第31章 31

第31章 31

這場雨一連下了好幾天。

雨水降臨伴随着氣溫的下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風灌進屋裏,當時又出了汗,陸雪風似乎有些着涼。

很快就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感冒。

宋穆清那會兒提醒說小心着涼, 結果沒兩天自己還真着涼了。

清早起來他咳嗽了幾聲, 感覺嗓子眼有點難受, 以為是沒休息好, 陸雪風就沒怎麽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中午之後開始有了加重的趨勢。

連一起工作的蘭昕也覺出陸雪風聲音變了, 聽起來有些悶, 明顯是鼻子不通氣。

“陸導, ”蘭昕問他,“你是不是感冒了?”

陸雪風想了想,也覺得自己鼻腔很熱, 有點鼻塞,身上乏力。

“是有點着涼。”

“好像最近有流感, 陸導還是注意些。”

蘭昕說完, 又問:“要不我現在給你買點藥回來吧?先吃着。”

“不用。”

陸雪風沒麻煩她去跑一趟, “家裏有,我回去就吃。”

健康的身體素質對于舞蹈演員很重要,工作又耽誤不得,陸雪風怕自己說話時傳染給他們, 自覺戴上了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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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午他才感覺有點不尋常。

鼻塞流涕的症狀明顯, 還感覺頭暈, 沒什麽力氣, 實在有些難受。

晉鴻看他不怎麽在狀态, 就讓他請假回去休息。

陸雪風一開始推辭了, 到後面身體的确不舒服,頭暈得他犯惡心。

他倒也沒有敬業到那種份上, 不比十多二十歲的年紀,還是身體最重要。

所以陸雪風就立刻請假回家去了。

那時候宋穆清還沒下班,陸雪風給他發了條消息,讓他不用來劇院接自己,他先回家了。

他在消息裏沒有說自己感冒的事情,宋穆清那邊有課,也沒想那麽多,就沒問太具體。

家裏有感冒沖劑,陸雪風找出來喝了一包。

他感覺冷,自己窩回房間躺着,因為頭暈,也沒有看手機。

感冒藥喝完有點犯困,他閉着眼睛,就頭昏腦脹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陸雪風感覺自己的額頭被人摸了摸。

他從睡夢中醒過來,睜眼,見到宋穆清蹲在床頭的位置,正在試他額頭的溫度。

陸雪風緩慢地眨眼,還是困,吸了吸不怎麽通的鼻子。

“...你回來了。”

他輕聲開口,聲音悶得明顯。

“嗯,你額頭有點燙,生病怎麽不說?”

“只是感冒。”

陸雪風覺得不嚴重,沒必要大動幹戈。

他額頭比自己的溫度要高一點,宋穆清去拿體溫計,讓陸雪風量一下。

他讀出上面的溫度,又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糾正:“低燒。”

“...好吧。”

陸雪風一掀開被子,就覺得身上涼飕飕的,剛坐起來沒多久,就感到沒精神。

他重新窩回被子裏面,把自己裹起來,嘴上說:“沒關系,睡一覺就好了。”

這麽多年,感冒發燒,他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

吃藥再睡一覺,身上悶出汗以後,差不多就能好了。

陸雪風覺得沒事。

但宋穆清卻不這麽認為,又問陸雪風是感覺冷還是熱。

“冷。”

感覺冷但是不出汗就是風寒。

宋穆清想了想,“是前晚上吹風着涼的嗎?”

陸雪風不知道他怎麽這麽快就聯想到那兒去。

雖然宋穆清語氣是疑問,但話音裏已經有了篤定的意思,他猜到是這個。

是他當時沒顧全。

陸雪風眨眨眼,輕聲否認:“...不是吧。”

宋穆清擡手,指腹蹭了蹭陸雪風的眼睛,摸着發燙。

想到陸雪風剛吃過藥,現在又是傍晚飯點,他感冒還是吃點熱乎的、帶湯的比較好,暖暖身子。

剛好今天他回家路上買了點排骨,本來打算紅燒,現在炖湯也來得及。

“想吃什麽?”他問。

如果陸雪風有別的想吃的,也可以再去買些。

不過陸雪風搖搖頭,不是很想吃東西的樣子,也不餓,現在更想睡覺。

“那我去準備晚飯,稍微吃點。”

