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騎馬()
騎馬()
等琬宜收好碗筷出門, 謝安正靠在樹上等她, 臉『色』說不上好看。想起楊氏說過的話, 琬宜再瞧見謝安, 總是想笑, 可她一彎唇, 那邊就火了起來, “笑個屁。”
她手指『摸』下鼻子,斂了眉眼。靜默一瞬,只有風卷起地上塵土的聲音。
琬宜打破平靜, 先一步往東邊走,謝安愣一下,叫她, “幹什麽去?”
她回頭, “不是說要進城買東西。”
“你走着去?”謝安小指勾了勾額角,被氣笑, 指了指旁邊的黑馬, “我騎馬, 慢悠悠晃在你身邊, 走小半個時辰?”頓一下, 他又接, “你說像不像押犯人。”
想一下那畫面,琬宜也彎彎眼。她身子面過來,又道, “那怎麽辦呢?要麽你牽着馬, 咱們一起走過去。”
謝安又樂一下,“去西天取經?”
這人總是能尋住話頭堵她,琬宜腳尖踢走前面的小石子,無奈,“那要不你先走,我自己去……”
謝安不再等她說完,解開繩子拉着黑馬往她那邊走兩步,“廢話那麽多,我載着你不就成了。”
話落,他拍拍馬背,過去扯了下琬宜的袖子,“上馬來。”
旁邊黑馬鼻子裏呼出一口熱氣,歪頭正噴在琬宜脖子裏,她心一驚,差點跳起來。
“別了。”琬宜慌忙往後退一步,擺擺手,“我識得路的,你先去吧,我自己慢慢走就成了。我帶了銀子,買那些東西應該夠了,離天黑還久,我自己搬得回來。”
謝安“啧”一聲,胳膊肘拄在馬背上,偏頭看她,“你是不是怕我趁機占你便宜?”
琬宜還沒開口,他又道,“爺是正經爺們兒,不幹那偷雞『摸』狗的事。”
琬宜似是羞了,緩緩垂下頭,『露』出段纖白脖頸,耳垂瑩潤。看這景象,謝安喉頭忽的一緊,別開眼,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句,“爺就只占自個兒媳『婦』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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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說完,琬宜更局促,耳後肌膚漸漸染紅。她擡頭,緊張『摸』一下鬓邊碎發,“不是那意思。”
“那怎的?”謝安撇下嘴,“怕別人說閑話?我在城門口放你下來,不就得了。這路上根本沒幾個人,你頭低一下,馬騎的飛快,能有什麽事。”
琬宜臉頰嫣紅一片,她手指攪在一起,半晌開口,嗫嚅着,“我害怕。”
停一下,她又說,“我怕馬,小時候和哥哥騎馬,他把我摔進河裏了,還被魚咬了一口,疼了半個月。”
謝安動作一頓,看着琬宜把手腕伸過來放他眼皮底下,月牙形,一個粉紅的疤。
他沒忍住,拳抵着唇笑出聲。黑馬在旁邊變得躁動,蹄子摩擦地面,謝安安撫幾下,偏頭問琬宜,“那你怎麽不早說?”
她把袖子撂下,唇抿起來,“還不是怕你損我。”
謝安手指勾着眉骨,聽琬宜拿腔作調學他說話,“女人,真是麻煩。”
她總是矜持溫婉的,像現在這樣活潑生動的樣子,少見。謝安眉挑一下,看她複又變的垂頭喪氣的模樣,實在憋不下去。長臂摟着黑馬的脖子,臉貼在它的鬓『毛』上,笑的肩膀抖動。
黑馬側臉過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琬宜,她抖一下,『摸』『摸』臉頰,“謝安……”
謝安“嗯”了聲,轉頭過去,眼睛黑的發亮。琬宜咬着唇,“你到底笑夠了沒有。”
謝安正『色』,“沒有。”他歪歪頭,說,“你怎麽這麽丢人,騎個馬摔進河裏被魚咬。”琬宜擡頭瞪他,謝安繼續道,“這事兒夠爺笑一個月。”
“我懶得和你說話。”琬宜被他氣的胸前一鼓一鼓,摔一下袖子,轉身,“我不用你了,我自己去。”她回頭,“衣裳我也不做了,你穿着舊衣裳過年節吧。”
“得了,別鬧了。”謝安忍住要勾起的嘴角,伸手拽着她後衣領扯回來,稍嚴肅了些,“今天天氣不好,早點去我早點送你回來,別讓娘惦記。”
琬宜動兩下胳膊,也不再掙紮,只神情稍顯沮喪,她說,“可是我真的怕。”
“怕個屁。”謝安不再啰嗦,掐着她腰将人扔到馬上,自己動作利索,随即翻身坐她身後。
馬背太高,讓人心底發虛。琬宜脊背僵直,手哆嗦着去『摸』缰繩,被謝安拍着手背打下。
身後男人聲音似笑非笑,“你掌着缰繩?那咱還真得再摔一回。折個跟頭翻草堆裏去,這回沒魚咬你了,你去啃螞蚱,好不好?”
