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黃()
阿黃()
再然後, 便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摔門聲。琬宜無助捂着耳朵, 眼睜睜看着窗框震了三震, 心裏就一個念頭……完了。
被謝安這麽一吓, 琬宜清醒了大半, 她撐着胳膊坐起來, 時不時往窗外掃兩眼。對面就是謝安的屋子, 可從始至終,那邊的燈就沒亮起來過。
琬宜知道,謝安這次是真的火了。
也是, 那麽霸道『性』子的人,說一不二慣了,現在猛地出了這麽大糗, 面子裏子全丢的一點沒留, 肯定會惱羞成怒。
琬宜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一宿睡睡醒醒, 一直在心裏琢磨着該怎麽和謝安道歉, 可好不容易想好了措辭, 卻根本沒了說出去的機會。
第二天早上, 她特意蒙蒙亮就起來, 楊氏說, 謝安已經出門了。
琬宜失落一會,打起精神,想等着他晚上回來再解釋。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回了他, 可謝安臉『色』冷淡, 瞧都沒瞧她一眼,轉身就進了屋子。
……琬宜心裏有點難受。
男人嘛,好面子,琬宜在心裏給自己鼓氣,明天再早起一點,一定能和他說句話。
這天早上,琬宜天不亮就起來了,她怕冷,沒動彈,只點了屋裏的燈,抱着阿黃盯着外頭。
謝安那邊一直沒動靜,過了好一會,正屋門開了,楊氏打着哈欠到了院子裏。琬宜滿意『摸』『摸』阿黃的腦袋,“總算能堵到他了。”
她沒再等,利落穿好衣裳,随便梳了梳頭發就跟着去了廚房。楊氏怕琬宜再着涼,沒讓她幫多少忙,自己一人忙活。琬宜轉了圈兒,拿了簸箕坐門外頭剝豆子,眼睛瞧着謝安的屋門。
天光大亮,饅頭和肉湯都熟了,謝安還是沒出門。琬宜有些沮喪,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屋裏,楊氏喚她一聲,“琬宜,去後園子裏給姨母拔根蔥。”
琬宜應一聲,起身撫撫裙擺,匆匆往後走。可等她回來,就不多會兒的功夫,謝安又走了。楊氏擰着眉喊他,“湯都做好了,好歹喝一口再出去,你着急個什麽勁兒?”
聞聲,琬宜吸一口氣,急急回頭,只看見他揮揮手的背影。然後把劍挂在腰間,扯着缰繩翻身上馬,轉眼便就只留一陣揚起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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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宜手裏捏着蔥葉子,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兒。
她差不多明白了,謝安這是在躲她,明擺了不願意看見她。肩膀瞬間塌下來,琬宜『揉』『揉』眼角,幽幽嘆一口氣。阿黃睡飽了擠出門縫,颠颠跑她腳邊來,琬宜彎腰抱起它,蹭蹭它的臉,神『色』無奈,“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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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門裏,謝安也不好過。他背靠在椅子上,腿搭着桌沿,一手懶散枕着後腦,另一只捏着賬本,心不在焉,視線飄忽不定。
看了半個時辰,一行字都沒入了眼,至于心裏想着什麽,謝安自己都不清楚。心口堵了團莫名其妙的氣,他『舔』了『舔』唇,緊閉上眼,左手煩躁将賬本甩出去。
春東剛好推門進來,差點被砸到眼眶。他搓搓手,瞄了眼散落一地的紙張,吸口氣,而後小心翼翼試探問一句,“哥?”
謝安懶得理他,手『揉』着額角,聲音狠厲,“沒事就給老子滾!”
這語氣太沖,春東不敢觸他黴頭,有事也不敢說了,嘟囔一句,恹恹退出去就要合上門。動作剛做一半,裏頭人又改了主意,“回來!”
“……”春東『摸』『摸』鼻子,萬分後悔現在上了樓。但是謝安正偏了頭盯着他,再出去已經晚了,春東嘆口氣,慢吞吞走他面前去,“怎麽了,哥?”
