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玉米
第045章 玉米
印四公子不是第一回自己過來, 小院裏的人都習慣了。
“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四阿哥吃了一口農家小炒肉,辣得直冒汗。
姜舒月心虛地朝屋門口看了一眼,壓低聲音:“你是個好人。”
四阿哥并不清楚後世的好人卡意味着什麽, 聽完還算滿意,嘴上卻道:“我本來就是好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你為何壓低聲音, 怕誰聽見?”
姜舒月在心裏翻一白眼, 故意揚聲:“是, 四公子,你真是個好人!”
四阿哥:“……”
跳過好人卡,四阿哥又問:“若是有人在你面前說我壞話,把我說得十分不堪,你會信嗎?”
“協議都簽了,我沒得選。”姜舒月埋頭吃飯, 壓根兒不想回答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
桌上四道菜, 用各種方式放了辣椒,四阿哥吃不慣,總夾那第五道豬蹄炖玉米。
姜舒月覺察, 問印四:“你不吃辣?”
見對方無辣不歡, 四阿哥面不改色地吃起了農家小炒肉和幹鍋珊瑚菌, 辣到說不出話。
姜舒月默默倒了一碗自制的涼茶推給他:“不吃辣就不吃辣,逞什麽能。”
四阿哥端起飲下, 蹙眉:“這是什麽茶?”
平時太子帶人過來, 茶和茶具都是自備的。四阿哥一個人過來只喝白水, 喝茶還是頭一回。
頭一回就給他整郁悶了,一股濃重的青草味。
茶葉是葉, 不是草,她煮了什麽給他喝。
難喝倒是不難喝,鹹鹹的,就是青草味太重了。
姜舒月抿嘴笑,又倒了一碗給他:“是千斤草和鹽煮的涼茶,夏天喝預防中暑。”還能補充電解質。
鹹鹹的,涼涼的,倒是解暑,四阿哥又喝了一碗,總算把嘴裏的辣味驅散了。
于是不再逞能,仍舊只吃豬蹄炖玉米。宮裏只吃豬肉,豬頭、下水和豬蹄一律不在個人的分例中,幾乎吃不到。
剛開始吃的時候,四阿哥心裏還有些抗拒,認為不潔,可見小丫頭啃得歡實,再加上其他菜都放了辣椒,不得不屈尊降貴也夾了一塊啃。
豬蹄肉雖不多,勝在軟爛,味道也還不錯。
“豬蹄是哪裏來的?”四阿哥在宮裏吃飯從來都是“食不言”,到田莊之後,見小丫頭她們總是一邊吃一邊閑聊,便也入鄉随俗。
姜舒月斯哈斯哈吃着幹鍋珊瑚菌,感覺渾身舒爽,灌下一口涼茶才道:“麥收完不休息,輪作大豆,莊子裏的勞力太累了,幾家湊錢托左莊頭進城買豬蹄補身體。我也想吃,就湊了一個份子。”
四阿哥聞言注意力很快從豬蹄轉到了大豆上:“麥收完不用養地嗎?如此輪作會不會影響下一茬小麥的收成?”
問題越來越專業了,姜舒月放下筷子給他解釋:“大豆是直根,紮根比較深,只吸收深層土壤的養分,而小麥紮根相對較淺,吸收淺層土壤的養分,互不幹擾。大豆的根瘤供養自身的同時,還能為土壤提供養分。大豆收獲之後,枝葉腐爛較快,還田也是一種很好的養分。除此之外,大豆和小麥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作物,病蟲害交叉很少。在兩茬冬小麥之間輪作大豆,不但能增收,還能起到養地的作用,一舉兩得。”
四阿哥聽着聽着也放下了筷子,上下打量姜舒月:“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姜舒月:村裏人不識字,還能騙他們是書裏寫的。印四肯定認字,而且一看就是好學生,要怎麽蒙混過去?
早知道不說這麽多這麽詳細了,姜舒月腦筋轉得飛快,CPU差點幹燒了:“我額娘陪嫁的典籍裏有相關記載。”還是書裏寫的,但對方看不到。
烏拉那拉家先福晉留下的陪嫁,已經由太子派人轉交給了烏拉那拉家二房暫時保管,可先福晉娘家都是讀書人,怎麽會有農學典籍?
