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第 7 章
“這二丫就是有福氣,進城賣個茶葉的功夫,就被西街徐家的給看上了!”
“日子定下了嗎?能嫁進徐家後半輩子當真是享福咯!”
“不知道呢,但瞧這架勢,也快了吧?二丫身邊的不都是徐家的家奴嗎?”
……
謝知意聽着身旁的鄉親們相互讨論着的話語,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人各有所求,即便她與二丫有所矛盾,卻也希望她能尋到一個好人家。
或許正如嬸子們所說,加入徐家安然無憂,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徐家家主并非良人……
二丫高價收了村裏人的茶,謝知意即使現在出手加價也無濟于事,何況手裏的茶葉也足夠茶攤用上一段日子。
謝知意一如既往地擺茶攤,賣茶水,日子雖平淡無常,卻也略有滋味。
“聽說對面來了個新攤主,不知道做的是什麽生意?”鄰攤的崔嬸給了謝知意一塊米糕的同時,示意着原來楊明柳租賃的攤子。
謝知意順着崔嬸的視線看去,吃着米糕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人好像是那日跟在徐家主身邊的姑娘吧?”崔嬸驚訝道,“也是開茶攤的呢!”
謝知意點了點頭,二丫的出現的确在她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本以為她是幫徐家主收的茶葉,沒想到是為了開設茶攤做的準備。
二丫延續了楊明柳此前的攤子,基本沒做什麽改動,只是在原本賣的綠茶基礎上,加了紅茶、黑茶、白茶等,種類多樣,價格也與此前無異,一杯五文錢。
入城的百姓基本都是形單影只,少有同伴,相較之下二丫的茶水便更加實惠。
極少數舉家同行的,才會來謝知意的茶攤子買上第兩杯半價,第三杯免費的青磚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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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在青磚茶因為葉景川的關系在城中已經小有名氣,尤其在準備科考的那些考生中頗具歡迎,每日的收入也尚且可觀。
眼下她只想早早籌備到租賃鋪子的銀兩,開一家專屬于青磚茶的茶館,除了茶水還得有些茶點才行。
崔嬸擺的是糕點鋪,平日裏也會給她帶些小點心嘗嘗,謝知意一直覺得崔嬸的手藝極好,甜度适中不膩人,如若她的茶館生意紅火,她還想聘請崔嬸做她的茶點師。
崔嬸人也善良,一聽她想學習糕點,一得空時就會邀她來觀摩學習。
謝知意捏着最後一塊糕點放進了蒸籠裏,崔嬸笑着合上了籠屜:“你這丫頭就是聰慧,短短幾日,嬸子我的手藝都給你學精咯!”
“哪有~還是嬸子揉的面好~”謝知意從木桶裏拿出了兩杯冰鎮青磚茶,遞給了崔嬸一杯。
兩人說說笑笑間,忽而一道黑影遮擋住了日頭,随着一聲巨響,蒸籠振蕩了一下,一男子直接闖進了崔嬸的鋪子裏,四處翻找。
“你幹什麽呢!?”謝知意見狀,下意識地将人攔下。
奈何男子的力氣極大,一把将她推開,幸在崔嬸及時扶住了她,才沒有撞到身後的桌角。
“知意……”崔嬸拉住了她,向她微微搖了搖頭。
男子從攤子底下拿出了銀兩,直接塞進了懷裏,一邊沖着崔嬸謾罵:“臭婆娘!幹了這麽半天就這麽點錢?”
男子朝着謝知意瞥了一眼,又一把奪走了崔嬸手裏的青磚茶往地上狠狠一砸:“老子讓你出來擺攤子掙錢,你倒是自個兒享受起來了!”
竹筒摔落在地,茶水四處飛濺,不過一瞬男子就已經拖拽住了崔嬸。
謝知意忙地想要将崔嬸拉回來,男子擡手一掌直接拍在了崔嬸的後背,發出了一聲悶響。
許是見這一掌沒能打在崔嬸的臉上,男子更是來氣,抄起一條長凳,就朝着謝知意和崔嬸砸了去。
謝知意拉着崔嬸險險避開,見男子還要砸東西,立即掀起桌子擋在身前:“你再胡來我就要報官了!”
“報官?”男子聽着好笑,“老子是她丈夫!打她怎麽了!”
謝知意牢牢将崔嬸護在身後,揚起下巴與男子對峙:“依照當朝律法,夫妻矛盾轉化肢體沖突即為鬥毆!衙門可關禁七日!”
攤子的動靜不小,很快就引起了周邊人的注意,雖說大家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但人一多了,面子自然也就挂不住了。
男子罵了聲晦氣便拿錢離開,崔嬸這才松了口氣,擔憂地看着謝知意問:“知意你沒受傷吧?”
謝知意搖了搖頭,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崔嬸的後背上。
崔嬸牽強地扯起一抹笑寬慰她:“沒事,這些年都這麽過來的,忍忍就過去了。”
忍忍。
忍忍真的能過去嗎?
即便是未來繁華的現代都市,還是有不少女性面對家庭暴力,選擇隐忍。可隐忍究竟給她們帶來了什麽?
