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葉若靈在客院裏住下，第二天見到了辛言。
辛言自從拜入甘遂門下後，一直早出晚歸，驟然見到提點他的葉若靈，神色卻沒什麽驚訝。
葉若靈第一時間并沒有認出他來，直到對方主動走到她面前，喊了一聲“大姐姐。”
“……”葉若靈打量他：“是你啊，說了別這麽叫我。已經拜師成功了？”
辛言點頭，雖然已經從甘遂那裏知道了葉若靈的身份，但态度不免還是有些殷切，“大……葉姐姐，謝謝你的提點。”
今天是陸長松跟青雲觀約好取出五道果的日子，她出門時那兩人已經不見了。葉若靈急着要去找人，只敷衍地揮揮手，“不謝。”
她說完就想走，結果辛言硬是擋在她面前，一雙黑沉的眼睛看着她，“葉姐姐，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許已經餓死在哪個巷子裏……”
葉若靈不耐煩了，語氣就很差：“你以為我為什麽理會你？要不是看你接觸過段青，我根本懶得理你。你要感謝，也謝錯人了。”
辛言愣了一下，一時還沒聽懂：“什麽意思？”
葉若靈見他似乎真的疑惑，卻還是堅持擋在她面前，不禁氣笑了，“我去漢江就是去找段青的，沒找到段青，只見到你，你身上有她做的藥的氣息，便随口指點你一下罷了。”
段青還在葉家的時候，曾經悄悄練習制藥，還曾誘哄年少無知的她試藥，但也不知是天賦異禀還是什麽，她每次吃了段青的藥，不僅沒有出過差錯，反而能在那段時間身體感覺好一些。
于是很長一段時間裏，葉若靈都覺得段青這個小夥伴真是厲害又善良。也在那時候，她徹底熟悉了段青的氣息。
“你能有現在，都是沾了她的光，不然你以為你一個普通人，我為什麽要與你多費口舌？”葉若靈繼續說完，拂開他離去。
辛言站在原地，有些怔忪。
葉若靈說話的樣子，跟青雲觀的甘遂這些人，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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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身上，都天然帶着一種居高臨下，像是世外的神，冷漠睥睨與他們不在一個高度的貓貓狗狗。
只除了帶他來的兩個人，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們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面對平等的普通人，就連嘲諷的意味也與葉若靈她們不一樣。
如果要讓段青來說，她一定會說，瞧不起你不是因為你是不會法術的普通人，只是單純瞧不起你的人格。
想到那女人總是神采飛揚的樣子，辛言垂下頭，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
甘遂的住處，陸長松和段青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
甘鴻帶着甘遂站在殿內立柱一角，段青和陸長松站在另一邊，兩對人靜站片刻，陸長松忽然轉頭朝外面道：“既然來了，躲在外面幹什麽。”
殿門沒有關嚴實，空着一條狹長的縫隙，葉若靈的臉從縫隙中露出一小半，嘿嘿笑兩聲。
她小心推開門，環顧空曠殿內，“你們……還沒開始吧？”
甘鴻皺起眉：“小靈，你來湊什麽熱鬧。”
葉若靈不滿：“怎麽叫湊熱鬧呢，我也有五道果啊，我來看看怎麽了。”
“什麽叫來看看！簡直胡鬧！”甘鴻怒道：“這是能随便看的事情嗎，你看見了，修道界那些人知道了，其餘幾道果還能順利得到？”