但旗人中的讀書人,與漢人不太一樣,家中沒有那麽多藏書,買些農學典籍充數做嫁妝也是有的。
四阿哥并沒懷疑,還在心裏給小丫頭打上了一個好學的标簽,并且将這個法子記在心裏,打算持續關注,看看最後效果如何。
如果真如對方所言,倒是可以說給皇上聽聽。
畢竟大豆耐旱是共識,而據欽天監測算,今明兩年雨水都少,恐怕旱災會持續。
一旦旱災持續,糧食欠收,百姓活不下去就要鬧。
百姓鬧起來,朝廷只有兩個選擇,要麽赈災,要麽鎮壓。
無論哪一種都耗費頗多。
在災年,能讓百姓吃上三分飽,不至于餓死,就算有反清複明勢力的挑撥,也鬧不出多大陣仗。
話題結束,午飯繼續,四阿哥啃過豬蹄,又啃玉米。
他在暢春園吃過玉米,不管是煮着吃,磨碎了貼餅子,還是做窩頭或者熬粥,都粗糙得難以下咽。
就算是用玉米渣熬粥,吃到嘴裏沒有香味也就罷了,每喝一口還得抻長脖子才能咽下。
可與豬蹄一起炖過的玉米,又香又糯,自帶的甜味和豬蹄的鹹香水乳交融,比暢春園禦膳房做出來的好吃多了。
四阿哥自以為學到了玉米的新吃法,打算回宮之後自己試着做一回。
吃過午飯,四阿哥讓姜舒月帶他到後院看看。
站在地頭,眼前一片郁郁蔥蔥,心情都莫名變好了。
姜舒月讓立夏拿來小背簍,輕輕背上,轉頭對四阿哥說:“玉米可以煮着吃了,四公子要不要親自下地采摘,拿一些回去?”
想起剛剛吃過的豬蹄炖玉米,四阿哥點頭,當先走到玉米地不算熟練地掰下一根玉米,扔進姜舒月背着的小背簍。
姜舒月只覺背後一沉,就笑吟吟跟上去,自己并不動手,只看着對方掰。
才掰了幾根玉米,小背簍就換到了四阿哥背上。
倒是個知道疼人的,姜舒月對四阿哥的表現非常滿意,也對一年之後的契約婚姻有了些憧憬。
掰了二十幾根玉米,四阿哥帶着姜舒月走出玉米地,瞧見她白皙的手背上有被玉米葉子刮出的紅痕,不禁蹙眉。
“以後這種粗活,讓下人做。”說完對方,再看自己,堂堂皇子被人忽悠成了農夫,說出去也是夠荒唐的。
姜舒月笑着糾正他:“讓別人摘,哪有自己采摘好玩。”
後世非常流行采摘,不僅要自己驅車去果園或蔬菜大棚,采摘之後的菜果還要自己花錢買回去。
售價比超市都高。
主要圖個新鮮,還有采摘的樂趣。
至于手背上的刮痕,姜舒月壓根兒沒注意到。穿越前她經常活躍在各種農學基地,凡事喜歡親力親為,更嚴重的傷都受過,這點剮蹭又算什麽。
四阿哥定定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很喜歡種地。”
這回姜舒月沒藏着掖着:“左莊頭說我天生會種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确實喜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土地永遠不會辜負勤勞肯幹的人。”
見四周無人,站在田埂上仰頭看他,眼巴巴地:“所以成親之後,我還能種地嗎?”
“你也說了,八字還沒一撇呢,害不害臊?”四阿哥耳根發熱,撇下她,獨自背着玉米朝竈屋走去。
姜舒月:她喜歡種地,光明正大,有什麽t可害臊的?
屁颠屁颠追上去,又提議:“前院的辣椒、韭菜和番茄大豐收,要不要也去摘點兒?”
不管怎麽說,先在婚前把興趣培養好,婚後才有繼續種地的可能。
四阿哥将背簍扔給長命,長命張大嘴巴:主子爺下地幹活了?
除了每年的二月二,衆皇子跟着皇上扶犁下地,四阿哥很少對農事上心。
長命張着嘴巴接過背簍,聽主子爺吩咐:“把玉米裝好,帶回去,将背簍騰出來,我還要用。”
跟着皇上春耕也還好,天氣不算熱。這大夏天的,四阿哥額上全是汗,還想幹啥?
将玉米收好,就見主子爺跟着舒月姑娘鑽進了菜園,又是辣椒、又是番茄,就連韭菜都親自割了半畦。
長命:主子爺不是想去戶部行走嗎,怎麽看着越來越往工部靠了?
