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天花板上本該因電路故障失效的攝像頭中心, 有一點幽微的紅光明滅。
男人憑借直覺擡頭,淩厲目光悍然射過來時,什麽異常都沒發現。
他離開前最後回頭, 看了眼像豢養一條觀賞魚般,關住少年的巨大玻璃器皿。
這趟趁亂潛入組織研究所,黑澤陣無法帶着這具屍體全身而退, 再者他本就只是來确認一眼,這具浸泡在防腐劑裏空殼子于他已經毫無意義……
原本是相信自己一手培養的寬特羅實力,才派他先自己一步接觸組織, 誰知他第一次叫自己失望就葬送了性命。
中途黑澤陣就已經知道了這小鬼的結局, 卻不知為何非要親眼看到屍體。
從研究所負責人口中聽到對方已死時,憤怒盈滿肺腑, 與多年沒體會過的其他複雜滋味混合。
來的路上男人已經整理好了自己,這樣冒險本不是他的作風, 但他還是來了, 并親眼确認了對方的死亡。
作為一個本已習慣獨來獨往的殺手, 黑澤陣現在沒有太多情緒,只是深深地望了眼寬特羅血色褪盡青白的臉, 轉身離開撤出,直到坐回車裏。
嶙峋指節握在方向盤上,面前被高樓切割的無盡夜幕,像一塊幕布不斷投影出剛才他看到的畫面。
男人閉了閉眼, 遲鈍感受到胸口像被無形手掌擠壓的悶痛。
好似早春的陣雨,帶着寒意綿密灑落, 不刺骨卻難以晾幹的潮濕, 一點點浸透骨髓。
他嗅到了初遇那天,自己身上瀕死的雨腥味。
—
窺屏琴酒找到“寬特羅”的屍體, 已經是兩天後了。
系統将這部分監控同步到光屏時,宿主結束白天在學校的課程和部活,正是晚飯後難得的休息時間,把作業搬到床上準備睡覺。
真田鸠見蓋上被子躺好,還挺好奇他會怎麽處理自己的“屍體”,結果人只是意味深長地盯了兩分鐘,然後就開車走了。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這趟是冒險潛入,就算要幫他入土為安時機也不合适。
正要睡覺呢,手機收到了求救信息。
房間燈已經關了,真田鸠見從枕邊摸過震了好幾下的手機,虛着眼點進聊天軟件。
阿綱:【怎麽辦老師】
阿綱:【裏包恩還是沒走成】
阿綱:【我不想當什麽黑手黨boss啊好可怕!!!】
阿綱:【今天還轉學來一個用炸藥的銀發不良,是那種真的能嘭得炸開的火藥為什麽上學要帶這種東西啊我真的還不想死】
物理超度:【……】
對面接連不斷碎碎念般的吐槽,叫他一時接不上話。
這個叫阿綱的小朋友在知道他是個可靠的成年人後,經常向他咨詢一些學習和生活上的小難題,前兩天在打完boss後,突然跟他哭訴自己最近遭遇的離譜事件。
一個還叼奶嘴的小孩來到他家,成了他的家庭教師,還說要将他培養成合格的黑手黨首領!
其實阿綱更早一天就想向他尋求幫助了,可是周六真田鸠見做夢去了,白天一直沒有上線,等到晚上剛要私信他,裏包恩扛着把槍從牆壁機關裏平移出來。
“既然你那麽想玩,那就玩個夠吧。”
阿綱在槍口威脅下,一向不熬夜的他含淚刷了個通宵。
次日趁裏包恩不在才向他求救成功。
“…………”
是的,很離譜。
但問了系統後居然是真的!
真田鸠見當即回複:【孩子,報警吧】
【黑手黨能有什麽未來,聽老師一句勸,現在就報警舉報有人詐騙吧】
沢田綱吉報警了,随後在熱血少年漫裏很沒存在感的警察,上門後與站在桌上臉上天然寫着無辜的小孩對視三秒,覺得他在惡作劇教育他不要報假警。
裏包恩在旁發出孩子天真無邪的嘲笑聲。
雖然首戰失利,但二人都沒有放棄,之後他們加了聊天軟件好友。
今天真田鸠見給他支的招是聯系當地兒童保護協會,讓他們把那個嬰兒抱回去找領養家庭。
結果裏包恩早有準備地掏出一紙寄養協議。
光聽沢田綱吉吐苦水,跟系統商讨救少年走明途方法的真田鸠見還沒說什麽呢,聊天對象突然換人了,是少年手機被一個身手敏捷的嬰兒搶走了。
【你好】
【我是裏包恩,阿綱的家庭教師】
物理超度:【你好】
大概知道對面是有世界第一殺手之稱的角色,但看了系統曝照,實在很難把兇名跟外型聯系起來。
裏包恩抓住天花板上垂下的鎖鏈,升空閃避沢田綱吉,細嫩的手指尤其靈活:【阿綱給你的備注是“物理老師”】
物理超度:【沒錯,我是他的物理老師】
【你真幽默】
【^-^】
【我查不到你的身份信息,也查不到你妻子的,不過你跟阿綱認識在他獲得十代首領繼承候補資格前,我姑且判斷你是不帶特殊目的接近他的】
物理超度:【???】
物理超度:【怎麽說話呢?什麽我的妻子,是游戲裏的!!】
裏包恩像很好說話地如他所願,補全了重新打字:【你和你游戲裏的妻子,我很好奇你們的身份】
學習成績不行,運動也奇差無比的沢田綱吉夠了半天跳不動了,坐在地上苦着個臉:“裏包恩你在跟物理老師說什麽啊……”
裏包恩坐到衣櫃上繼續看手機,施施然打字發送。
【阿綱很信任你,或許我們可以約出來見一面】
對面秒回:【不面基】
裏包恩不易察覺地扯了下嘴角,一一删除他們剛才的聊天記錄,然後把手機抛回給棕發娃娃臉少年。
拒絕得很幹脆,但未來誰知道呢?
