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厲鬼厲鬼幾點了(二十四)
24 厲鬼厲鬼幾點了(二十四)
◎死神穿着小裙子◎
有傷風化的寧寧被棉被給封印了。
他很不滿, 因為棉被裹着他的身體,束縛感太強了。
這只兇獸惡狠狠地瞪着郁箐。
不過,他不敢反抗。
因為在發現他不穿衣服後, 郁箐就變得非常可怕,她變成個燒開的熱水壺,啊啊叫着轉圈圈, 把他兜頭罩在了棉被裏。
什麽,有傷風化?
可他一直不穿衣服在外面走來走去, 整座怪談都沒有怨靈有意見!
郁箐在驚慌失措地翻箱倒櫃, 終于翻到了一條他能夠套上去的寬大睡裙。
死神寧寧變成人的第一天, 就要被強行套上那條帶着小花邊的睡裙。
他身材高大,又不喜歡身上套東西的束縛感,像是往貓的腦袋上套伊麗莎白圈一樣不舒服, 很想朝着她呲牙。
郁箐想要霸王硬上弓。
然而那将近兩米的身高十分有壓迫感, 大手按住了郁箐的腰, 把她按在原地,禁锢在了兩腿中間。
漂亮的臉逼近她, 呲牙:“穿衣服,死!”
天老爺, 郁箐根本不敢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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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要昏厥了。
郁箐抖着手給他套裙子:“不守男德!”
她叽叽呱呱說了一大堆,告訴他不穿衣服就是不要臉,耍流氓!他要做個文明的好鬼。
瘦長鬼影很不滿:不要臉?他本來就沒有臉啊!
郁箐竟無言以對。
最後她選擇了暴力鎮壓。
她朝着他撲過去, 像是一只貓撲倒了一頭獵豹。
她情急之下兇道:“因為不能給我之外的人看到!”
嗯?
這個理由可以。
就像是春天的小苗苗嗖地鑽出泥土,啪地開出了一朵小花。
他老實了。
他乖乖坐在了原地。
猙獰表情消失了,兇神惡煞不見了, 讓伸手就伸手, 盯着她的動作腦袋轉來轉去, 像是一只乖巧的大狗狗。
她手忙腳亂地把裙子給他套好。郁箐的睡裙當然不夠合身,領口勒得緊緊的非常不舒服。
他感覺非常難受,主動低下頭,湊過來向她尋求幫助,不自在地伸手就要撕開領口。
郁箐連忙按住他的大手,深呼吸一口氣。
從前她吻他,像是小松鼠狂吻自己的松子,吻千千萬萬次都不覺得害羞;
可是現在他看着她,沒有呼吸和心跳,冰冷的氣息卻整個籠罩了她,一側頭他的睫毛就要蹭到她的面頰,青筋暴起的大手還占有欲極強地摟住了她的腰。
松子松子,他是松子。
解領口只需要三步,很快就結束了!
似乎是終于察覺到了氛圍不太對勁。
鬼影好奇地低頭看着她:冬眠過去,小野花好像不太一樣了。
為什麽躲避他的眼神?
為什麽他往前湊近一點,她就往後躲一點?
從她雪白的脖子看到逐漸發紅的耳朵,就像是生活在雪原裏的人打量一朵從未見過的小花漸漸染上顏色。
她躲得快要摔下去了還好有好心的寧寧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
他認真地發問:“熱麽?”
啊?
她驚慌地轉過去,摸了摸臉。
被熱度驚呆,她驚慌失措地奪門而逃。
瘦長鬼影維持着那個動作很久。
好一會兒才慢慢坐直了。
……
其實瘦長鬼影還是可以變回原來的樣子。
新長出來的臉對他而言,就像是郁箐頭發上的發卡,可以戴上也可以取下來當然了,畫面可能會很驚悚。
但他很久沒看見郁箐驚慌失措的小老鼠樣了。
畢竟郁箐現在日漸膽大妄為,把恐怖寧寧的話當做耳旁風!每次吓唬她,她都裝模作樣地表演一番,演技還越來越敷衍。完全就不把他放在眼裏。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只要他變出臉來,郁箐都會尖叫着變成一只開水壺,轉着圈圈抱着衣服來撲倒他。
而且神奇的是,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想脫掉身上的衣服,她都會從草叢裏、大樹上突然冒出來。
像是一只小地鼠。
死神被迫穿着小裙子在怪談裏走來走去。但冬眠結束後他變強了,恐怖的陰雲籠罩着怪談,沒有怨靈敢對此有意見!