朝廷六部沒有農部,農事本來歸戶部管,可戶部只管田地和賦稅都要忙不過來了,根本沒時間發展農桑。
而皇上又格外重視,便将發展農桑這一塊從戶部挪出來,在工部單獨成立農事司。
理由十分牽強。
工部興修水利,有利于發展農桑,比戶部這個管錢的衙門更适合。
皇上注重發展農桑,可要技術沒技術,要人才沒人才,戶部管了這麽多年都管不好,急于甩包袱,讓工部這個臨時接手的怎麽管?
可誰讓人家是戶部呢,管着朝廷的錢袋子,在六部中的地位僅次于吏部,又豈是工部敢招惹的。
工部尚書被迫接下這個爛攤子,頭發愁白了。
戶部甩完包袱,還得了便宜賣乖地給工部提要求呢,每年要籌集軍糧多少石,太倉的儲備糧需要多少石……規定得明明白白。
總量不減反增。
工部尚書心裏苦,不僅愁白了頭,還脫發呢,後腦勺一大塊斑禿,無冬歷夏都得戴着帽子遮醜。
四阿哥有事沒事就往霧隐山田莊跑,從客人變成半個廚子,現在又從廚子變成了農夫。
因着霧隐山田莊的關系,四阿哥雖然還辦着皇上交代的戶部差事,可私下沒少往工部的農事司跑。
有一回,工部的人見到他,半開玩笑問:“爺不會放着戶部的美差不去,想來工部的農事司接爛攤子吧?”
據說工部尚書都知道了,天天燒香拜佛盼着四阿哥過去領銜呢。
發展農桑這破差事,費力不說,功勞全被戶部拿走了。四阿哥年齡不大,沒有多少經驗,可他畢竟是皇子,總能為工部在皇上面前分說一二。
來時兩手空空,回去滿載而歸,四阿哥騎馬都帶着笑,長命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快到城門時,四阿哥才壓下唇角,恢複了一貫的冷臉,對長命說:“給立夏和小滿傳信,下次烏拉那拉家的大姑娘再去霧隐山田莊,不許她進門。”
長命應是,在心裏給烏拉那拉家大姑娘點上一根蠟。
白色的。
要說這烏拉那拉家的人都是妙人兒。
二福晉削尖了腦袋往永和宮裏鑽,想盡辦法讨好德妃,只為得到德妃的推薦,把女兒嫁給四阿哥
若不是中途被太子攪了一下,現在估計都成了。
即便不順利,也并沒說死,看德妃暧昧的态度,興許還有門兒。
可二福晉的這個女兒,也就是烏拉那拉家的大姑娘吃飽了撐的,大老遠跑到霧隐山田莊去說四阿哥的壞話。
還被正主知道了,能落着好才怪。
回宮之後,長命又開始發愁:“爺的夥食都是大膳房做的,這麽多鮮貨怎麽吃啊?”
宮裏主子們的膳食,由兩個地方在做,一個地方是禦膳房,主要負責乾清宮、毓慶宮和慈仁宮的膳食,另外一個地方則是大膳房,除了以上三處,所有人的膳食都由大膳房來做,做完各處派人去取。
宮裏沒有皇後,最得臉的四妃因着要照顧年幼皇子的關系,所居宮室倒是配有能做簡單膳食的小廚房,可也只有那四處宮室有,阿哥所并沒有。
現阿哥所只住了三位皇子,即大阿哥、四阿哥和剛搬來不久的三阿哥。
若是大阿哥得了鮮貨,可以送到惠妃娘娘的延禧宮去做。換成三阿哥,拿去榮妃娘娘的鐘粹宮便是,自有榮妃娘娘親自安排。
只四阿哥一人,沒處做去。
其實德妃娘娘的永和宮也有小廚房,可那個小廚房忙得很,不是在給十四阿哥炖牛乳,就是在給十四阿哥煲湯,一天到晚不得閑。
而且四阿哥與德妃娘娘的關系很一般,這半年多又因為議親的事鬧得不愉快,長命提也不敢提。
四阿哥盯着那兩筐鮮貨看了半晌,對長命說:“都拿去毓慶宮。”
東西才送到,人也到了。太子看看那兩筐鮮貨,又看四阿哥:“小丫頭倒是大方,給你摘了這麽多。”
霧隐山那個小院子能有多大,又挨挨擠擠種了不少蔬菜和糧食,有些能吃了,有些才剛開花,并不是一起成熟。
院子裏住的人比從前多了兩個,多出的那兩個丫鬟飯量比他都大,小丫頭能一下拿這麽多出來送給四阿哥,可見對他的看重。
上回自己過去,都沒說送。
太子心裏酸溜溜的,很有一種自己辛苦種下的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擡眼就見四阿哥一向平直的唇角微微翹起,壓都壓不下去。
“這回過去,前院的菜都能采摘了,吃不了的全送給我了。”四阿哥壓着唇角,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與平常一樣。
太子更酸了,很想讓他拿着東西滾,又舍不得如此新鮮的吃食。
然後不等他再問什麽,四阿哥已經自己說起來了:“二哥嘗嘗,都是我自己下地摘的。”
太子懷疑:“你會掰玉米?還懂割韭菜?”
