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賽滿()

賽滿()

琬宜在謝安的保護下擠進人群, 謝暨現在情緒倒是穩定了, 沒再和人家吵, 就一個勁在那臉紅脖子粗講道理。小姑娘捂着口鼻在他身前, 因為身高差異躲都躲不掉, 淚眼汪汪, 睫『毛』都濕了。

琬宜搡謝暨肩膀一下, 他擰着眉頭回頭,看見是她,驚訝一瞬, 又瞧見身後謝安,眼中情緒逐漸變的複雜,摻着做壞事被抓包後的驚懼恐慌。

謝暨張張嘴, 一聲嫂子沒叫出口, 就被琬宜拿帕子捂住了嘴。

這味道,不像是只吃了一瓣蒜。

她把謝暨推到謝安懷裏, 喘幾口新鮮氣, 又去哄那個小姑娘。女孩子安靜多了, 沒了剛才叉腰罵人那麽潑辣, 看着乖乖巧巧的, 她擦擦眼淚, 小聲抱怨,“姐姐,他欺負我。”

謝暨聞言瞬間暴跳如雷, 他吸一口氣, “你血口噴人!誰欺負誰啊……”

話沒說完,謝安就扣着他脖領子給拽出了人群,謝暨踢騰掙紮,半分用處沒有。琬宜看一眼他們離去方向,又從腰間『摸』一點碎銀子,『摸』『摸』小姑娘肩頭,“姐姐回去後肯定好好教訓他,小妹妹別哭,給你一點碎錢,去買糖吃好不好?”

賽滿嘟囔着擺手,“不要錢。”

“就一點點,不多的,買兩個酸『奶』疙瘩吃。”琬宜把碎銀塞在她手心裏,又拉着她腕子,輕聲問,“你家在哪裏?姐姐送你回去?”

賽滿蹙眉,往後退一步,“不回家。”

琬宜一愣,剛想問句為什麽,就看見身後跑來個豐滿『婦』人,帶着黃褐『色』頭巾,隔着老遠就扯着嗓子喊,“郡主!”

賽滿顯然也聽見,她回頭看一眼,嘴角撇下去,飛速和琬宜道了句別,就又提着裙擺跑遠。琬宜下意識伸手想拉住她,只碰到她發尾飛起的珠串,因為跑動發出脆響,珠玉碰撞之聲。

她撚了撚手指,還是頹然放下,那『婦』人用的是西域話,琬宜聽不懂。

那邊,謝暨已經消停下來,面如死灰站在謝安身側。琬宜嘆口氣,過去挽住謝安手臂,“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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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包子賣的快,楊氏也想着早點回去,等他們到了鋪子,沒待一會就關門回了家。

晚上吃羊肉抓飯,楊氏白日的時候跟隔壁賣炸丸子的老『婦』人學的,興致勃勃到廚房去做。琬宜沒跟着,随着謝安到了裏屋,心驚膽戰怕謝安脾氣上來把人給揍了。

謝暨挺老實,自知理虧,找個地方坐下都沒敢,垂着腦袋站桌子邊上。

謝安冷着臉給自己倒一杯茶,端嘴邊沒喝一口,火氣下不去,轉手就潑了謝暨一臉。他眯着眼,咬牙罵他,“瞧這給你能的,還敢站路邊上跟個小姑娘吵起來了,有主意啊你,還知道吃蒜熏人。我是不是還該誇誇你,真是才智出衆,機敏非凡啊。”

謝暨沒敢說話,手垂在身側,連擦臉都不敢。琬宜有點心疼,拽一下謝安袖子,又給謝暨遞一塊方帕,她柔聲安慰,“別慌,先坐下說……”

謝安冷笑,“坐個屁。”

“……”謝暨擦擦眼皮上的水,“嫂子,我站着吧,我挺想站着的。”

琬宜無奈,走到謝安身後,捏一捏他肩膀,“你收着點,有話好好說。”

謝安『舔』一下嘴角,彎唇,“成。”他指節敲打幾下桌子,偏頭看着謝暨,“你倒是給我講出個道理來,要不然,老子打斷你的腿!”