謝安舌滑過左腮,不知道該怎麽表述他的問題,沉着臉默不言語。春東戰戰兢兢,本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忽聽謝安問了句,“你和翠翹現在怎麽樣?”
這問題春東始料未及,他斟酌一下,小心回答,“挺好的?”
謝安擡眼,春東對上他視線,肩膀抖一下,立即改口,“不好!昨晚還吵架了。”
“……”謝安眼睛眯一下,揚揚下巴,“吵什麽?”
春東撇撇嘴,“她說我穿的衣裳忒俗,看着不順眼。”
謝安扯一下唇,問,“然後呢?”
春東不明所以,憋了半天,實在搞不清楚他是什麽意思,“然後什麽?”
謝安問,“她打你了?”
“……沒打。”春東被他弄得雲裏霧裏,不知怎麽回答,只能看謝安臉『色』行事,見他唇抿一下,旋即又改口,“打了!還踹了我一腳,踢床下去了。”
謝安總算滿意,點點頭。春東松一口氣,這才發覺背後已經有了冷汗。
“哥,要是沒事……”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匆匆開口,沒說半句就被謝安打斷。這次的問題更加刁鑽,“翠翹踹了你,然後,你做什麽了?”
“我……”春東硬着頭皮,臉漲的通紅,“又爬上去了。”
謝安頓一下,不可置信,“那麽慫?”
春東僵了半天,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最後壯着膽子問一句,“哥,你怎麽突然這麽關心我和翠翹的事了?”
謝安面『色』古怪一瞬,又冷臉,“有問題?”
春東一噎,“沒。就是……挺高興的,受寵若驚。”
謝安“嗯”一聲,不再看他,頭向後靠,用臂擋住眼睛,“出去吧,把門帶上。”
春東如蒙大赦,匆匆出門,風一樣跑下樓梯。
屋裏,謝安搓一搓手指,嘴裏念叨,“又爬上去了?像不像個男人……怎麽也得罵她一頓再爬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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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謝安總算按時回了家,還去廚房吃了飯。他平日裏也總是時不時忙一陣,楊氏并沒注意到他的異常,也沒多問,只琬宜心中瑟瑟。
謝安坐她對面,一直沉着臉,半句話沒說過,琬宜悶頭吃飯,時不時瞟他一眼,不敢出聲。偶爾一次對上他視線,瞧着裏面并無什麽明顯情緒,她心裏一緊,更覺得不安。
早前準備那一套說辭早不知忘到哪裏去了,再者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謝安這麽一晾再晾,琬宜那點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勇氣都跑的沒剩什麽了。
她嘆口氣,筷子戳一戳碗裏豆腐,和地上阿黃大眼瞪小眼。
看琬宜無動于衷的樣子,謝安齒含着筷尖,心裏又是一股無名火起。對那晚的事情,剛開始确實是實實在在氣過一陣,有種顏面掃地的恥辱之感,但過了一宿,便就消得差不多。
琬宜那時并沒多清明,無心之舉,他斤斤計較實在太不男人。再說,他也半點沒落着虧,『摸』了手腕掐了腰,要是放琬宜清醒的時候,不被甩巴掌都是運氣。
可無論如何,他的面子都過不去。再見着琬宜,他不知道該擺出個什麽樣的姿态來,就只能避而不見。今天回來,他其實本來的打算是尋個由頭狠狠罵她一頓,給自己尋個臺階下。
但是看着她那張臉,謝安嘴開了又合,半句狠話說不出來。
他跟自己說,算了吧算了吧,小丫頭片子較什麽真兒,等她給個臺階,自己順坡下驢得了。但是謝安在桌前等啊等,旁邊茶都放涼了,琬宜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謝安心裏那個氣啊,憋了一肚子火,無處可發。
楊氏瞧他一眼,“你怎麽了?”