“崔嬸,你就沒想過和離嗎?”謝知意問。
崔嬸聽着她這話,不禁一笑:“你還年輕,和離哪有那麽容易?何況日子不就是這麽過的嗎?嬸子我都這把年紀了,離了他難道還能找個好人t家呀?”
謝知意沉默了一會兒,沒再勸說什麽,既然崔嬸沒有和離的念頭,她自然不好多加勸說,只希望崔嬸能有看明白的一天吧。
她幫着崔嬸收拾了攤子後,便再也沒有同崔嬸提起此事,她依舊跟着崔嬸學習制作茶點。
客人們來時常會點上一壺青磚茶坐上半日,謝知意便自掏腰包買些崔嬸的茶點贈送給客人,日子久了客人也吃慣了崔嬸的糕點,給崔嬸的攤子帶來了不少生意。
崔嬸的丈夫自那次後,也不曾來攤位上找過崔嬸的麻煩。
謝知意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然而一日,崔嬸的糕點攤沒再開過,一日接一日,足足三日崔嬸都沒再來,直到攤子有了新的雇主,謝知意才從其他攤主口中得知崔嬸因為續不上攤位費,攤子被東家收了回去。
她特地打聽了崔嬸的住址,想着與崔嬸打個商量,待她茶館開業時,就聘請崔嬸到她的茶館做茶點。
卻意外得知崔嬸的丈夫嗜賭成性,兒子也游手好閑,整日醉倒在煙花巷柳中,一家子全憑崔嬸的糕點攤子過活。
如今崔嬸沒了糕點攤子,自然也沒了收入。不知為何,謝知意心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在臨近崔嬸家時,就聽到了不小的謾罵聲,還有物體砸落在地的聲響。
越走近些,一群孩童就圍在崔嬸家門外,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在見到謝知意來時,又慌張地躲了起來。
“臭婆娘還有力氣哭呢?嫌老子打輕了是吧!”男子的怒喝伴随着鞭笞的聲響愈來愈大。
謝知意聽着急忙推開門闖了進去,就見一年紀與她相仿的男兒視若無睹地站在門外。
對方回過頭來,瞧見謝知意時眼裏從冷漠到欣喜,他主動上前來:“小娘子可是迷了路?怎來我家中了?莫不是緣分使然?”
“我來找崔嬸。”謝知意認出了對方就是崔嬸的兒子,故特地避開。
屋裏人也聽到了響動,但沒消停一會兒,又是陣陣哀嚎。
“別把人打死了,打死了誰掙錢?”崔嬸的兒子不悅地沖着屋裏喊了一聲,裏頭傳來了崔嬸丈夫幾聲怒罵後,才算徹底停下。
謝知意進了屋就見崔嬸衣衫褴褛地蜷縮在角落,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眼裏是藏不住的恐懼,見到謝知意時更是忙地低下頭,似是要躲藏起來。
謝知意走到崔嬸跟前時只是輕輕擦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崔嬸癟了下嘴忽而嚎啕大哭了起來,一把抱住了謝知意。
謝知意抿着唇,心裏酸楚得很,又怕無心碰到了崔嬸身上的傷,只敢輕輕擁着她。
身後是崔嬸丈夫厭煩的謾罵,崔嬸不敢哭得太久,努力地壓制住情緒,輕柔的嗓音帶着沙啞:“嬸子沒事,知意你快回去吧……”
“我帶你去醫館。”謝知意輕輕扶起崔嬸,見其丈夫意圖阻攔,臉色也沉了下來,“我花我的銀子給崔嬸看診,你也要攔着嗎?”
崔嬸丈夫的火氣再次蹿了起來,他抄起鞭子反被其兒子攔了下來。
“我來幫你。”崔嬸兒子貼到了謝知意的身旁,一把抓過崔嬸的胳膊,崔嬸吃痛地驚呼一聲,卻遭其兒子冷眼。
謝知意全然将其看在了眼裏,她擰着眉婉拒了對方,本想着對方再這麽糾纏不清,她只能從系統裏拿出趁手的工具與對方正面相對。
然崔嬸的兒子卻出乎謝知意的預料,輕易放了她們離開。
謝知意帶着崔嬸來到醫館後,才知道崔嬸身上長年累月的傷痕,形狀不一,深淺不一。
就連為崔嬸醫治的大夫在見到崔嬸身上的傷時,都忍不住連連嘆氣。
“崔嬸,這樣的日子你還要再忍下去嗎?”謝知意抿着唇,滿是擔憂地看着崔嬸。
崔嬸低着頭沒有回答。
謝知意幾番想要勸說的話語,也只是到了嘴邊生生咽了回去。
“崔嬸,我想開間茶館。”良久,謝知意又開口。
崔嬸似是沒想到她突然提起這話,眼裏帶着些許茫然。
“我想請您在我的茶館裏做茶點,如果你願意的話。”謝知意很清楚,如若崔嬸不想和離,她再怎麽勸說都是徒勞,能做的也只有讓崔嬸的日子稍微好過一些。
崔嬸低垂着眉眼,不知想着什麽。
謝知意也沒有催促她,只是靜靜看着她,直至一滴淚砸落在崔嬸的手背上,謝知意有些慌了。
崔嬸擡起頭,一張布滿歲月痕跡的面容早已被淚水掩面。
她問:“我……真能和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