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堂屋裏，路堯和顧叔叔面對面坐在桌前，面前擺着一張棋盤。
路堯食指和中指捏着一枚白色棋子，在棋盤上空徘徊許久，又收回，攥在手心，不敢冒然落子。
“下這裏，就可以吃掉我三枚棋子了。”顧叔叔點點棋盤上一個點，善意地提醒。路堯仔細瞧了瞧他指的地方，确實如他所說。
那就下。
路堯的棋子落下，順利将三枚黑子吃掉。路堯支棱了路堯又行了，他感激地看向顧叔叔：“謝謝您讓着我。”
“不謝。”顧叔叔呵呵一笑，黑子落下，瞬間将棋盤變成了一個白子無解的死局。
路堯：......
“棋藝不行啊，路小兄弟。”顧叔叔看他一臉便秘的表情心情大好，邊捋着自己的小胡子邊爽朗大笑。
路堯語塞，只能默默把棋盤上的棋子分別放回各自的棋簍裏，然後小聲求放過：“叔，要不我們下五子棋吧。”
顧叔叔捧起将面前的茶杯，吹掉杯口萦繞的熱氣，将茶水一飲而盡。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年輕人啊，還是要多面對，不要老想着逃避嘛。別看我一直在贏，說不定下一句贏的就是你了。”
不，我不想面對，我只想逃避。路堯眼前一黑又一黑。他對圍棋的了解只有‘阿爾法狗大戰柯X’和‘本手妙手俗手’，連基本規則都是兩眼一抓瞎，遇上顧叔叔這個幾十年的老棋手完全就是被按在地上血虐。
自從顧家兄弟進祠堂去後，他已經被顧叔叔扣在這裏下了三盤棋，無一例外全都以他輸掉結尾，甚至一點翻盤的希望都不曾到過。
唉。
他求助的目光瞟向祠堂。
你們兄弟倆什麽時候能出來啊，我要寄了！
Advertisement
路堯：十升天十
對面，顧叔叔還在輸出他過來人的大道理：“這個圍棋呢就像人生，雖然你總是會覺得自己已經走到了絕境，但死局之下，亦有變局，就看你能否發現。所以說啊，年輕人……”
“不要因為眼前的這點困難就這麽輕易就放棄了，目光更廣闊一點，長遠一點，說不定就能峰回路…”
顧叔叔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因為那下半句話同時也從路堯的嘴裏說出來，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講出的內容卻分毫不差。
顧叔叔看路堯的目光變得探究起來：“路小兄弟，我們以前真的沒有見過嗎？”
路堯意識到自己的失語，目光躲閃地不敢看他:“沒有的事...”
“那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雖然我确實愛講這套道理，也不至于第一次見面就能完整複述吧。”
“……我家長輩也特別愛這麽說話，聽習慣了就能猜到了。”
“能猜的一字不差？”
那确實是不能的...只不過作為作者，角色會說出什麽臺詞完全在意料之中就是了。
路堯現在只後悔剛剛腦補着“顧叔叔”這一角色在此情此景會說些什麽臺詞，結果順嘴就說出來了。
他感覺自己所迎着的目光變成了一把尖刀，帶着森冷的寒意，想要劃開自己的皮囊看到自己的‘本相’。
他該怎麽解釋？即使是同一個人，在沒有背稿的情況下，也很難即興說出兩段一模一樣的話。
而兩個人除非心有靈犀，否則說出的話也不可能完全同頻。
除非......路堯擡頭，直面面前刺來的尖刀。
除非這個人有超能力。
“我也是有一點長處的，顧皖柏先生。”他開口，已經為自己編造好了解釋。
“比如，我略精通玄學，是玄門第十八代掌門人，擅長占蔔算卦觀天象看手相。”
“……”
顧皖柏好像被他幹沉默了，只像一只貓頭鷹一樣盯着他，卻沒有接話。
而路堯的心也在說出口的下一秒變成了一團亂麻。
神tm玄門，我在說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名其妙啊，我腦子有坑吧！
路堯手擰着大腿才讓自己沒有破防，堅強地把話說完。
“不好意，剛剛稍微掐算了一下，不小心算到了您想說什麽話。”
好羞恥，好羞恥，大不了，大不了回去就把他今天的記憶删掉！他在心裏給自己打強心劑。
“要不……我給您看看手相？”看對方還不吱聲，他小聲提議道。
說一點他的背景設定假裝是算出來的，應該就能把人設立住了吧。
“什麽玄門繼承人，你不是玉皇大帝嗎？”身後突然冒出一道聲音。
顧懷領着顧裴然進了堂屋，毫不客氣地把手伸到路堯面前：“來，先給我看看。”
路堯：……
他瞟一眼對方的手意思了一下，毫不客氣道：“你這輩子存不住錢，如果想活得開心就別經商。”
顧懷：.......
