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友善的提醒

第15章 友善的提醒

何劍這麽一說我才想起床底下那個要命的玩意兒,手忙腳亂地指給韓沙看:“我剛剛就是追着這個東西進來的,它……還在底下嗎?”

何劍二話不說直接把床底下那東西給拿了出來,然而,卻又是報紙,這一次還直接來了三份。

我翻了一下,三份報紙分別記錄了 29 號改建成商業區後發生的兩起墜樓意外還有一起煤氣洩漏事故。

“所以它只是來送個報紙?”何劍納悶。

“你見過大半夜到人床底下送報紙的?”

我看着報紙上不大篇幅記錄着的意外內容只覺得後背直冒涼氣。

加上上次在浴室縫隙裏找到的,29 號四起事故相關的新聞報紙已經都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個家裏了。

我看向韓沙:“今晚才做完的法事為什麽會……”

韓沙手上掐了掐,卻是嘆了口氣:“逗留在這屋子裏的東西,其中有想要你性命的,當然也有相對友好一些的。”

“你管這叫友好?”

我臉一綠。

以我看臉的程度,我很難想象之前我在床底下看到的那玩意兒會他媽是來跟我做朋友的,得虧了這些日子我在這屋子裏過的水深火熱,否則以我過去膽量,那一下可能人就已經沒了。

韓沙淡淡看我一眼:“一沒讓你見血,二沒想害你性命,只是想讓你離開這個屋子,這還不夠友好?”

我一愣:“什麽意思,你是說它三番兩次給我送這玩意兒,只是想讓我走?”

“你只是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所以,你才會不敢相信它們。”

韓沙淡淡說完,抱着胳膊靠在了衣櫃上,同我們說起了一個故事。

那是十年前,在接連經受妻子去世和女兒重病的打擊後,韓沙最終選擇走上修道的道路,一來是為了調劑心态,二來也是為了給女兒多積些福德,讓她的病未來能有好轉。

拿到證下山的那一年,師父傳了他法器,也給了他一些路子,可以接觸到對這方面有需求的苦主。

而也就是在那一年,剛剛入行的韓沙碰到了一個讓他印象很深的房子。

七岩崗 172 號。

十年前,七岩崗 172 號曾是一家私營的書店,店主是雙雙罹患弱視的老夫妻兩個,平時住在二樓,主要服務的是附近七岩崗中學的學生,營業十五年來,雖然沒怎麽賺過大錢,但日子勉強也夠往下過。

然而。這樣的平靜很快卻因為一場車禍被打破了。

2012 年的初夏,172 號門口的小馬路上發生了一起十分慘烈的交通事故,一個剛剛放學的初中女生被一輛繞小路運輸建築垃圾的渣土車壓個正着,由于卡車司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壓了人,血肉碎骨被整整拖了半條街,最終才堪堪停在了 172 號前頭。

可想而知,這件事故給 172 號的生意帶來了多麽沉重的打擊。

之後的很長時間裏,附近的居民包括學校的學生都繞着這條馬路走,夫妻兩個店裏的生意雖然冷清了下來,然而,兩人卻都不約而同地産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雖然沒有客人,但是從車禍發生的那一天開始,172 號裏,卻好像多了些別的東西。

韓沙接到委托的時候已經是車禍後一個月。

中間人沒有告訴他太多信息,只說 172 號的房屋主人在近期遭遇了一些怪事,雖說還沒有嚴重到危及性命,但也已經開始影響生活,甚至夫妻兩個都已經好幾晚只睡三四個小時了。

随即,五月裏的一天,韓沙來到了這條聽不到一點人聲的小路。

因為一個月前的車禍,路口至今放着幾束幹枯的鮮花,而 172 號雖然是開門的狀态,但門卻緊緊閉合。

當時,韓沙走到門口試探着推開了一條縫,一股古怪的寒意撲面而來,他在打了個激靈的同時也幾乎立刻就意識到——

這個地方大概确實有不屬于這一邊的東西存在。

他很快就見到了老夫妻兩個。

因為長時間的驚恐,二人就和韓沙過去接觸過的很多苦主一樣,眼圈青黑,面容憔悴,按照韓沙師父的說法,已是邪氣入體了。

丈夫說,他們之所以睡不着,是因為屋裏有聲音。

那是一種他們很難用言語形容出來的聲音,就像是快速地蠕動嘴皮,但卻只從牙縫裏發出一些氣聲,壓根就不像是人類在說話。

連着幾晚,這樣的聲音都從一樓的書架後傳出來,由于庫存很多,書店裏能供走路的地方本就狹窄,即使是從二樓樓梯上看下去,仍然有很多視覺盲區,加上夫妻兩個的視力都不算好,除非走到跟前,否則根本無法驗證那裏到底有沒有東西。

于是,一整晚,他們只能聽着。

夫妻兩個都年過六十,子女不在身邊,碰到這樣的情況也不敢托大,只能整晚硬生生地熬着,直到第二天下樓,他們才發現店裏的一些書都被變動了位置,有些甚至還離奇消失了。

一開始,丈夫也想過要去報警,然而,就在他準備要去派出所的當天,店裏卻又發生了另一件怪事。

那是個大白天,聽了一晚上怪聲的丈夫收拾了書架,确定他們又丢了書,正準備出門,然而就在這時,書店深處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古怪的聲響。

像是一聲彈舌,十分清脆。

一瞬間,丈夫就出了一身冷汗。

妻子正在二樓洗衣服,他甚至還能聽見洗衣機的轟鳴,不論怎樣,一樓都不該有其他人在。

角落裏難道有人嗎?