郁箐還謹慎地和他約法三章:變成人形就要穿衣服,臉在衣服在!在外面四米高的時候就黑乎乎的好了,千萬不要變出臉來。
想到一個巨大的果男走過怪談的畫面,郁箐變成了一副世界名畫《吶喊》。
他想:哦,他又不傻。
他只給箐箐看。
……
冬眠結束了,瘦長鬼影很忙的。他要重新填滿空空的地窖;今年怪談裏郁箐種的小花花長得漫山遍野都是,要澆花施肥;怪談裏的怨靈變多了,再不吃掉一些就要踩踏他們的菜園了。
變出人臉就要穿衣服,很不方便。
但自從發現郁箐會借着看書的遮掩偷看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變回去過。
其實郁箐是在反省自己的膚淺。
寧寧要是還是牙膏上的小黑人,她大概不會這麽一驚一乍。
她告訴自己,她只是被寧寧新長出來的臉吸引了,才會變得這麽奇怪。食色性也,她不過是膚淺的被美色所惑了,等到過段時間看習慣就好了。
為了脫敏,郁箐就抱着本書坐在他旁邊,一個勁地猛看。
但美色只是讓人天然聯想到愛情而已。
在聯想到之前,就不存在了麽?
她顯然已經忘記了自己早在很久之前,在失落的路燈下、在暴風雨當中,他朝着她走過來、摸摸她的腦袋,她就無數次想到了和這只鬼天荒地老。心跳的小兔子不止一次叩門,只是她一直遲鈍地沒有聽見敲門聲。
松子早就變不回松子了。
狂吻松子的小松鼠還在垂死掙紮:變松子,變變變。
她的脫敏效果非常不佳。
怎麽越看越好看了。
死神隐藏在黑暗中的高大身軀只露出半張側臉,下颌線到喉結,冷峻的曲線也像是冬天的山巒;澆水的時候,看上去有點非人的,修長尖銳,骨節突起的手指,都有種蒼白而陰郁的美感。
她把書蓋在了臉上,倒在了春天的草地上。
陽光燦爛,春日暄和。
上天啊。
請無償歸還我冬天的寧靜。
……
郁箐試圖讓寧寧變回去。
但是冬眠後,他的心機也深沉了許多。
深沉的死神發現,只要他突然把臉湊過來,小野花就會慢慢變成一朵小紅花。
不僅驚慌失措,還會臉紅成個蘋果。
當然了,如果他想看開水壺
只需要突然把她抱起來,放在樹上。
樹上就會開始緩緩冒煙。
她趴在樹上抱怨想要他變回去,不喜歡他現在這樣。
他不為所動。
因為他喜歡數她心跳的節奏。
說不喜歡,但她心跳好快。
咚一下,咚咚咚好幾下。
好像他死掉很多年的心髒也在一起跳。
心機深沉的寧寧決定以後要經常用臉了。
……
冬天漫長的假期終于過去了,臨川市的商超店鋪開始營業了。
郁箐迫不及待地想要帶寧寧買一套新衣服了。
其實瘦長鬼影還挺喜歡她的睡裙的上面全是小花花,很符合他的審美。
還有郁箐的氣味,更愛了。
死神穿着小裙子,也不難看,甚至是有種古怪的、暴力的美感。
但是郁箐感覺還是有傷風化啊
因為穿裙子,腿很長的寧寧喜歡岔開腿!
他經常豪放地一掀裙子,抓着一只怨靈就開始咔咔啃。
郁箐讓他淑女一點,不要岔開腿。
他不滿地把裙子撩到了另外一邊,很是生氣。
畢竟穿衣服已經是了不起的退讓了!
什麽?誰是淑女?
死神把真正的淑女拽了過來,拉進岔開的兩腿中間。
将她禁锢在懷裏,語氣十分不滿:
“就要,岔開穿!”
果然,不滿的淑女慢慢變成了紅蘋果。
她再也不抱怨他岔開的裙子了。
她屁股着火似地拉着他買新衣服去了!
……
因為電瓶沒電了,他們是坐公交去的商場:
指郁箐坐公交,瘦長鬼影藏在公交的影子裏扒着車。
他對用電力運行的公交很感興趣。
畢竟怪談裏的鬼公交是直接在地上漂移的。
郁箐發現鬼影蠢蠢欲動似乎想要摸輪胎。
郁箐立馬推開車窗,去打鬼影的手!
因為要試衣服,郁箐打算讓他變成鬼影跟在她的身後,進了試衣間再變成人。
幸好從混進商場到進試衣間,寧寧沒有再作妖,還算是順利。
郁箐把那套襯衣匆匆塞給他,就捂着眼睛轉了過去。
鬼影慢吞吞地提起來了襯衣。
好多扣子。好緊。
好像是給雞和兔子的屍體套上保鮮膜!