他把手抽回來：“你這就是瞎說！”
路堯反問：“你剛成年那會兒創業成功了？股票賺錢了？”
顧懷：“那只是時運不濟！”
站在後面的顧裴然把顧懷從路堯身邊扒開：“還挺準的。”頂着顧懷‘弟弟你胳膊肘往外拐了’的眼神，他也伸出手：“也看看我的。”
明明都知道自己是主角命了，還跟顧懷一起鬧……路堯無奈，握住顧裴然的手裝作認真地看了半天，最終鄭重其事地說：
“你是天降紫微星，這輩子幹啥都會成。”
“你這不是廢話嗎，裴然已經是成功企業家了。”顧懷重新擠進兩人中間，“別說這些大家都知道的，說點別的，比如裴然的愛情線？”
愛情線？路堯眨眨眼，有些迷茫。
我不到啊！
他想逃避這個問題，然而顧裴然也看着他：“請問我的愛情線也會和事業一樣成功嗎？”
好像并不想放過他。
“額，額......”路堯一下子慌了陣腳：“你的，你的愛情線非常不明朗啊。”
這下，三個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了，頗有一種‘老顧家的命根子都在你身上了’的感覺。
路堯瞬間感覺汗如雨下，硬着頭皮道：“他命中會有三個戀人，但只有一個是正緣。”
“這個正緣是誰？”顧裴然追問。
“我.......”我不到啊！路堯一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先使用緩兵之計為自己争取思考時間：“這個，從你的手相上看不太出來，要不你說個數字我給你掐算一下。”
“妖。”顧裴然毫不猶豫地吐出一個字。
“什麽，1 嗎？”
“對。”
數字1就數字1 ，說什麽妖，你又不是接線員......路堯心裏嘀咕，繼續胡謅：“這個，從這個數字來看呢，你的正緣已經出現在你生活中了，多關注身邊人，他會和別人很不一樣。”
翻譯：我也不知道是誰，反正是已經出場的角色，你覺得是誰我就給你寫成誰。
路堯知道顧裴然肯定能看出來自己在瞎胡說，他不求顧裴然相信，只求現場的另外兩個顧家人能接受自己的說法。
但顧懷一臉不信，還想出言質疑一番。反而是顧裴然好像很滿意這個說法，笑着收回手：“謝謝小神仙。”
嘶……叫什麽小神仙，好奇怪的稱呼。
配上顧裴然的嗓音，路堯覺得耳朵麻麻的。
臉也燙燙的。
這時，半天不說話的顧叔叔好像終于結束了對路堯的觀察似的，忽然發話：“想不到路小兄弟還有這樣的身份，我敬您。”
說着，為路堯斟滿了茶。
路堯忙接下茶杯，一飲而盡。背後因為慌張而冒出的虛汗才褪去一些。
“不過剛剛我們對弈的時候，為何路小兄弟不掐算一番尋找生路？”客套完，顧叔叔卻又問道。
路堯：……
“這個，掐算了的話，不就勝之不武了嘛……”
*
晚飯，或者說宵夜是在顧家吃的。
顧叔叔好像真的信了路堯胡謅的什麽玄門繼承人身份，給他加了些菜，還問他顧家祖宅的風水如何。
路堯嘛，當然是說了些好話搪塞過去了。
也不算撒謊，顧家這棵大樹能在風城屹立百年不倒，根本不用他來證實什麽‘風水’問題，誇就完事了。
天花亂墜的吹噓讓顧叔叔樂得開懷，對路堯現編的這個身份似乎更加相信，甚至還誇顧裴然交了個好朋友。
路堯也有些得意，甚至開始思考真的給自己安排一個玄學人設并鋪展開的可行性了。
好像，這幾年現實世界那邊玄學人設也挺流行的哈。
我作為本書作者，怎麽不算一種活神仙呢？
在他有些飄飄然的時候，顧裴然給他夾了個雞腿，筷子在他碗邊輕輕敲了一下，用只有路堯能注意到的力度。
似乎在提醒他：別飄。
路堯渾身一激靈，飄着的心立刻放了下來。
哦對，這兒還有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呢。
哦不對，我是你爹我怕你？他立刻把雞腿送回顧裴然碗裏，無聲地表達自己不羁的靈魂。
顧裴然微微蹙眉，又把雞腿給他夾回去。
路堯也給他送回去。
顧裴然又給他送回來，附言：“別鬧。”
路堯瞪他。
“那個，你倆要是都不想吃雞腿，給我吃？”顧懷注意到這裏發生的搶奪，筷子擡起就要伸過來。
誰說我不吃的！
路堯立刻像小雞啄米一樣，頭一低一擡，把整個雞腿叼在嘴裏，嚼嚼嚼。
“我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