新首領周圍正彙聚他的守護者,擁有超直感的沢田綱吉,隔着網線都能信任到把最近遭遇說出去的神秘主義者,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無愧廢材之名的沢田綱吉,反應速度也堪憂,被手機精準砸中腦袋。
他看到還停留在自己發的上一條的聊天記錄,有些緊張地打字詢問對面剛才有沒有收到什麽信息,那不是自己發的。
從衣櫃上跳下來平穩落地,裏包恩出門前想起什麽。
“對了,後天……”
幾秒後中學生阿綱驚悚吐魂:【老師救命裏包恩說要帶我去參加Mafia的宴會】
物理老師愛莫能助:【……】
真田鸠見嘶了聲想起臨近的一場晚宴:[這麽巧?]
[意大利的彭格列的确在宴請名單上,明面上是以其名下某個房地産商的名義受邀。]
系統提醒時間催促着:[你該休息了,港口的人今晚行動。]
真田鸠見又安撫了沢田綱吉幾句,結束對話閉眼乖乖躺好,将右手放在被子上,摸着擺在上面的書本面帶安心微笑。
[今天的作業也拜托你了!]
系統:[睡你的吧。]
熟練掌握一秒入睡能力的宿主下一秒掉線,它嘆了口氣接管他的右手臂,攤開作業摸到圓珠筆,按掃描錄入的內容在對應答題處模仿宿主筆跡作答。
手在黑暗中自己動了起來,筆尖與紙頁摩擦發出細微沙沙聲。
一旁被綁在椅子上,日漸消瘦的白貂詛咒,突然像是過夠了這任人拿捏的悲慘日子,猛得掙紮扭動想要作祟。
系統摸了塊橡皮丢過去,雖然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被砸中腦袋的白貂重新安靜如雞。
當晚以另一個身份活動時,真田鸠見終于收到了來自港口Mafia的第二封邀請函。
他當時騎着摩托,從馬路上呼嘯而過,遠遠就看到前方路口被一幫列隊整齊的黑衣人堵住了,要不是旁邊路燈亮堂得很,他們這麽一大幫子大晚上還戴墨鏡的,還真很容易糊在背景裏。
他在十餘米開外剎車,歪側過臉表示“有事說事”。
說實在的如果對面再拖下去,他都要主動上門去取那張紙了。
“您好,冒昧打擾。”
為首者手心貼在胸口向他低了低頭,禮節到位後才說話,看上去像老紳士,是一群人中唯一一個戴單片眼鏡的。
特別行動分隊“黑蜥蜴”的隊長,算是港口老人的廣津柳浪。
廣津柳浪從西服口袋取出一封不可避免沾上些自己體溫的信件,緩步來到那個無甚表示的男人面前:“港口Mafia誠邀您赴約,想必會讓您滿意。”
為了讓這個只追着罪犯的神秘獵罪者赴約,他們特的利誘了許多,被這個人震懾到逃亡外地的逃犯回來。
那些人并不知道受邀的還有他們避之不及的人,加上義警一般零點後才活動,而游輪一早就駛離碼頭,僥幸心理讓他們覺得自己踏足一下這塊土地問題不大,赴約的應該不在少數。
想來這對對方來說,多少是有些吸引力的。
廣津柳浪雖然眉眼低垂,但餘光仍舊不動聲色觀察着這個多方勢力畏懼的人。
他跨坐在摩托車上,發動機發出不耐煩的嗡鳴聲,穿着商場裏常見的衛衣與長褲,手套包裹了修長指節,只有手腕處由于接東西的姿勢原因,露出一截年輕的白皙皮膚。
說來奇怪廣津柳浪對這個人倒沒有多少畏懼,哪怕身為Mafia的自己此刻直面對方。
或許是因為了解了他的行事風格,知道自己不在處刑名單上吧?
對方接過信件現場拆開,取出邀請函看了眼。
跟另一張款式一樣,只是邀請對象變成了,指代不确定的:「先生」。
廣津柳浪聽到面前的人發出一聲輕哼,信紙被他随意丢棄,邀請函收進了衣兜。
這便是接受邀請的意思了。
任務完成廣津柳浪後退至一邊,同時比了個手勢,已經站到僵硬的黑蜥蜴們分至道路兩側讓開通道。
那人騎着摩托從中穿過,很快那嘯音也逐漸遠去消失。
次日周三,也是關東決賽當天。
立海大決賽對上了青學。真田鸠見從弦一郎那裏聽說,傷勢複發的手冢國光已經動身去德國治療了,現在的青學不是他們的對手。
明明早上出門時太陽還很大,幾乎剛到比賽場地,天空就瞬間陰沉下來,開始掉雨點子。
眼見雨越下越大,不想洗野頭的真田鸠見中途離開,去附近商店買了幾把傘,按系統指引去找幾個隊友,最後在一個亭子附近找到了他們。
亭子裏全是青春學園的人,也為比賽可能延期而心情煩悶。
看到幾乎渾身都濕透了的隊友,真田鸠見嘴角一抽,上前把傘送到弦一郎他們頭頂,“你們在玩什麽雨中漫步的行為藝術,是嫌身體太好嗎?”
真田鸠見把傘遞給己方眯眯眼時,新奇地上下打量:“沒想到你也是這樣的人啊蓮二。”
柳蓮二:“……”
他接過傘撐開道謝,又小聲反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