陸雪風低低地應了聲。

宋穆清在廚房熬排骨玉米湯,需要的時間久一點,陸雪風可以安心睡會兒。

他又炒了兩個簡單清淡的菜,不過飯沒煮多少,陸雪風吃不了太多,免得浪費。

準備齊全,才叫陸雪風起來吃東西。

陸雪風在身上加了件外套,鼻塞聞不見排骨湯的香氣,但喝進嘴裏是能嘗出點味的,清甜鮮美,很好喝,不禁多喝了點,也吃了些排骨和玉米。

後面喝了藥才又睡覺。

第二天是周五,陸雪風仍然沒有轉好的趨勢。

宋穆清趕上早八的課,上完第一大節就請了下午的假回來。

那會兒陸雪風還在昏睡,他身上燙得明顯,熱得像火爐,比昨天更嚴重。

吃藥不管用,宋穆清領着他去附近診所吊水。

陸雪風原本不打算去,在宋穆清的堅持下,才動身。

小診所來吊水的多半是兒童小孩,大人也有,但是少。小朋友們時不時講話,這邊就有點吵鬧。

陸雪風和宋穆清找了個靠裏安靜的角落,紮了針,點滴順着輸液管流下。

外面是個多雲天氣,窗外有一顆很大的榆樹,枝葉繁茂。

“想睡覺嗎?”宋穆清偏頭看向陸雪風,“靠着我。”

陸雪風垂着眼眸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這話才回過身,小聲回答:“只是有點沒精神。”

他又問:“你不上班嗎?”

“下午不去,陪你。”

陸雪風有些過意不去,耽誤了宋穆清的工作。

他其實不常感冒。

他自認為身體上的免疫力還算可以,也很少生大病。

病來如山倒,這回感冒加重,反倒給宋穆清留下個身體素質不怎麽樣的印象,連醫生也說他免疫力有點差,可以多運動。

陸雪風低着眼睛,“其實我很少生病。”

“嗯?”宋穆清看向他。

“沒那麽脆弱。”

宋穆清淺笑,“我沒覺得你脆弱。”

他拉過陸雪風的手,對方掌心滾燙,只有生病才有這樣的熱度。

“每個人都會生病,我想陪着你而已。”

他說完,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肩膀,“靠着我吧,我肩膀很寬。”

陸雪風聽他這麽說,忍不住勾了下唇,偏頭靠了過去。

他頭疼,身上沒力氣,此刻的确需要一個肩膀。

吊水時間很長,宋穆清在邊上的閱讀架上找了本社科雜志看。診所裏有小孩子斷斷續續說話的聲音,和宋穆清翻動書頁的聲音混在一起。

陸雪風聽着聽着,又緩慢陷入睡眠。

零零散散做了許多個夢,紛亂複雜。

夢到小時候的陸雪風也在發燒,父母不聞不問,他在被子裏縮成一團,又冷又熱地熬過了一整個晚上。

父母模糊的黑色影子在他腦海無限放大。

他們說“煩死了”,說“他就是個累贅”。

爺爺去世,奶奶眼淚不止。

陸雪風趴在房間的窗戶上,努力伸着頭望向外面的世界。

卻猛然間摔了下去。

他一瞬間驚醒,感覺身上也冒了一層薄汗。

診所沒有吵鬧的聲音了,幾個鬧騰的小孩已經打完針離開,安靜很多。

陸雪風低頭,自己還握着宋穆清的手。

很用力。

“做噩夢了?”宋穆清偏過頭過來,“你剛把我的手抓得很緊。”

陸雪風手心動了動,想要從他手裏抽離出來,但宋穆清沒讓,仍然牽着。

他緩慢呼吸,輕聲開口:“應該是吧,太混亂,記不清了。”

陸雪風仍然心有餘悸,那種墜落的感覺太過于強烈,醒來聽到宋穆清熟悉的聲音,緊握他的手,心裏才漸漸安穩下來。

他不想說夢到什麽,宋穆清也就沒有追問。

不知何時,午後的陽光從雲層中透出來,透過窗戶照在窗臺和榆樹上。

明亮的光灑向診所裏面,落至面前的一片區域。

樹影稀疏搖晃。

星星點點地墜下來。

陸雪風仍然頭暈,但感覺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瓶子裏的液體已經消下去大半,快要打完了。