謝暨『摸』一『摸』胳膊,小聲開口,“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挺簡單的。旁邊是個賣白杏的攤子嘛,就誰碰了一下車頭,掉地下一個杏兒。我沒注意,一腳踩上去了,那小姑娘從對面走過來,就濺在鞋子上,髒了一小塊。”

琬宜點頭,溫和看着他,“然後呢?”

“然後……我就道歉。我說我不是有心的,實在是個意外。”謝暨肩膀耷拉着,好看眼睛裏蒙上一層淡淡憂愁,“嫂子,你當時沒看見,她态度特別惡劣,蠻橫像只狼。還拽着我袖子不撒手,非要我給她洗衣裳。”

琬宜疑『惑』,“為什麽要洗衣裳?”

“我也納悶,所以我就問她,我憑什麽給你洗衣裳啊?”想起剛才那會的針鋒相對,謝暨又有了些精神,“她竟然抻着上衣給我看,說我把她短襟給弄髒了。”

謝暨拍了下自己大腿,“我就很生氣,她這不明擺着欺負我是外地人嗎!”

謝安一直沒說話,單手撐着額角,冷眼看着他在那跳腳。

謝暨挽着袖子,和琬宜比劃,“嫂子,就一丁點,就那麽小指甲蓋那麽大的一丁點污痕,至于那麽斤斤計較嗎?再說了,我踩的是杏兒,又不是大西瓜,怎麽濺那麽高的。”

琬宜柔聲勸,“那你也不該那麽對人家小妹妹,她比你小那麽多。”

謝暨哼一聲,“掐着我不放的時候可沒看她哪裏弱了,非要我給她洗衣裳洗衣裳……我洗個鬼!”

自從離開臨安之後,一路經事,謝暨已經長大不少,許久沒像最初見面那樣,『露』出幼稚的少年樣子。琬宜看着他現在這副不服氣模樣,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

她掐一掐謝安肩頸,“你倒是說句話啊。”

“說什麽?”謝安手指觸一觸眉峰,又指向謝暨衣袖,“那麽大一塊醋印,眼都看不見?”

謝暨驚疑不定看過去,放在鼻端聞一聞,果真撲鼻醋味,觸手濡濕。他眨眨眼,半晌緩不過勁來,“那我……”

謝安似笑非笑,“你玩完兒了。”

他換了個姿勢,雙腿叉開坐着,肘彎在膝上,“謝暨,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那邊扯了扯袖口,沒出聲。謝安抿唇,“那會兒你應該在哪裏?”

謝暨眼神飄忽,不敢落在他身上,“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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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沈骁過來時,謝暨正吭哧吭哧蹲在門口刷馬桶。擡頭見着他,謝暨還有點不好意思,他袖子撸起,用手背抹一下鼻尖上的汗。十五歲的少年,臂上已經有了結實肌理。

沈骁沖他點點頭,沒說別的話,推門進去。

過一會,琬宜小跑着出來,笑着拉謝暨進屋,“你大哥給你求情,不用刷了。”

謝暨臉上一喜,沒走幾步,又彎腰嘔了兩聲,“嫂子你先進去,我到外面去吐一會。”

……屋裏頭,碗筷已經擺好,沈骁和謝安對面坐着,一人面前一個海碗。

最初時還都矜持着用小盞,男人酒桌上交朋友,多吃幾次飯,便就放的開了。只琬宜不讓他們喝太多,每晚只給熱一小壇竹葉青,怕多了傷身。

琬宜沒來時,沈骁自己一人喝酒吃飯,家裏就只有管家和雜役,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久而久之,他也不願意回來,大多時候屈身在軍營擠一宿。