琬宜聲音帶着細碎哭音,“謝安,我說真的,要不你放我下來吧……”
謝安聲音輕飄飄從後頭傳來,“閉嘴。”
下一瞬,他抽了馬屁股一下,黑馬跑起來,不一會就已經很快速度。風迎面吹來,發絲胡『亂』飛舞。琬宜緊閉着眼,手扯着馬發鬓『毛』不放,謝安哼笑一聲,湊她耳邊去,“放手。”
她聽不清,顫抖着問,“什麽?”
“我說讓你放手。”謝安大些聲音,恨鐵不成鋼地罵她,“我總算知道為什麽你哥能摔着你了。你把馬『毛』都揪禿了,它不尥蹶子,慣着你?”
琬宜聽進去了,手指慢慢松開。可沒多會兒,馬踏上個石塊,颠簸一下,她被吓到,手在空中揮舞幾下,再次抓着鬓『毛』,力道更重。
謝安嘆口氣,右肩膀往前搡她一下,“松手,抓着我胳膊。”
“啊……”琬宜吸了下鼻子,手緩緩移過去,動作僵硬。謝安松開一只手,按着她肩膀往後撞在自己懷裏,咬牙切齒在她耳邊罵,“你怎麽這麽慫?”
“不是……”琬宜後背貼着他前胸,灼人熱度透過布料滲進皮膚裏。她本想掙開,可眼皮半掀瞧見飛速倒退的景『色』,又放棄,她說,“我不特別慫的,我就是怕馬……”
謝安笑,“那不還是,慫包蛋。”
琬宜哼哼兩聲,閉嘴不理。
謝安體格結實,衣裳底下肌肉贲張,堅硬的像堵牆。琬宜剛開始時覺得別扭難受,慢慢的,又安心下來。鼻端是他特有的氣味,伴随清淺呼吸。
狂『亂』的心跳也漸漸平穩,琬宜深吸一口氣,繃着的肩膀漸漸松下來。
土路不幹淨,馬蹄踏過之處,塵土飛揚。等過一會,謝安眯着眼,垂眸問她,“還怕不怕?”
琬宜頓了頓,緩緩搖頭,“好多了。”
他輕笑,喝了聲“駕”,而後沒再言語。
不知過多久,城門近在眼前。破碎風聲中,琬宜好似聽見身後人輕緩道了句,“這就對了,有爺在,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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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來後,琬宜便就安心在家中做活兒。她繡工好,針腳細密,做工精致,比成衣店裏賣的好太多。
白日的時候,她就在楊氏的屋子裏,兩人坐在炕頭,捧着個針線笸籮,一做就是一天。晚上光線暗,琬宜眼睛難受,便就歇着,靠着炕頭逗貓。
衣裳快做完,只剩一只袖子的時候,沒了布。
一只袖子用不了多少布,可琬宜和楊氏在屋裏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愣是沒瞧着能用的。晚上謝安回來,楊氏跟他說,“明日早上,再和琬宜去買匹黑布。”
他正燙了杯酒自己啜,靠着椅背用腳尖讓阿黃圍他轉圈兒。聞言,謝安應了聲,視線随意瞟在琬宜身上,她疊衣裳,專注着沒注意到。
謝安輕咳一聲,問她,“騎馬呗?”
琬宜偏頭,穿鞋下地,把一摞衣裳擺進櫃裏,側過臉,輕柔答了句好。
飲盡最後一口,謝安把杯子撂在一邊,目光追随地上她的影子轉了圈,忽的笑了聲。
楊氏用牙齒咬斷線,問他,“笑什麽呢?”
謝安“啊”了聲,搖搖頭,“不知道。就是有點想笑。”
……
次日一早,兩人起身去城裏。像那天一樣,謝安把她放到城門口,琬宜走進去,他把馬拴在相熟的人家院裏,陪她去買布。
兩人肩并着肩,中間隔半步距離。太陽好,光線熱烈,琬宜伸手擋住額,看向謝安,“都秋日了,怎麽反倒熱了。”
他擰眉望了望天,碧藍一片,沒一朵雲彩,日光火辣辣。
旁邊是個雜貨店,謝安拉住琬宜袖子讓她停下,指了指門口,“你在這等着,我去買個扇子給你。”
他動作快,琬宜還沒來得及阻攔,謝安已經進去。她手在臉頰旁邊扇兩下,跟着站在門口房檐底下,安靜等待。
街上算是熱鬧,賣糖馓子的吆喝着,走街串巷。不遠處街角,一群小孩子在蹦格子,羊角辮朝天,叽叽喳喳,氣氛歡快。
西邊走過來一個挑擔子賣柿子餅的,橘紅『色』上面一層淡淡白霜,琬宜視線跟着他走過,眼瞧着那人轉了個彎。她眨下眼,本想轉回頭,卻意外發現街對面站着兩個男人。
個子不高,衣着不整,眼神流裏流氣。他們湊在一起不知道說着什麽,偶爾往這邊瞟一眼,不知是在看誰。琬宜眉頭蹙一下,心裏沒來由一陣發『毛』。
謝安從屋裏走出來,拿一把折扇塞她手裏。琬宜『舔』一下唇,想跟他說一下剛才那兩個人男人的奇怪,可再轉頭,對面只有酒旗迎風招展,空無一人。
謝安歪頭,“怎麽了?”
琬宜輕呼一口氣,以為自己多心。
她四處張望一下,指着東頭一家布店,“去那裏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