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白濑腦袋與桌面磕了個結實,耳朵嗡嗡作響,他奮力掙紮着:“中也!你怎麽可以對我動手!”

柚杏驚呼一聲想要阻攔,雙腳卻被無形的異能牢牢摁在原地。

其他羊的成員也是一樣,一種無形且陰暗的恐懼在他們之間蔓延,他們夾雜懼怕與忌憚的目光,投向将重力傾軋向自己人的首領。

有人愣愣喊那個名字:“中……中也……”

中原中也抿緊嘴唇,沉聲重複:“都給他道歉。”

頭被死死按在桌面上動彈不得,白濑咬緊牙關,想用一直以來跟人說話的語氣求饒,但卻控制不住蟄伏已久的怨怼與嫉妒——

憑什麽?

憑什麽?!

這一次強迫他低頭,就像是撥下閘門的開關。

白濑控制不住地去質問那什麽見鬼的命運,如果有異能力的那個人是他的話——

最後他将這些情緒一股腦化作對首領的質問:“我們可是一個組織相依為命的同伴啊,中也,你要為了一個外人背叛我們嗎?!”

壓制白濑的手,指尖略一收緊。

在鐳缽街求生,沖突與鬥争是難免的,但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羊之王從未允許大家去為難無辜市民。

而錄音中他們稱得上業務熟練,顯然平時沒少幹這樣的事。

中原中也一臉寒霜,心中何嘗沒有被欺騙背叛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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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力道增加:“這件事是你們錯了,跟這個人道歉!”

白濑最終在威脅下,不甘心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

中原中也這才收回手,朝對面看了場好戲的真田鸠見鞠躬道歉:“是我沒看住手底下的人。”

“你哪是沒看住啊……”

真田鸠見嘆喟着說,說實在的這個人首領的做法讓他眼前一亮,可惜被他硬壓一頭的羊崽子并不服氣。

中原中也剛才為了讓他滿意,下手沒收幾分力道,白濑的額頭瞬間漲紫滲血,正捂着傷處猶自含恨地悄悄剜了真田鸠見一眼。

同時也将這筆帳記了下來。

“…你說的對。”

中原中也的态度稱得上優秀,表情裏沒有任何不虞地與人協商:“這件事你想怎麽解決?”

“這個嘛……”

真田鸠見指節叩了叩扶手,視線過了一遍那群無意識以白濑為中心不良少年少女,将他們與眼前光屏上的資料一一對應,突然端正坐姿看向給他們自行讨論時間的警官。

“有件事讓您知道比較好。”他突然想起什麽那樣說。

胡子警官從這個姓真田的少年拿出錄音筆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不簡單。

他捋了把胡子道:“你說。”

雖然胡子警官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田鸠見的切入點還是讓他驚訝了一下。

“他們資料上填的家庭住址與電話號碼,應該都是假的吧?”

胡子警官下意識重複了真田鸠見的後半句話:“都是假的?”

他手裏的姓名住址等信息中,“的确有兩個連號碼位數都寫錯了,不過……也挺常見的吧?”

有害怕被家長教訓的因素在。

同時這些經常出來惹事的不良團體,多半也疏于管教,家裏人甚至不一定肯跑這趟,警署也不可能一直把人拘留着,多半是口頭教育後就會放人。

這個叫白濑的聽錄音情節惡劣也是主犯,如果真田強硬起訴他的話,證據齊全的情況下,是有可能将他送進少管所的。

胡子警官想着真田鸠見是不是有這個打算,要找對方的監護人。

真田鸠見伸手示意,那雙平靜清潤的湖藍色眼睛挑起:“方便給我看一下嗎?”

既然都是假的,那也沒什麽保護隐私的必要。

胡子警官這樣想着,大概他提出請求的口吻太過自然,等反應過來時,東西已經神使鬼猜地遞了出去。

那少年自然接過,燈光打在他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上,他垂眸審閱的仿佛不是什麽胡編亂造的個人信息,而是拆封的機密文件。

他翻頁的手頓了頓,分出來一個眼神:“筆。”

“……”

胡子警官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說不上來,他遲疑的功夫,旁邊那個黑色卷發的少年手伸進背包裏一頓摸索,掏出幾支散裝沒筆帽的。

“前輩!給!”

“謝謝。”

真田鸠見接過試了下色,發現只是看上去邋遢,能正常出墨水。

他迎着胡子警官愈加困惑的目光說:“他們都是七年前鐳缽街爆炸事件的孤兒。”

“什麽——”

胡子警官的震撼溢于言表:“等等,你是說這麽多年他們……”

都還在那片土地上生活嗎?和那幾年随戰敗的國家一起破産,聚集過去的成批流浪漢一起?

那段時間的橫濱淪為租界,街頭出現了大量外國人,港口本來該運載貨物商品的集裝箱裏,堆砌的東西變成了武器彈藥,當地黑道勢力吃上這口紅利,成了現在以某港口組織為首,盤踞城市一角的龐然大物。

有傳言炸出擂缽街這個三不管地區的,是來自敵對國投下的導彈。

還有一個說法則比較玄幻,說産生這場爆炸的本源是荒霸吐,一個日本古老傳說中破壞力強大的神。

切原赤也撓着後腦勺也一時不知說什麽,事件發生的時候他還小,只聽父母警告不去靠近。

“你們這種從未遭受過苦難,衣食無憂在光明下的長大的人,怎麽可能感同身受我們的難處!”