但現在不同,沾着妹妹的光,他也算有個家。至少不會再那麽冷清,酩酊大醉醒來後,面對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楊氏勤快,除了抓飯外還炸了幾條小魚,淡口兒的,外皮酥脆,魚肉綿軟,兩種配着吃正好。

兩個男人有搭沒搭地聊天,說的話琬宜聽不懂也懶得聽。她中午吃太飽,晚上很快就下桌,楊氏也吃完,兩人沒走,拿了一小籃栗子來,一邊聊天一邊剝。

屋外刮着大風,透過窗戶看,天『色』暗黃。屋裏點着小爐子,燈火燃的明亮,絲毫不覺着冷。

琬宜剝好一小堆,疊了兩個盤子在一起,騰出塊地方放栗子,給他們吃。楊氏拿了一小碟子橙花蜜,琬宜拈顆果肉,蘸一點蜜含進嘴裏,味道甜香的讓人眯起眼。

她吃了幾個,忽然想起什麽,喊了聲哥哥。

沈骁放下筷子,溫和應一聲。琬宜撐着下巴看他笑,“哥哥,你有中意的姑娘嗎?”

沈骁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和謝安對視一眼,搖搖頭。

琬宜咬唇,“一個都沒有?”

沈骁還是搖頭,“從沒有過。”

琬宜有點失落,她咬一口栗子,“可是,阿黃都有伴兒了。”

話音剛落,外門就傳來吱嘎一聲響,沈骁擡眼看過去,瞧見灰頭土臉的阿黃帶着只小白貓擠進來。兩只貓黏黏膩膩湊一起,進屋後誰都沒理,直接往牆角跑,鑽到琬宜給做的小窩裏去。

琬宜手指往牆角點一點,“你看看,阿黃都快有娃娃了。”

沈骁抿唇,手指碰一碰她辮子,“湘湘也快點有個娃娃,做舅舅的一定把什麽好東西都給她。”

琬宜被他打岔過去,只顧羞紅臉,忘了之前問的事。

又過幾日,日子一如往常般細碎平淡。西北王還沒回昆山,謝安得空,不知道去哪裏弄了幾頭木頭過來,兩人合抱那樣粗壯,擺在院子裏頭,從屋門貫穿到院門,看着怪吓人。

琬宜問他這是做什麽的,他也不答,就拿了幾把錘子鋸子,在那劈劈砍砍一待就是一天。

第二天下午,終于能看出個輪廓,像是個小床。琬宜問他,“你這做床呢?”

謝安不擡頭,齒間咬着根簽子,低低應一聲。

琬宜點頭,繞着轉一圈,又說,“你這弄得也太小了,腿伸不開。”

謝安終于有了正經回複,他擡眼皮兒,“這給你美的,誰說給你做的?”他挑一邊眉峰,“給我閨女,你別瞎湊熱鬧,邊兒涼快待着去。”

琬宜氣鼓鼓在後面掐他脖子,“我看你也挺美,八字沒一撇兒呢,想的倒挺多。”

謝安沉了臉,鎖住她手腕,“誰說沒撇?”他把嘴裏東西吐出去,不顧琬宜驚叫,打橫抱着她往屋裏走。

“不是你總念念叨叨跟我說的嗎,一分辛勞一分才。”謝安單手扯開衣領,沖着埋進被子裏的琬宜壞笑,“多幹幾次,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灑了種。”

……這日晚上睡覺時,琬宜又想起那個小姑娘。嬌俏伶俐,戴着滿頭的珠翠,裙擺飛揚。

但沒想到有那麽巧,第二日一早,就又看見了她。

謝暨這日休假,被楊氏趕着到鋪子後面劈柴,琬宜照舊坐在門口,抱本話本看攤子。

耳邊忽然想起墜子碰撞聲音,她擡頭,看見賽滿咬着手指站在包子鋪前頭,望着她一臉期待。

她小心翼翼問,“姐姐,你能給我個包子吃嗎?我餓了好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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