兩人的腿輕輕挨着,陸雪風聽得見外面風吹樹葉的聲響,和自己的心跳。

才覺心下寧靜。

更重要的是,宋穆清陪在他身邊。

兩人回家的時候,醫生說還要再來吊兩天針。

他們記下來。

回去以後,宋穆清爸媽發了個消息。

本來這周末一家人準備領着奧利去農場玩,那邊在辦一個寵物活動,帶小狗去戶外社交,溜達溜達。

但陸雪風生病沒好透,兩人就不打算去了。

穆亭很快就打來電話。

得知陸雪風身體不舒服以後,有些擔心,叮囑他好好吃藥打針。

“最近是下雨又刮風的,稍不注意就着涼了。”

穆亭也覺得這天氣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晝夜溫差大,都不知道穿什麽好了。

“有沒有量體溫啊,好點了嗎?”

“剛吊水回來,好些了。”

宋穆清代替陸雪風回答。

“那就好,在家好好休息。”

穆亭便說下次再一起去玩,沒關系,總有時間的。養好身體最重要,這段時間流感多發,農場風也大,不去為好,還是得注意着。

陸雪風乖乖答應。

整個周末他們除開去診所打針,都在家裏休養。

宋穆清很會照顧人,也總是做好吃的。

周六晚上,剛遛彎回來的穆亭和宋鴻帆領着奧利來看望陸雪風,看看他身體好些沒。

兩位長輩一直挂念着,還挺擔心。

陸雪風受寵若驚,只是一次發燒,也不用這麽大費周章。

他這兩天都有在打針,确實恢複了不少。

得知陸雪風好了些,他們才放下心來。

來時順路在餐館打包了晚飯過來,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吃了頓熱鬧的晚餐。

奧利也對着陸雪風聞來聞去,似乎感覺出來他好像生病了,情緒不佳,就乖乖趴在他腳邊一直陪他。

臨走之前,穆亭讓宋穆清晚上有空給陸雪風煮點紅糖姜水。

以前宋穆清生病,她就這麽弄的。

只需要用到生姜蔥白和紅糖,食材簡單,但效果不錯,祛寒出汗,好得快。

晚上九點多,宋穆清按照穆亭教的方法,在廚房煮湯。

生姜切片,大蒜蔥白切段,放入紅糖,煮開後還要多熬一會兒。

陸雪風在身上加了件米色針織衫外套,走過去,看到宋穆清拿着勺子在冒了熱氣的雪平鍋裏攪拌。

“去坐着,我給你端過來。”宋穆清察覺到他過來,開口道。

陸雪風沒有說話。

只是安靜走到他身後的位置,忽然擡手,從背後抱住了他。

宋穆清一時間頓住,不禁失笑,問:“怎麽了?”

陸雪風靠在他寬闊的背,忍不住閉了閉眼,卻感覺到一種來自心上的放松和寬慰。

“沒事,”他輕聲回答,“就是想抱你一下。”

他也說不清楚。

不是因為自己脆弱,就是想這麽抱一下宋穆清。

平和而穩定。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

“多抱會兒,我喜歡你抱我。”

宋穆清說。

兩人靠在一起。

陸雪風身上還有點沒完全退下去的熱,宋穆清身上同樣很溫暖。

有種春天升溫的氣息。

鍋裏紅糖姜茶翻滾,正冒得暖烘烘的熱氣,燙中帶甜。

“你跟我一起喝吧,我怕感冒傳染給你。”

陸雪風提議着,就算沒感冒也能暖暖胃,驅寒氣。

宋穆清不怕,沒這個顧慮。

不過他還是彎了唇,說“好”。

宋穆清關掉火,廚房蔓延着姜湯的味道。

他準備去拿碗盛湯,等了等,陸雪風依然沒有松開,有一絲依賴的感覺在裏邊。

宋穆清忍不住笑了下,轉過身來。

今天的陸雪風跟平日裏似乎不太一樣,此刻身上的淺色針織衫也把人襯得柔軟。

宋穆清指尖溫柔摩挲陸雪風的耳畔,垂着眼眸,“雪風,你...”

他停頓一下,和陸雪風對視,緩緩道:

“這麽依賴我,讓我忍不住想對你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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