謝安深呼一口氣,總算找到了一個發洩點。他伸筷子敲了敲裝豆腐湯的碗,問,“這是誰做的?”
琬宜動作頓一下,擡頭看他,小聲說一句,“我。”
聽她這樣說,謝安眉頭舒展,心裏敞亮了不少。他把筷頭往桌面上墩了墩,啪的一撂,罵一句,“真他娘的難吃!”話音落,起身即走。
“……”琬宜看着他遠去的背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她瞟一眼對面謝安的碗,輕輕嘟囔,“難吃你還吃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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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一點的時候,琬宜坐在炕上無所事事地剪窗花。她披件小襖,手上動作着,心裏卻還是翻來覆去想着謝安的事。
這事總這麽僵着也不是辦法,謝安的心思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無非是下不去臉,等着哄。琬宜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低一些姿态,他脾氣差,她就擔待點吧。
楊氏睡的早,燈早就熄了,琬宜輕悄悄起床,到廚房去取壺酒,拿屋裏爐子上溫。謝安向來喜好睡前小酌一杯,她這也算是投其所好。
一壺竹葉青,并不烈,睡前喝正好。琬宜推門看看,謝安屋裏燈還亮着,窗戶上映着他的影子。看姿勢應該是靠在牆上,曲一條腿,閑散舒适的樣子。
琬宜不敢自己去,就去拽拽大貓的尾巴,“阿黃……你替我送一趟吧。”
……謝安正望着棚頂發呆,門口突然傳來陣響動。他心思一動,以為是琬宜來了,趕緊思考着自己應該擺出幅什麽樣的表情。還沒想出來呢,又響起幾聲貓叫。
謝安狐疑下地,開了門,果真空無人影。他低頭,瞧見正窩在自己腳邊的黃貓,背上緊緊纏着一壺酒。他『舔』一下唇,視線往對面看過去,心下了然。
“為什麽是你送?”謝安蹲下,腳跟空懸着,腕搭在膝頭,手指頭戳戳阿黃腦袋,“她人呢?”
阿黃聽不懂,只乖順趴着,謝安撇撇嘴,在外頭吹半天冷風,也夠了。他『摸』『摸』鼻子,最後還是把酒給解了下來,“得了,你回去跟她說,爺不計較了,但下不為例。”
他哼哼一聲,“再有下次,吊起來打。”
狠話撂的夠了,謝安拍拍身上土,拎着壺把兒轉身進屋。他回頭,沖阿黃擡擡腳尖,語氣輕松不少,“回去吧,爺今晚就不留你了,把話兒給我帶到咯。”
他就是說着玩兒,根本沒往心裏去。回屋裏後,謝安翻個杯子出來,坐炕頭啜一杯,雖然味道淡些,但也有滋有味。阿黃在門口盯門縫看一會,轉身噠噠跑回琬宜屋子。
琬宜正眼巴巴等着它,見它進門,背上空無一物,松一口氣,心放回肚子裏。
謝安脾氣躁,但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收了她的東西,定不會再對她計較這件事了。琬宜勾一抹笑,沖阿黃招招手,“辛苦啦,過來抱抱。”
阿黃卻根本沒理她,在屋裏轉一圈,跳起來往炕尾不知道扯下了什麽東西,叼着就往外跑。琬宜呆住,目光掃過那堆衣物,心裏咯噔一下。她顧不得穿衣,匆匆下地追出去,“阿黃……”
那邊,阿黃已經到了謝安門前,出來一次,謝安沒鎖門,它身子一蹭,輕輕便就鑽進屋裏。琬宜站在外頭,被風吹得哆嗦一下,急的快流出淚。
聽見響動,謝安歪歪脖子,眼睛掃過去,瞧見是它,笑一下。可下一瞬,便就凝滞在臉上。
阿黃嘴裏是塊緋紅布料,細帶子垂在地面,上面繡着白『色』蝴蝶。
謝安眯着眼,一字一句吐出來,“她給我,送肚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