每回他被汗阿瑪壓着種地,老四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連累。
見問,四阿哥眼睛都笑彎了:“不是有人教嗎?”
太子:“……”
好好好,在這兒等着他呢。
想炫耀是吧,太子磨牙:“拿走,我不愛吃!”
四阿哥沒想炫耀,可炫耀的話輕易就說出了口,這會兒見惹怒了太子,索性破罐子破摔:“阿哥所沒有小廚房,二哥若不愛吃,我只能拿走分給大哥和三哥了。”
“等等,分給老大和老三?他們也配!”太子更生氣了,卻不得不把兩筐鮮貨和四阿哥一起留下。
毓慶宮只有茶房,平時燒個水熬個藥什麽的,頂多炖點湯喝,并不能做菜。
于是兩筐鮮貨又從毓慶宮被送到了禦膳房。
臨送走之前,太子看了四阿哥一眼,交代說:“一筐留着我自己用,一筐讓禦膳房看着做,就說是四阿哥親自采摘的,給汗阿瑪晚上添個菜。”
四阿哥詫異擡眸,看向太子:“不必提我。”
太子笑容可掬:“汗阿瑪吃過你摘的菜,下回帶我去種地的時候,一準兒捎上你。”
從這個月開始,噩夢變得不同,夢中很多場景與現實重合,分毫不差。
太子起初只把噩夢當成是夢,偶爾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如今看來,噩夢未必是夢,很可能是上天給他的警示。
夢中的場景太可怕了,汗阿瑪厭棄他,兄弟們争先恐後地陷害他,與他不睦的大阿哥竟然想親手殺了他。
就連後宮裏的那些母妃,平時與他井水不犯河水,也為了自己的兒子在汗阿瑪耳邊吹枕頭風,進讒言。
都想讓他死。
太子很想報複回去,可夢裏的那些事還沒有發生,他不可能僅憑夢境去報複任何人。
更不可能殺光所有人。
夢境與現實重疊,仿佛活過兩世,他累了,很累很累。
在夢裏他見過所有人醜惡的嘴臉,唯獨沒有老四。
老四經常在他身邊轉悠,卻從未出現在他的夢中。
如果可以,他希望老四能取代他,成為大清的太子,未來的繼承人。
替他将夢中的那些人踩在腳下。
所以自己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将老四推到汗阿瑪面前,讓汗阿瑪看見他,和他的才能。
用晚膳的時候,如太子所願,康熙喝到了玉米排骨湯。
“這玉米是老四帶回來的?”康熙喝完湯,又單獨吃了兩小段玉米,問梁九功。
皇上喝湯從來只喝一碗,夾菜也不會夾第三次,像今天這樣喝湯,很不尋常。
其實傳晚膳的時候,梁九功就發現了不尋常之處。
今天皇上忙着與朝臣們商議準噶爾的事,沒時間點晚膳。流水牌怎麽送來,怎麽拿走。
禦膳房問起,梁九功讓他們看着做,清淡些便好。
結果晚膳擺上桌,梁九功看見了一樣稀罕物,玉米。
玉米竟然上了皇上的膳桌,t梁九功派人去責問,這才得知是太子吩咐的。
這會兒見問,梁九功忙笑着回答:“是,是四阿哥從宮外帶進來的。四阿哥帶進宮之後送給了太子,讓太子嘗鮮。太子孝順,全拿去了禦膳房,說是給皇上加菜。”
康熙沒接梁九功的話茬,轉而道:“去把四阿哥叫來,朕有話問他。”
梁九功鬥膽提醒:“玉米是太子派人送到禦膳房的……”
康熙似笑非笑看他:“你收了索額圖多少好處?”
