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那聲官人, 讓眉頭微蹙的許知微立馬想到她說的是誰,想要反駁他并非自己丈夫,可現在的他們尚未和離, 名義上還是夫妻, 而且這一次确實是他幫了自己良多。
直到目送着人遠去後,許知微仍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由着風灌寬袖, 吹得蹁跹而舞。
停在她身邊老久了, 結果她都沒有發現自己, 為此感到不滿的顧朝哼哼唧唧起來, “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聊得我喊你你都沒有注意到。”
直到肩膀搭上了一只手後, 許知微方才回過神來, 想起柳娘先前說的話,連看向顧朝舟都帶上了憐憫的同情。
他應該還不知道死的那位姑娘是他的心上人, 要不然不會還那麽冷靜。
顧朝舟被她的眼神給惡心得渾身雞皮疙瘩直冒,兩只手直搓胳膊, “你幹嘛用這種惡心巴拉的眼神看小爺, 怪惡心的。”
“她肯定不希望你因為她難過,更不希望你因為她自暴自棄,要不然肯定會很傷心。”拍了拍他肩的許知微知道他的竹馬向來是個要強的人,肯定也不希望讓自己看見他因為心愛之人離世陷入痛苦癫狂的模樣。
要說難過,許知微想, 他應該是天底下最難過的人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相愛的人,結果對方卻死在了自己懷裏。
“不是, 你這句話什麽意思啊。”顧朝舟發覺她不但眼神惡心,連說出來的話都惡心。
還沒等顧朝舟問個明白, 青城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了過來,抱着他的大腿嗷嗷大哭,“将軍,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你都不知道屬下擔心死你了。”
“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奴才怎麽和老爺夫人交代啊,嗚嗚嗚,還好你沒事。”
被他一打岔的顧朝舟也忘了自己想要問什麽,嫌棄得不行的要甩開抱着自己腿不放的髒東西,“去去去,小爺好得很,沒事咒小爺做什麽,晦氣。”
無論被怎麽踹和打的青城依舊死活不松手,哪怕是把眼淚鼻涕都糊在了他的褲腿上也不松開,“不行,将軍你今晚上回家必須得要用柚子葉泡澡,去t下晦氣才對。”
一聽他提到柚子葉的顧朝舟的臉瞬間綠了,咬着腮幫子兇狠道:“我才不信這些,你要泡自己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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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快點松開小爺,丢不丢人啊!”
“不放,我就不放,除非将軍你今晚上答應我用柚子葉洗澡。”
正準備說話的棠梨看見朝這裏走來的男人,只得将快要到嘴邊的話咽回去,然後默默的把位置讓給他們。
“短時間裏能找到那麽多線索和證據的你很厲害,我亦以你為榮。”
許知微對他的誇獎,依舊是神色淡淡的,也對他的幫助心存感激,“這一次還得多謝你了,要不是你的幫忙,案件不會進展得那麽順利。”
“我說過了,我們是夫妻,夫人不用總和我那麽見外。”池宴敏銳的察覺到她要說什麽,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翕動的紅唇間,眼角眉梢間綴滿了哀求的苦澀。
即使他什麽都沒有說,許知微也明白他是什麽意思,遂抿了抿唇,垂下長睫。
但他就算不讓自己說,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定。
随着兩人誰都不說話,連經過他們身邊的風都變得凝固粘稠起來。
掐了掐掌心的許知微猶豫再三,決定主動邀請,“要一起去吃個飯嗎?這一次珩之能那麽快出來,還是因為有你的幫忙。”
自從她提出和離後,還是第一次主動對自己提出邀請的池宴又怎會拒絕,清隽眉眼似劃開一道淺痕,漾出滿天星辰的笑意,“夫人相邀,我又豈會拒絕。”
時隔多日,當他們三人聚在一起吃飯時,氛圍仍是有種說不上的怪誕。
特別是當顧朝舟得知是許知微邀請他一起來吃飯時,更是又氣又悶的折斷了手中竹箸,為他接風洗塵的飯宴,邀請一個不相幹的人來做什麽,平白倒了胃口才是真。
池宴将挑走刺後的魚肉放進她的碗裏,問,“夫人覺得江南如何。”
因着有外人在,許知微也沒有糾結他口中的稱呼,但也沒有動過他給自己夾的菜,“江南不愧為魚米之鄉,景美,美食亦佳,只是來得遲了,沒有見到菱透浮萍綠錦池,夏莺千啭弄薔薇①。但也見到了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②。”
池宴舀了一碗鮮甜的魚湯到她手邊,“我倒不認為我們來遲了,對我來說,江南之景不在于春夏,而在于它的溫柔缱绻,水光潋滟晴方好,夫人若是喜歡的江南的春意闌珊,晚斜杏花雨,飛燕穿柳低檐過,明年我們可以在一起來。”
若她實在喜歡,他便請旨調到江南來。
不懂得他們說話突然文绉绉的顧朝舟陰陽怪氣起來,“要我說江南什麽都好,就是有個煞風景的人。”
池宴眼梢一揚,“原來顧将軍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多餘的人,我還以為顧将軍不知道。”
“你!”
