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魁

花魁

來平城兩月有餘,按照蓮玉荇的打算,此刻她應該已經回到了京城,而不是還在淮安,查一個沒頭沒尾的案子。

此刻,這種感覺越發濃烈。

早些時候,縣衙那邊有人來報,地牢裏關着的那夥土匪昨夜被人殺了個幹淨,一個活口都沒有。

來人這樣說:“歹徒來勢洶洶,殺了值夜的官兵,想來是土匪窮兇極惡,與人結仇,被報複了。”

昨日他們跟蹤莊管家,如今人人便死了,真有這麽巧的事情?

蓮玉荇不信。

莊縣令這麽着急,無非是怕他們找到了他的罪證,索性先下手為強,把人滅口。

看來得加快進度。蓮玉荇心裏有了想法,準備說與賀沅安和楚元琅聽,急切地推開門。

“景王殿下……”

房間裏沒人,蓮玉荇有些疑惑,人怎麽不見了?

蓮玉荇往大堂裏走去,果然找到了楚元琅,不過依然不見賀沅安的身影。

“元琅,你見過賀公子沒有?”蓮玉荇問。

楚元琅好像才看到蓮玉荇,反應遲鈍,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我不曾見過,應該是有事出去了。”

蓮玉荇狐疑道:“你怎麽了?”

年紀不大,心眼不小,保準是有事情瞞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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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來吧,剛我看到你藏起來了。”蓮玉荇伸出手讨要,楚元琅表情扭曲了幾分,猶猶豫豫,最後還是把東西拿出來了。

手上的信封因為用力已經皺了,可以看出來楚元琅的糾結。

蓮玉荇在楚元琅的注視下打開信封,面無表情看完,又把信紙塞了回去。

楚元琅觑着她的臉色,“表姐,那群土匪悉數被殺死,你也看出來了,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不如先回去……”

“我知道,小舅舅擔心我們會受傷,所以才來信催促。”蓮玉荇垂眸,“這件事确實是我欠缺考慮。”

“表姐答應回去了?!”楚元琅睜大了眼睛,沒想到蓮玉荇這麽輕易就同意了。

蓮玉荇失笑:“我是說,應該把你送回去。我答應把賀公子做一件事,眼下還沒履行,不能言而無信。”

接下來的路十分艱險,楚元琅是楚家獨子,已經跟着她經歷了許多險境,萬萬不能再涉險了。

“诶?表姐你不能這樣。”楚元琅還想說話,被蓮玉荇堵了回去,“好了,你給我留一些侍衛就行,回去跟小舅舅報聲平安。”

楚元琅不吭聲了,垂頭喪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看樣子是被說服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蓮玉荇,“表姐,一切小心。”

手裏多了一塊腰牌,是楚元琅從平城太守處借來的腰牌,要不是看在蓮丞相的面子上,還真不一定借。

蓮玉荇握緊了腰牌,望着楚元琅離開的背影,眼神堅定。

**

縣衙,莊管家急匆匆跑進書房,匆忙間絆到門檻上,身體踉跄搖晃,差點摔掉。

莊縣令對着賬本愁眉緊鎖,登時不悅,喝道:“慌慌張張做什麽,有鬼吃人嗎!”

莊縣令穩住身形,趕緊禀報:“老爺,來人了!”

“什麽人?”

“就是之前來的那幾個人,有太守府腰牌……”莊管家說得磕絆,“不過這次不一樣……”

莊縣令擺擺手,已然不耐煩,“去看看,他們這次搞什麽名堂。”

偏廳上,男人一身玄色衣袍,雲紋繡得栩栩如生,張牙舞爪的威勢磅礴而出,氣勢逼人,讓人看了自慚形穢,不敢直視。

身旁的侍從低眉斂目,恭恭敬敬地敬茶,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莊縣令剛進偏廳就看到了這樣的畫面,心裏的不悅更甚,隐隐有怒火升騰,也沒管賀沅安怎麽一個人來此。

竟敢在縣衙裏耍威風,真是不把他放在眼裏。

“這位公子好大的威風啊。”莊縣令冷哼,沒給賀沅安眼神,徑直坐上了主座,活脫脫盛氣淩人,小人得志的模樣。

氣氛一時間暗潮洶湧,賀沅安放下手上的茶盞,磕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

“莊縣令威風堂堂,不輸于本王。”賀沅安撩起眼皮,語氣冰冷。

邊上的侍從不着痕跡抖了抖,從懷裏拿出令牌,大聲道:“景王殿下在此,還不拜見。”

原本還得意洋洋的莊縣令瞬間垮了臉,想起身卻使不上力氣,驚懼之下竟然從座位上摔了下來,狼狽不堪。

賀沅安哼笑,欺軟怕硬的狗東西,原本他還以為這位行動不便的縣令有什麽本事,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莊縣令一路膝行來到賀沅安面前,笑得谄媚,“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景王殿下,還請景王殿下恕罪。”

淮安縣山高皇帝遠,鮮少有達官貴族行訪,皇子微服私訪還是第一次。

莊縣令只是小官,沒見過皇子,鬧了個大笑話。

“行了,不必搞虛頭巴腦那套。”賀沅安笑得嘲弄,“本王且問你,這縣衙的官銀……還有多少?”