青雲觀雖然不仰仗五道果的力量，但是作為第一個被取走這力量的人，甘鴻自然還是有些不情願，但是因為多年前與梅牙的約定，他不得不第一個站出來奉獻。
但這不代表他願意被修道界拿來作為談資，尤其是有關部門那個周刊，有時候嘴毒的很，還不知道要把這件事扭曲成什麽樣。
原本打算的是，陸長松來取走五道果，這事兒有本事的門派都能打探到，但是只要他青雲觀不公開，辦事的時候沒有外人在場，就沒有人敢随意在江湖上随意散播這件事。
葉若靈前兩天上山他也是知道的，她目前雖然是葉家唯一掌握天狐別行的人，但是葉飛，至今葉若靈也不過只是葉飛地獨女、天狐別行地擁有者而已。
在修道界，背靠大樹手中沒有實權，也是不配跟他們青雲觀相比的。所以甘鴻雖然能容許葉若靈在山上住着，但是卻不可能接受她在現場看着他們青雲觀交出五行錯王。
葉若靈被他這麽一吼，脾氣也上來了，“我怎麽就胡鬧了，你們是第一個交出五道果的人，現在所有人盯着陸長松，有誰不知道似的。”
甘鴻胸口劇烈起伏，想反駁她，卻又覺得與一個小輩說嘴很丢面子，臉都漲紅地時候，甘遂拍拍他肩膀：“爹，消消氣，若靈只是好奇。”
他嘆了口氣，看向衆人，說：“這件事說到底，其實跟我們青雲觀關系不大，已經耽誤了三天時間，再拖也沒有意義，陸道長你做好準備，就開始吧。”
陸長松笑道：“我不需要準備什麽，倒是葉家大小姐，是否做好準備了”
葉若靈一愣：“我要做什麽準備”
段青奇怪地看着她：“你有天狐別行，現在站在這裏，是要打算等五行錯王被取出之後，再獻出你的道果嗎？”
在場其餘三人都沉默了幾秒。
葉若靈真沒想這麽多，她只是好奇至道玄寂，又聽聞青雲觀要做第一個主動交出道果的，剛好來這裏找到段青，就想着見見世面。
天狐別行是一種類似于禦獸的法術，那天夜裏她放出的傳遞消息的小蜻蜓，就是有賴于這個功法。
至道玄寂是很敏感的東西，她一邊好奇，一邊其實心裏也有點抗拒。
段青見她不說話，笑道：“既然你想看，那就在這兒看着，也好提前做準備，等之後從你身上取出天狐別行的時候……”
葉若靈驚得往後退了兩步。
陸長松嘆氣：“你別逗她了。”
段青抱着手臂，靠在立柱上，腳下在地面輕輕踢了踢。
葉若靈無意識咬唇，看向段青：“要不要交出天狐別行，我确實還沒想好，但是現在大家都對你們虎視眈眈，當務之急是先取出五行錯王吧。”
這個時候，殿外傳來零星打鬥聲。甘鴻眉頭一皺，飛身而出：“我去看看，你們繼續！”
葉若靈有些慌亂看向門外，擔心是葉家有人找來。
她不喜歡葉飛，心裏一直責怪他，但是她也同時害怕葉飛。
段青把她表情都看在眼裏，心裏嘆息一聲，問陸長松：“外面有人，你早就知道？”
陸長松點頭：“原本是準備在這三天裏解決的，但是那天撫崖的七長老，不是來給咱們吃了顆定心丸嗎。”
甘遂決定做第一個交出道果的人，這件事一出，修道界懷抱別的想法的人一定會有所行動，哪怕這裏是青雲觀，也總會有人敢上來試試。
“別擔心，撫崖的七長老不是在嗎，我爹也去了，還有……”甘遂笑眯眯的：“最近新收的小弟子，順便讓他試試水。”
段青皺眉：“你讓他去對付那些人？現在還不知道有哪些人上山來，他只是個普通的小孩……”
陸長松看她一眼，忽然攬過她肩膀，把她整個人轉了一圈朝向門外：“擔心的話就去看看。”
他語氣淡淡的，很快收回手，段青感覺肩上掠過似是而非的重量，心跳一頓。
“不去。”她抱着手臂重新靠回柱子上，眼神游移。
陸長松勾起唇角，沖甘遂伸出手，“那麽，就開始吧。”
話音剛落，一陣風起，敞開的殿門中吹進幾許飛花。段青第一次看見，陸長松小腹處，隔着春季輕薄的衣服，亮起點點金光。
原來他的金符在那個位置，怎麽會在那個位置？那是不是會更影響……她忽然覺得有點臉熱，趕緊住腦。