梁九功吓得趕緊跪下:“是奴才多嘴了!奴才該死,請皇上恕罪!”
康熙心累地擺擺手,梁九功應是退下。
四阿哥過來的時候,晚膳已經撤下,皇上面前的食案上只擺着一碗玉米排骨湯。
“難為你尋到如此飽滿鮮甜的玉米,炖湯很好。”皇上招呼他走近些,“朕知道阿哥所沒有小廚房,這碗湯賞你了。”
四阿哥謝賞,卻不敢當着皇上的面吃,聽皇上又問:“這樣好的玉米,從何處得來?”
玉米前明就有,據說十分耐旱,還很高産,但在前明并沒有得到推廣。
康熙本人在暢春園試種過,只有抗旱是真,高産不知從何說起,口感更是粗糙難咽。
可今日這碗玉米排骨湯,讓康熙對玉米糟糕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觀。
起初他以為是做法的問題,在四阿哥來之前,派人去禦膳房問有沒有煮熟的玉米。
二十多根鮮玉米,光炖湯就用去了十根,最後呈上的,只是其中最飽滿最鮮嫩的四小段,剩下的都還留在禦膳房。
康熙仔細觀察過這些被挑出去的玉米,不是頭就是尾,要麽就是顆粒長得不夠整齊,或是明顯有些熟過頭了,但每一段都籽粒飽滿。
反觀他在暢春園裏試種的那些,個頭只有一半大,玉米尖還都是禿的。
僅有的那些籽粒,遠沒有這些玉米飽滿。
拿起一段嘗了嘗,甜甜糯糯,嚼在嘴裏有香味。
湯裏的玉米,有排骨的鹹香。這些玉米被撈出很久,只有甜糯,帶一點點微鹹,卻自帶香味。
比他從前吃過的,可口多了。
就算和禦膳擺在一起,也不顯突兀。
四阿哥斟酌了一下,含糊道:“是兒臣從霧隐山田莊帶回來的,那邊有山泉,水很甜,種出來的玉米更好吃。”
盡管小丫頭信誓旦旦,地裏的玉米确實長勢良好,但在皇上面前,四阿哥還是不敢托大。
萬一誇下海口,最後被打臉都是小事,會讓皇上覺得小丫頭在嘩衆取,從而留下不好的印象才要命。
甚至可能影響指婚。
得不償失。
四阿哥的性子雖然冷,偶爾有些陰晴不定,做事還是很踏實的。
他這樣說,康熙也沒懷疑,只是道:“朕記得太子在那邊有個圍場,若是那裏的水土好,可以開墾出一些農田來種糧食和瓜果。”
看來皇上很喜歡吃小丫頭種出來的玉米,居然答應在皇家圍場開辟農田。
這放在從前是不可能發生的。
“汗阿瑪,那個圍場是太子的……”四阿哥眸光閃了閃,欲言又止。
皇上果然沉下臉:“是太子的又怎麽了,朕還用不得嗎?”
四阿哥本來想舉個太子跋扈的例子,給太子減分,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變成了:“太子那邊兒臣自會告知。”
并且沒放過給小丫頭請賞的機會:“不知汗阿瑪打算開墾出多少農田?”
皇上若是随口一說,他一聽,話傳到太子那裏,還不知會有多少變數。
畢竟太子最近的情緒很不穩定。
四阿哥覺得還是由皇上親口定下,這事才算作準。
康熙知道太子跋扈,又十分寶貝那個圍場,只讓四阿哥去傳話恐怕有些難。
轉頭吩咐梁九功:“傳朕口谕,着霧隐山圍場劃出五十畝地給四阿哥,用于耕種。”
梁九功:?
皇上昨天去永和宮,還與德妃娘娘說起,要讓四阿哥去戶部行走,怎麽一轉眼劃了五十畝良田過去……用于耕種?
四阿哥真可憐,眼瞧着要被踢出戶部,轉到工部的農事司去。
但凡上過朝站過班的,誰不知道工部的農事司是個費力不讨好的地方。別人恨不得繞着走,四阿哥倒好直接給皇上送了二十多根玉米,不擎等着被發配嗎?
這下可好,多半求仁得仁了。
梁九功能想到的,四阿哥自然早想到了,并且随時做好了去工部農事司行走的準備。
就在四阿哥給姜舒月請賞的時候,舒心也沒閑着,她正纏着祖母給小堂妹的大選提前找門路走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