想到多日來的怪聲,丈夫當即從收銀臺抄過了一把剪刀,慢慢的朝發出聲音的角落靠去,很快就發現,那裏空無一人。

啪。

又一聲,這一次聲音在身後,一本書掉了。

丈夫再一次過去,還是沒有人。

啪,啪,啪。

連續幾次,書平白無故落在地上,而每一次,男人摸過去的時候都沒有看見任何東西,終于,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每一次書落下的地方都在他背後。

換句話說,那個東西,其實一直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跟着他,和他兜圈子。

一瞬間,丈夫的後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深吸口氣,猛的扭過頭去。

這一次,他也終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

在書架的縫隙裏,藏着一張煞白的臉。

“是那個女孩兒……”

丈夫已然疲憊萬分,從那一天之後他們就放棄了報警,丈夫說道:“出車禍的那個女孩兒原本是我們這兒的老客,那天據說她也是想來挑書的,結果卻發生那樣的事情……所以她可能恨我們吧。”

“恨你們?”

自從出師以來韓沙也解決過幾樁冤債,卻是從未聽過這樣荒唐的結仇緣由:“為什麽覺得是那個女孩兒?你們原來跟她的關系是怎樣的?”

妻子臉色暗淡:“因為我們兩個眼睛都不太好,過去做生意很多時候也是靠學生們自覺,後頭我們想過,這些學生以前來的時候為了讓我們兩個安心,在書店裏找書,過一段時間就會出聲告訴我們……就和那天書反複掉下來的情況是一樣的。”

丈夫這時也補充:“還有,後頭我仔細對過那些變過位置或者消失的書,都是那些小姑娘以前愛看的小說……不會有錯的,肯定是她。”

夫妻兩個言之鑿鑿,然而韓沙卻是越聽越納悶。

就他所知,但凡因為心懷怨恨逗留在陽間的惡鬼絕不會這樣淺嘗辄止,之前找上他的苦主大多已經有性命之虞。

可以說,這還是韓沙第一次碰到,鬧騰了将近一個月卻始終沒有傷害苦主的亡魂。

他想了想:“那你們希望我怎麽做?”

妻子這時顫顫巍巍地從收銀臺後頭搬出了一小摞書,都用紅色的繩子紮的整整齊齊,而丈夫也拿出了他們買來的一大袋紙元寶,裏頭還有不少給孩子特意買的紙書包和紙連衣裙。

丈夫嘆了口氣:“她是個好孩子,道長,我們希望你也不要為難她,就讓她好好往生吧……我們也不知道這孩子喜歡什麽,就想燒些她喜歡的書給她,希望她最後能走的安寧一些。”

“……我明白了。”

雖然從未做過這樣的法事,但韓沙這時卻已經下決心,要在送女孩去往生前好好将事情問清楚。

在店裏巡視一圈之後,他很快就在書店的最深處擇了一小塊空地。

當務之急,他要尋找一個合适的方式和對方溝通。

韓沙将書都搬空,就地燃起火盆,将一張張寫好的符咒投入其中,默默念道:“蕩蕩游魂,何處留存,聽我咒者,速來精神。”

一連念了幾十遍之後,韓沙連搖三下鈴,一次比一次更重,而随着最後一聲鈴響,店外卻忽有一個僵硬的人影一晃,看着個子不高,竟像個孩子。

“等等!”

韓沙沒想到對方會來這麽快,匆匆追出去,然而,等他拉開門,店外又哪裏還有什麽孩子。

小路上空無一人,只有一張從練習本上撕下來的殘破紙頁落在門口,上頭歪斜寫着一個紅色的字。

“逃。”

韓沙說到這兒,我背後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下意識想要找個何劍抓一抓,但苦于我現在手邊只有宋楠師,我也只能默默将屁股往她那邊挪了半個身位,戰戰兢兢開口。

“老韓,我這個晚上經歷的已經太多了,你要說什麽就直接說,別吓我了行不行?”

韓沙抱着胳膊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這故事到現在都很溫馨,有什麽可怕的?”

“……溫馨?”

我不懂,但我大為震撼。

不知為何,宋楠師看起來竟然還有點被感動了:“所以其實那個孩子是好心?她希望夫妻兩個能離開?”

韓沙點點頭:“這個故事我還沒說完,後頭在我的建議下,夫妻兩個暫時搬離了那個房子,然後大概一個多星期後,他們的書店被人洗劫,警方在門口找到了踩點的記號,說是慣犯,在外省也做過案,挑弱勢群體搶劫綁架,折磨後還會滅口。”

何劍想了想:“所以,如果他們還留在屋子裏很有可能就會死?”

韓沙淡淡道:“因為車禍後這條路的人流量很少,甚至其他商家也關門了,對方就是看準了這點所以才選上了他們。”

他又嘆了口氣:“我一早就覺得那屋子裏的不是兇靈,至少沒想着要害他們,後頭等他們再搬回去,那個屋子就再也沒出過問題,連半夜會聽見的那個聲音都沒了。”

韓沙說話時一直看着我,我意識到他想表達什麽:“所以說……也會有這種比較說人話做人事的亡魂?這個一直來給我送報紙的也是這樣?”

韓沙點點頭,正要解釋,但這時何劍卻突然打斷了他,猶疑道:“但是這個事情,有沒有可能還有別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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