但答應了郁箐的事他不會反悔。
而且他發現郁箐在偷偷觀察他會不會扣扣子。
穿好衣服,死神看上去斯文了很多,但動作還是很狂野地岔開了腿,腦袋湊過去觀察郁箐的小表情。
寧寧換衣服怎麽換了那麽久?
難道是不會系扣子?
郁箐松開了手,剛剛想要睜開眼。
就聽見了身後傳來了笑聲。
她一轉過去,就對上了一張湊過來的臉。
他兇神惡煞地瞪着她:
她肯定以為他不會穿衣服,是個笨蛋。
他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不知道怎麽的,她沒有反抗,而是默默縮在原地,變成了一只紅蘋果。
沒有什麽審美,穿裙子也不介意的死神終于意識到了什麽。
很好看麽?
他扭頭看鏡子。
襯衫束縛得緊緊的,繃着不舒服,想撕開,想變成一坨黑影扭曲地爬行;
想飛出這身衣服,變成黑霧在商場上空桀桀桀地狂舞。
但是可以讓箐箐從青蘋果變成紅蘋果。
嗯,他喜歡襯衣。
……
買衣服之旅有驚無險。
走出商場,死神寧寧也沒有突然變成一灘人形從衣服裏滑出來;走在大街上,他也沒有吃掉無辜路人;看見飛過的氣球,他也沒有突然拉長到四米去抓氣球送給她。
一切都很正常,他只是從她的身後,走到了她的身邊。
和從前沒有什麽區別。
只是寒風很大的時候,他不用躲在她的身後假裝大廈的影子了。
他可以擋在她的前面。
高大的身形嚴嚴實實地遮住所有的寒風。
寧寧很正常。
所以讓他們看起來很相配。
她看見了他們在櫥窗裏的倒影。
一高一矮。
像是飄雪的季節會在櫥窗裏出現的一對情侶娃娃。
他一湊過來。
她立馬就從櫥窗前跑走了。
冬眠結束後,小野花真的越來越奇怪了。
……
瘦長鬼影沒有臉的時候就有血腥的裂口和鋸齒,變成人了其實也還在。只是平時說話的時候,尖尖的鋸齒不仔細看不出來。
但不能笑,嘴角越揚越高,就會裂開血腥的裂口,露出鋸齒。
所以一整天他都面無表情,兇神惡煞。再加上那種離群索居的孤僻氣質。明明長相是世俗意義上的好看,但所有瞥到他的路人,都會立馬背後一寒,謹慎地遠遠躲開。
他們走過了漫長的大街,穿越了車水馬龍。
郁箐問他:“你幹嘛不笑?”
她拿棉花糖逗他。
他陰沉地瞪她一眼。
她給他講冷笑話。
他繼續陰沉地瞪她。
她說:“寧寧寧寧笑一個。”
他十分偏過頭,不理她。
郁箐锲而不舍。
終于,在回家的公交車上,他緩緩朝着她露出了一個帶着裂口的血腥笑容。
那張英俊的帥臉,就這樣裂開了。
物理裂開。
郁箐變成了驚恐的小松鼠。
她左顧右盼,發現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才松了一口氣。
她小聲說:“求求寧寧了!”
他不為所動,朝着她笑得惡意至極:讓她逗他笑!他現在不是笑了麽?
她只好脫下了自己的紅圍巾,踮起腳湊近他。
她踮腳也很難夠得着他。
好心的寧寧看了看她
嗯,好像只能看見她的頭頂。
他勉為其難低下頭,伸手一撈,像是摟只小貓似的,輕輕松松把她提溜了起來。
四處看看,沒地方放。
郁箐就這樣坐在了他的胳膊上。
……
經歷了漫長的冬眠,春天的到來不動聲色。
她手忙腳亂,結結巴巴:“圍、圍好圍巾。別讓、別人看。”
這是個他伸手就可以随時将她摟進懷裏的危險位置,靠得那樣近,卻因為只有一個人在呼吸,紊亂的呼吸就聽得那樣清楚。
對視是一場交鋒。
早已在命運的洪流前繳械投降的死神,正在審視着他的小野花。
她發現了麽?
她也準備繳械投降了麽?
紅圍巾繞了一圈又一圈,他的目光從來沒離開過她。
“嗯,只給,箐箐看。”
他們的身後。
車輛穿越了積雪的冬季,駛向了春日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