“叩叩叩。”
本在隔壁包廂吃飯的青城突然敲響了他們所在的包廂門槅,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士兵。
迎上自家将軍殺人目光的青城哆嗦了一下脖子,随後硬着頭皮将一封信遞過去,說,“将軍,那個,京城裏有人給你來信了,說是十萬火急,讓你見到信後立馬回去。”
“什麽信?”手中筷子又一次捏斷成兩截的顧朝舟頓時産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扭頭看向言笑晏晏的池宴。
直覺告訴他,京城來信肯定和他有關!
青城哆哆嗦嗦,“這個,我不知道,得要将軍你自己看了後才知道。”
眉心一跳的顧朝舟接過信,匆匆一覽後臉色劇變,下颌繃緊,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姓池的!是你做的對不對!”
他怎麽能因為他好心的幫了自己一回,就忘了他本質上就是一條披着羊皮的狼,而財狼往往無利不起早。
先是讓他含冤入獄,趁着這個時間快馬加鞭的寄信給他的上司,在由那邊寄過來到他手上的時間正好。
果真是好手段,好算計!
在青城帶着人進來時,提前讓許知微出去,說是他們有要事商談的池宴端着悲天憫人的憐憫,“本官雖然很同情顧将軍的遭遇,不代表就允許顧将軍随意攀咬本官,污蔑本官的清白,更不知道顧将軍為什麽突然生氣。”
他沒有否認的态度,那就承認是他做的了!
“呵,這種龌龊事除了你這種兩面三刀的小人,我還真想不出第二個!”将手中信封揉捏成團,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顧朝舟目赤欲裂得簡直是再也忍不下去,想要一拳打暴他的狗頭。
額頭青筋暴起的顧朝舟雙眼陰沉沉的盯着他,“你說,要是知知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後,她是否還願意和你在一起,會不會覺得你就是陰險狡詐,枭心鶴貌的僞君子!”
“你是在威脅本官嗎。”池宴淩厲的鳳眼一眯透着冰冷殺意,卻又表現得漫不經心的端起一杯酒,直接從他頭頂澆下,随後五指張開攥過他的領子。
“就算你想威脅本官,也得要看你有沒有那個命和本事。”
如今褪去了那層君子外皮,只剩下陰翳狠厲的池宴居高臨下的俯瞰着他,薄唇勾起猶如在看秋後螞蚱,“你要知道,本官弄死你,就跟弄死一條狗一樣簡單。”
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屈辱的顧朝舟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潰,額間青筋暴起,雙眼猩紅,宛如一頭癫狂的野獸,“姓池的,我要殺了你!”
在他惱羞成怒的前一刻,池宴已經松開了手,跟在進來的兩人一左一右禁锢顧朝舟發怒中的肩膀,“顧少将軍,大将軍說了讓你收到信後馬上出發,馬車已經備在樓下了,還請你不要讓我們為難。”
怒火在胸腔裏架着一把火的顧朝舟掙紮着,咬牙切齒的怒吼,“你們放開我!聽到沒有,還不放開我!”
“顧将軍此舉,難不成是想要抗旨不遵嗎。”相對于他的無能狂怒,池宴明顯心情極好的來到桌邊,端起白玉酒壺重新給自己斟上一杯新酒。
語氣涼薄的吩咐下去,“将人帶走,記住,一定得要将顧将軍好好的送回洛陽。”
要說離開後,顧朝舟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許知微。
他在下樓時,正好遇到她,遂壓低聲線,“他不是什麽好人,你要小心他。”
“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我夫人的,就不勞煩顧将軍擔心了。”站在二樓樓梯上的池宴像是高高在上的勝利者,欣賞着失敗者的垂死掙紮,而後笑得溫潤的向許知微伸手。
“夫人,過來。”
直到顧朝舟坐着馬車遠去,許知微的腦海裏還一直回蕩着他說的那些話。
讓她小心池宴,小心他什麽?
還有剛才都還好好的,為什麽他突然要回洛陽了?還回去得那麽急。
“夫人,你在想什麽。”池宴溫柔體貼的聲音響起,與之相對的是落在自己肩上的外套。
“沒什麽。”掐了掐掌心的許知微壓下心底浮現的異樣,眸光落在他的身上,随後又拉開了兩人過近的距離。
抿了抿唇,說,“我知道大人可能一時改不了稱呼,但是我希望大人能稍微克制一下,畢竟你我已是快要和離的關系,我不希望在讓別人多生誤會。”
池宴兩指相互摩挲着,眼底湧現一抹陰郁的笑,随後低下頭緩緩向她靠近,微冷的指尖撫摸上她的臉頰,從喉間溢出一聲低沉的笑意,“可我,從未答應過和離。”
“只要我一日不答應和離,知知你就還是我的妻,這是毋庸置疑的道理,我們既是夫妻,為什麽要怕別人誤會。”更何況他從未想過和離,也未動過和離的念頭,又怎會允許她離開自己。
許知微側過身避開他的觸碰,不知為何,她覺得此時的池宴給她的感覺很陌生。
不應該說是陌生,更像是披着人皮生活的豺狼,要露出他鋒利的爪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