甘遂還沒來得及反應，後頸處的金符乍然發燙，那溫度近乎灼人，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飛花不要錢一樣湧入殿內，狂亂舞動起來。陸長松看他一眼，散漫地說：“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葉若靈不知何時已經挪到到段青身邊，聽到這句話，她用胳膊肘撞撞段青手臂，撲哧笑了一聲。
“……”段青：“笑什麽笑。”
葉若靈強壓嘴角，轉移話題：“這就是至道玄寂？看着也沒什麽嘛。”
段青問她：“你能看見他們身上的金符嗎？”
葉若靈：“怎麽會看得見，不是只有道果擁有者本人才能看見的嗎？”
段青将眼神從兩個男人身上的金符上移開，看向葉若靈側臉上漸漸亮起的金符，默默說：“也是，不知道他們的金符在哪裏。”
葉若靈無所謂道：“我的就在臉上。”
小時候她一度以為那是個胎記，還曾經自卑很久，直到她跟葉飛說起這件事，後者滿臉驚喜地問她胎記在哪裏，她才知道，原來這個所謂的胎記，其實是五道果擁有者的标志。
在很多人看來，那幾乎是神賜予的福音。
段青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心裏有點吃驚。
原來取出五道果的時候，她也能看見所有人身上的金符。這跟她的換骨之體有沒有關系？居然在特定時刻，跟至道玄寂有一樣的能力。
不消片刻，一顆小小的發着金光的果子從甘遂後頸處緩緩飄出來，晃晃悠悠在狂風飛花中飄向陸長松的手掌。
果子竟然是顆桃子的形狀，甘遂眼神随之移動，忍不住道：“這就是五行錯王？怎麽看起來像只耗子。”
耗子？段青一愣，不是顆桃子嗎？
陸長松在這時候看了段青一眼，他問葉若靈：“葉姑娘，你能看見嗎？”
葉若靈滿臉茫然：“看見什麽？”
段青趕緊收住臉上疑惑，裝出跟她一樣的神色：“什麽？”
陸長松慢悠悠說：“五道果的金符，除了我以外，只有本人能看見，這取出的道果，也自然只有本人才能看見。”
“它沒有具體的形狀，全由心動，你看見一直耗子，我看見的就只一團金光而已。”他好像在跟甘遂解釋，但段青知道，他其實是在跟她講解。
在她眼裏，那一小顆冒着金光的桃子，慢慢飛到陸長松收心，後者收攏五指，桃子也随之消失不見。
甘遂有些迷茫地動了動四肢，“這就結束了？”
陸長松說：“你可以試試，看還能不能用。”
甘遂看向段青。
段青一驚：“別看我啊，看她！”她推推身邊的葉若靈。
葉若靈瞪她一眼，不知在心裏想了什麽，五官都顯得很用力，片刻後，甘遂搖搖頭：“已經沒用了。”
葉若靈忍不住問他：“有什麽感覺？”
甘遂：“沒什麽感覺，就是……”他摸摸後頸處：“一開始有點燙，但是很快身體一松，還沒反應過來就結束了。”
陸長松收回“果實”，松懶地伸了個懶腰，看向葉若靈：“葉姑娘，就是這麽簡單。怎麽樣，你看可以接受嗎？”
葉若靈不由自主縮了下身體。
段青看她一眼，拍拍她的肩，“看也看完了，覺得害怕，就回去吧。”
葉若靈脖子一梗，“誰害怕了！又不疼，你們要取……就取呗！”
甘遂不贊同搖頭：“若靈，你的情況不一樣，不要逞強。”
葉若靈往前一步，正要不服氣地再說什麽，忽然被段青一巴掌扇在背上：“回去吧。”
陸長松在一旁淡淡道：“天狐別行不是你一個人的，目前還是是葉家的道果，葉家沒有發話，你可以做決定嗎？”
葉若靈咬住下唇，看向他，不再說話。
陸長松說完就出去了，段青最後看了葉若靈一眼，默默也走了出去。
大殿之外，莊薇站在一地倒伏的人中間，甘鴻站在另一邊，氣息微喘，手裏提溜着已經失去意識的辛言。
“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