莊縣令哽住了,怎麽突然問這個。

官銀的去處,莊縣令自然一清二楚,只是在賀沅安面前,當然不能實話實說。

額頭被汗水粘濕了,莊縣令道:“回殿下……昨日刺客闖入府衙,殺了地牢裏的重犯,還、還劫了全部的官銀……”

“放肆!”賀沅安猛地拍桌,将在場的人吓得一激靈,“莊塵,你好大的膽子!”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賀沅安:“官銀丢失可是死罪,三日內将官銀找回來,不然本王便修書一封,奏報京都。”

賀沅安語氣拖得很長,莊縣令聽得出其中的警告,只得不斷磕頭求饒,連連答應。

“下官聽命!還請殿下饒了我這一回!”

莊塵謹慎地擡起頭,恰好對上賀沅安漆黑深邃的眼睛,似乎能将他所有的秘密都看穿。

賀硯随伸手拍了拍莊塵的臉,“好自為之。”

說完便起身離開偏廳,留莊塵一人癱坐在原地大口喘息。

莊管家扶起莊塵,言語間滿是擔憂。

莊塵劫後餘生,咬牙切齒:“既然這樣,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遵命!”

**

照之前的推測,莊縣令會大量收鹽,然後再高價賣出,循環往複。

蓮玉荇收到消息,淮安縣附近的鹽都被收購了,暗中運進了淮安。

這樣的話,縣衙裏的官銀肯定被莊塵用出去了,不過他竟然順水推舟,把罪名推給沒名沒姓的刺客。

昨夜她帶了兩個侍衛,準備去莊塵的私宅探一探,看能不能找不到莊塵買賣私鹽的賬本。

剛從書房出來就被發現了,侍衛帶着她一路躲藏,才成功逃了出來。

“景王殿下,昨日一整天都沒見你,要不是你身邊的人在客棧,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蓮玉荇挑眉,這位景王殿下近日行蹤不定,讓她隐約覺得賀沅安有什麽瞞着自己。

賀沅安腳步頓住,看向蓮玉荇,語氣稍顯冷淡:“蓮姑娘,本王的事應該輪不到你打聽。”

無趣。蓮玉荇在心裏說話,賀沅安态度這麽不好,還是別把打聽到的線索告訴他了。

蓮玉荇轉過身,腦海裏閃過一個絕妙的主意,可以給賀沅安一點滋味嘗嘗。

她扯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意,湊到賀沅安身邊低聲說話:“我帶殿下去個地方。”

**

“這便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賀沅安有些震驚,沒想到蓮玉荇看起來嬌嬌弱弱,沒想到愛好這口。

賀沅安上下打量着蓮玉荇,扮上男裝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走吧。”蓮玉荇輕佻地笑笑,與先前的模樣截然不同,就差用扇子挑起賀沅安的下巴了。

進入紅樓,脂粉味撲面而來,賀沅安不适地皺起眉頭,一擡眼蓮玉荇被一衆五顏六色的姑娘帶上了二樓。

賀沅安臉色的表情變幻莫測,許久才跟着她們上了樓。

賀沅安躲開身邊的莺莺燕燕,問:“蓮玉荇,你到底帶我來這裏幹什麽?我不好這口。”

“來紅樓能幹什麽,賀兄莫要說笑。”聽他這麽說,蓮玉荇幾乎要笑出聲來,只能強忍着笑意,打趣道。

欣賞着賀沅安難看的臉色,蓮玉荇心裏很是暢快,終于大發慈悲,屏退一衆姑娘,推開門進去了。

房間裏布置精致,與紅樓其他地方的相比,這裏的熏香很獨特,有凝神靜氣之效。

亭煙迎上來,直接牽住了蓮玉荇的手,帶着她在小幾旁坐下。

賀沅安臉色更黑了,蓮玉荇莫不是在戲弄他。

“賀兄,坐。”蓮玉荇指了指剩下的座位,讓賀沅安坐過去。

賀沅安沒動,緊盯着蓮玉荇,“蓮姑……蓮兄,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看她這副熟稔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是紅樓常客。

蓮玉荇斂了吊兒郎當的姿态,坐得端正,趕忙解釋:“亭煙姑娘是這紅樓的花魁,從前侍奉過莊塵,我答應幫亭煙姑娘贖身,亭煙姑娘才願意告訴我們關于莊塵的事情。”

莊塵這種人,即便出入風月場所,也斷不可能透露自己一星半點的信息。

賀沅安不指望能在亭煙這裏打聽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沉默不語,沒有拂了蓮玉荇的面子。

畢竟她都女扮男裝了,還很樂在其中。

亭煙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一張紙,遞給蓮玉荇。

“莊塵有一個很寶貝的賬本,幾乎不會離身,就算拿出來也要放在視線可及之內,不允許我碰。”

“有一次我不小心碰到,莊塵便把我臭罵了一頓,連夜趕回了府中。”

蓮玉荇和賀沅安對視一眼,看來販賣私鹽的證據就在這個賬本之中了。

可是,要怎麽拿到賬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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