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現世職業生涯

第07章 現世職業生涯

【是否要發布視頻《她要鋸掉我的腿！這裏有着可怕的家人》？】

——【是】

【發布成功！恭喜你在UP主的路上又前進了一步~】

謝t謝恭喜同喜同喜。宋音在腦中随意地同視頻網站客套了一下，沒管自己始終半溫不火的賬號，而是打開了自己的游戲庫，開始進貨。

宋音的賽道和大多數恐怖游戲區實況主不同。在玩游戲的過程中，她不僅要親身經歷游戲裏的一切，并且最開始幾乎沒保留任何記憶。這能帶來的好處有待商榷，壞處卻顯而易見：主人物可能受到的傷害就是宋音可能受到的傷害，即便沒有痛覺，但精神污染這個東西沒法屏蔽。

也因此，宋音的要求絕不退步：游戲不能過于血腥、獵奇、危害她的人身安全，這個游戲再火熱都不行，要名還是要命對于宋音來說不是需要糾結的事情。

在此底線下，她挑選游戲的态度嚴肅又慎重，嚴格地浏覽劇情介紹、玩家評論，最後被一款多NPC互動的游戲吸引了視線。

《從夜班開始》

最近評測：18735（好評如潮）

……

自定義标簽：【多人】【角色扮演】【互動】【解密】【僞人】

通關者評測：

周延（8.9小時）：有足夠能力就消滅夢魇，無足夠能力就保護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請記住，你就是人類所要保留的火種。

這看起來一點班味都沒有啊？而且夜班而已，怎麽就牽扯到人類的火種了！宋音被這看起來雲裏霧裏，一點都沒有測評風味的評價勾起了好奇心。

她開始深入了解這個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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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號名為【南歌子】的視頻主發布了新一期的視頻，刷到這個視頻的封面時，新觀衆為這沖突意味拉滿的标題點了進去，老觀衆已決定将其作為自己的下飯劇，二者将會根據視頻的內容，決定是否要（繼續）關注，或是取關。

這種點擊和選擇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觀衆的注意力和視頻主所能獲得的關注，悄無聲息地在平臺上進行着等價交換。很多時候前者只是看個熱鬧，主要在意情緒價值，并不一定要得到些什麽。不過在這些心态日常、只當看了一期普通視頻的人群中，卻存在一群态度截然相反的人。

他們的态度謹慎得多，渴求同樣如此。

【已關注】南歌子：《她要鋸掉我的腿！這裏有着可怕的家人》[15：43]

門窗緊閉，厚厚的簾子拉起，整個卧室唯一的光亮來源于電腦屏幕。看到新放送出來的視頻，剛洗完澡的盛書坐到了書桌前，盯着視頻的封面，沉默不語。

他知道自己會看的，也知道自己越早看越好，畢竟很有可能他下一刻就會掉入另一個世界，開始在生死線上掙紮。

但盛書依舊感到恐懼和神經性的反胃。

他死死盯着“南歌子”這三個字，點進她的專欄，然後對着“恐怖游戲區UP主”的标簽發呆。

是很恐怖，這些一次一次試圖吞噬着他生命的世界，現在輕飄飄地被叫做游戲。

他緩了很久，然後點擊視頻，屏蔽了彈幕。

UP主南歌子的一些俏皮話，盛書暫且還能沉默地聆聽，以其即是視頻的主人，又是“游戲”的通關者，這種身份讓她無論做些什麽，都天然帶着威懾。但是不知情觀衆的玩梗和調笑，每一句都能勾起他幾欲崩潰的防線下，埋藏的森森惡意。

被選中之人被摒棄在世界之外，所遭受的一切無法傳達，獨身一人在漩渦中浮浮沉沉，陷入死亡。

盛書唯一的一次自救行動，就是把一切告訴心理醫生，然而第二天心理醫生徹底失蹤，再也沒能出現。在接受警察詢問時，盛書萬分錯愕，他同一時間看到了自己未來的結局。

原來這種東西不能說出口，一旦知曉，就會遭受。

從此盛書緘默不言，鍛煉，讀大量的書，接觸痕跡學和解剖學。他現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能在其他世界活下去，道德和法律的界限已經模糊，他的沉默出于自己所剩無幾的良心，勉強能算一只蝼蟻對另一只蝼蟻的憐憫。

盛書知道他不能責怪普通人，這不公平。但姑且讓後者承受一些不幸之人心裏的埋怨吧，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也只能這樣罵罵了，除此外，他什麽權利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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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南歌子進入的‘核’是？”

“S-102，林中木屋。”