白濑攥緊拳頭低聲嘲諷,有種掩飾的傷疤被揭開的難堪。

“不用那麽羨慕,你們也可以擁有正常的生活。”

聽了真田鸠見這句話,白濑不由嘲笑他的天真:“你是指把我們送進孤兒院嗎?那裏面的生活能比我們現在好到哪去?”

這個人虛高的自尊心就像一枚解不開的死結,讓他覺得別人的憐憫虛僞至極。

「無為轉變」賦予了看到別人靈魂的能力。

真田鸠見視角裏,呈現在他視網膜上的,除了正常的光影,還有一道與本人相似的虛影。

真田鸠見看着張牙舞爪的“白濑”,像是被取悅到了,笑笑說:“當然是指讓你們回歸正常家庭,和有血源關系的親人一起生活。”

寸頭紋身男覺得這家夥在耍他們,惱怒道:“我們的家人早就在爆炸中死光了!”

“诶?”切原赤也發散思維,“死——死而複生?”

“想什麽呢。”

真田鸠見推開這孩子湊上來的蠢臉,看向那個頂多上中學的年紀,卻打扮得像個職業混混的少年:“真的死光了嗎?”

“不然呢——”

只覺得這家夥在故意戳人痛點,寸頭紋身男舉起拳頭想還以顏色,被羊之王擡手攔下。

中原中也得知自己被同伴欺瞞利用後,面對受害人不複一開始的氣勢,神色間有對自己的質疑,緊緊擰着眉頭。

他牢牢注視着真田鸠見的眼睛,不認為這個人有幫助他們立場和善心。

“你什麽意思?”

“據我了解,那兩年橫濱人流量巨大,有不少人來尋找機遇,更多的本地人卻選擇連夜搭火車躲回鄉下。”

原因無外乎在橫濱興起的特産:□□火并……

真田鸠見就選率先冒頭,顯然最在乎家人的紋身男舉例,問他:“七年前你應該記事了,父母有什麽兄弟姐妹嗎?”

紋身男被他的假設砸得有點懵,陷入回憶愣聲道:“母親……有一個妹妹。”

真田鸠見轉了圈筆,又問了名字年齡之類的問題,請他描述記憶中對方的長相,随後開始下筆。

不消五分鐘,一幅簡單的肖像畫躍然紙上。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将這頁紙推向對面,不可避免小拇指關節蹭到了些許未幹的墨水,“她當時多半在外地上大學躲過一劫,這麽多年容貌會有微妙變化,但骨相是不變的。”

“啊……媽媽!”

“嗚嗚嗚……”

“我好想回家……”

來不及驚嘆他是怎麽做到的,不知誰起的頭,拜托真田鸠見讓他們再看一次父母的臉。

白濑恍然盯着墨跡勾勒出的那張記憶中的臉,捏皺了手裏的紙張,冷不丁潑其他人冷水:“那麽多年過去了,那些親戚恐怕不想要我們這些拖油瓶吧?”

雖然他說話還是管用的,但沉浸在情緒中的其他羊,一時沒有接他的話。

別說照片了,爆炸直接将房屋連同大地一塊吞沒,這是他們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看到父母。

都是心智不成熟的少年少女,為了生存随波逐流抱團取暖,實際除了當下的歡愉享樂,與所謂不被管束的自由外,他們貧民窟裏的人生看不到未來。

「羊」。

這個組織聽上去很酷,他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能在羊之王的庇護下肆無忌憚。

但羊之王會“背叛”他們,或者說他們之間的付出本就是不對等的,隔閡一直都在,他們仰仗中原中也的力量,同時也無意識畏懼着他。

況且他們小時候,都是經歷過真正的幸福的。

人總是渴望沒有的東西,猛然多了另一種生活的可能,但有個聲音硬要折斷你的希望,怎麽也是高興不起來的。

白濑黑着臉咆哮:“你們非要撞到南牆才死心嗎!”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叔父一樣糟糕,白濑。”

白濑猛得被按下靜音,一寸寸扭轉脖子,看向好整以待真田鸠見。

“你的表情像在問我怎麽會知道?”

真田鸠見摩挲着指腹上幹掉的墨水:“猜的。你大概是被叔父棄養後,才輾轉流落到鐳缽街的吧?”

白濑咬牙切齒地摳緊了桌沿,氣到身體微微發顫。

柚杏紙上除了父母還有個老人,她想起了幼年在鄉下奶奶家的生活,試圖安慰他:“白濑……你別這樣。”

白濑只感覺到被背叛與孤立,一把甩開她的手,将紙張按在桌上:“就憑這個,要怎麽找到失散多年的親戚?”

他冷笑着,“靠登報紙尋人嗎?”

“政府有發放補償金給遇難者家屬吧,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發現不用水擦不掉後,真田鸠見不去管它。

“對了,你不用擔心被強制送回領養家庭,因為在這之前你要先去少管所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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