S開頭，單人世界，聽者心裏已有預料，但在知道是“林中木屋”這個死亡率奇高的地點後，他心裏不免有一點激動。

“南歌子是否有任何對訊息的反應？觀衆中又有多少異常節點的存在？”聽者追問。

如何解釋“核”的存在？普通人在一生的某個時刻，會突然墜入另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有獨屬于自己的背景、人物、故事，要說有什麽共性，那就是它們要人死。

它們是僞裝過的屠宰場、千方百計設計出的死亡陷阱，所展現的故事無論溫馨或者平常，勢必有某一刻将會露出猙獰的獠牙，直取人性命，這就是“核”。

世界是向內的，經過層層篩網，抵達黑暗的最深處。只要曾經掉下過篩網，即便憑着自己的力量回到了外側，也還會再重蹈覆轍。死亡必然會到達，不是這次，就是下次。

以上命運相同的人有一個專屬的代稱，“核子”。篩選核子的篩網也存在，并且被稱作“幔”，它的孔洞只會變大，代表着宇宙終将走向徹底的無序。

沒有人能夠讓上述走向無序的過程逆轉，有關于“核”的研究也因此無比艱難。這裏面的所有資料都難以保存，紙張會燒毀，機器會故障，服務器會崩潰，仿佛暗中某種存在，将人類試圖建立的秩序打散。就如同當黃豆試圖粘合成一體時，篩子劇烈地搖晃起來，頃刻間黃豆四散，整體分崩離析。

口口相傳——這一不是方法的笨辦法，竟然成為了所有人不得不選擇的方案。借由各國共計百名“人體計算機”作為數據中心，大量的資料經由如此低效的方式保存。然而，這也将前者推向了深淵——一旦知道“核”的存在，就不會被篩網所攔截，他們會與所有可憐人一起下墜。

核子與核子在接觸中磨損，越磨越小，直至成為粉塵。這是一場充滿着犧牲與取舍的戰争，無辜之人為了整體的未來不得不被牽連。

而在一切都走向崩潰的廢墟裏，任一高聳整潔的建築都将顯得尤為醒目，一旦注意到它的存在，就再也無法忽視其中的特殊性。

很難形容當一個曾在“核”中掙紮求生的可憐人，僥幸從上一泥潭裏逃脫，在篩網之上滞留片刻暫作喘息時，從偶然窺見的視頻中看見了昔日的噩夢，他會對自己當前的境遇産生多大的困惑和懷疑。“核”是不可能在“幔”之上被記錄的——牢記這一點，似乎只能得到自己不在現世世界這一個結論。

讓現實世界變得吊詭的是，一位賬號為“南歌子”的用戶所發視頻，竟然與檔案中記錄的“核”有所對應。

兩周前，研究員廣含卉發現了這一點。她不會是第一個發現的核子，但确是在世界聯合體研究院中第一個發現的成員，相關信息已經整理成報告，由專人運送往世界各地。從那時起，無數雙眼睛密切地關注着這個賬號的一舉一動。

至今為止，“恐怖游戲區UP主南歌子”在某視頻平臺共發布十七條視頻，其中八條視頻在核檔案中有所收錄，皆為單人世界，且推測死亡率均在95%以上。即便視頻中的景象粗糙且娛樂化，但對于自己曾經進入過的“核”，絕不會有人能認錯。

更巧的是，研究員廣含卉偶然間看見的視頻，所展現的世界她正好親身經歷過，那一刻真是，如墜冰窟。

一個事實擺在她面前：有人通過視頻的方式，将“核”中一切借以游戲的名義，在所有人眼中展現出來。

這一封鎖的禁令，第一次出現了豁免之人。

然而這只是“UP主南歌子”單方面的“特權”。沒有一個方法能夠通過網絡找到後者，與核有關的信息依舊無法發送，這位視頻主的存在此刻顯得尤為撲朔迷離。

在緊急将其所在的視頻網站中止運營數十個小時，讨論南歌子的存在是敵是友後，上層做了一個決定，即放任“南歌子”賬號的存在。

所有人分離得太久了，無數人默默死去，他們從前存活下來積攢的有關于“核”的知識也煙消雲散，人們重複地因為同一個錯誤死亡。在“核”面前，人類的通訊回到了最原始的時期，在大浪之下，任何一座孤島被吞噬時，都渺小且無聲。

但此刻，南歌子可以成為一盞燈，因為注意到她的飛蛾，絕對會牢牢地環繞在她周圍，一遍又一遍地反複浏覽這些視頻，以極慢的倍速或者切幀，咀嚼着故事裏的每一個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