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不是任何人
第56章 你不是任何人
清晨霧收，秦漪醒來時，身旁的蘇恣悅已經沒了蹤影，她一向睡眠淺，但昨晚好像睡得還不錯。
秦漪思緒一頓，好像和周爾擁眠的那幾晚，她睡得都很好。
秦漪拿走身上的大腿，小心下床，回身看向床邊，周爾照舊睡得橫七豎八，臉藏在一頭亂發裏，手臂長腿都露在外面。
睡裙上翻，露出圓潤的曲線，和一點褲子的邊緣。
秋日的清晨帶着些微的涼意，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悄悄萌芽。
秦漪啼笑皆非，替周爾拿開臉上和脖頸的頭發，歸攏在腦後，露出了周爾的臉和長頸，還有因為側身睡覺，胸前微微擠出的ru溝。
她呼吸一滞，将目光重新挪回周爾的臉上，心想周爾确實像朵玫瑰。
秦漪一笑，發覺自己看着周爾的睡容時，發覺自己心底有一股不知名沖動，令她唇齒幹澀。
“起床了？”一樓的草坪上，蘇恣悅面前擺着咖啡和餅幹，素顏，眼底微青，打着哈欠。
秦漪攏着披肩，在蘇恣悅身邊坐下，“昨晚沒睡好？”
蘇恣悅嘴角一抽：“昨晚有一條腿，這麽的……”
蘇恣悅開始連說帶比劃，朝秦漪說昨晚半夜，周爾睡着後，是怎麽将一條長腿橫過秦漪直接踹在自己屁股上的事。
“她是不是練過的？對，我聽說過，她一腳可以踢破流氓的下巴，難怪呢，睡覺都在劈叉，那腳差點伸我嘴裏了！”
“我還做夢夢見吃雞腿，心想這個味道似乎不對啊，睜眼一看，好家夥，一條大白腿啊！”
“噗。”秦漪嗆咳，連忙放下咖啡，扯過一張紙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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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恣悅嘆氣，手腕下垂，朝外一擺示意無奈：“當然了，是誇張的說法，不過你可以想象我為什麽一晚上沒睡好了。”
別墅晨鐘敲響，廳內開始擺早飯，傭人出來請，朝秦漪說：“周爾小姐已經起來了。”
秦漪點頭，快步進屋。
昨夜宴客的大廳是本家的會客樓，今早本家的自己人便活動在常用的起居樓。
一樓客廳不大，沙發地毯，長梯幾案還有一張大大的餐桌，已經占去一半的空間。
周爾在杜姨的安頓下落座。秦漣、方磊還有秦玥以及幾個周爾不認識的人中年人也接二連三坐在餐桌邊。
秦漪拉過周爾左邊的椅子坐下，蘇恣悅則坐在了周爾的右邊。
秦玥看着周爾，隔着桌子和她大眼瞪小眼。
幾乎所有人都看着周爾，目光不掩好奇。
周爾：“……”
秦一柏來了，推着輪椅上的秦奶奶，坐到餐桌首位。
周爾忽然意識到，這些可能都是昨晚沒離開的秦家親戚們……總是現在應該是家宴……周爾頓時緊張起來，不停安慰自己，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的……沒事沒事，有一半都是熟人……
“奶奶昨晚睡得怎麽樣？”
“奶奶……”
大家現實問候了秦奶奶，又和秦一柏說了兩句話。
寒暄之後，秦一柏示意大家吃飯，先喂了秦奶奶，所有人才開始動筷子。
周爾突然發現，秦家作為一個大家族，某些方面，仍然保留着一些古老的規矩。
幸好沒有食不言的規矩。
餐桌上大家邊吃邊聊，氛圍還算融洽，周爾眼觀鼻，鼻觀心，誰偷看她她就沖誰笑，越笑越燦爛。
秦漪突然說：“別笑了，臉不僵麽？”
周爾：“……”
秦奶奶吃了一會飯，脖子上戴着周爾送的懷表，秦一柏拿起打量了一會，和秦奶奶說了兩句話，擡眼看着周爾。
周爾連忙咧嘴，努力擠出一個燦爛笑容。
秦一柏微微颔首。
餐桌邊安靜了一瞬。
秦玥突然問：“周小姐和大堂姐是朋友？”
另一邊座位上，秦漣趕緊示意給拿蟹黃包的老公坐下來，也将目光看向周爾，于此同時，正在喝茶的秦一柏動作也一頓。
一桌子人都好奇的看向周爾，好像終于找到機會，肆無忌憚的打量周爾。
唯有秦奶奶，慢條斯理嚼着一塊綿軟的饅頭。
周爾：“是，是啊。”
秦漪将一疊灌湯包挪到周爾面前，示意她吃。
蘇恣悅伸出筷子夾走一個，“其實，我和小耳朵的關系比較好。”
衆人點頭，轉開臉開始吃早飯，只是動作看似自然，餘光依舊看着周爾。
肯定是昨晚跳舞的原因，大家對周爾的身份多少有點了好奇。
“姓周？是周勝周總家的麽？”有人小聲問。
大家的好奇心頓時高漲起來。
周勝？
周爾一臉茫然。
蘇恣悅撲哧一笑，笑容意味深長。
周爾：“那是誰？”
衆人頓時有點索然。
秦漪一言不發，安靜吃飯，只時不時拿紙替秦奶奶揩拭一下嘴角，再湊近詢問奶奶要吃什麽。
秦奶奶指了一下甜餅，又指了一下周爾，秦漪拿公筷夾了個甜餅給周爾。
大家看向周爾的眼神剛剛松懈，緊接着又是一震。
蘇恣悅朝周爾解釋，說：“一位移居國外，以巧克力生産為生的企業家。”
周爾點頭，說：“哦，不認識。”
席間，秦玥發出嘲諷一笑。秦漪一眼睇去，前者立刻垂下目光。
“那是不是周百川周家的？”那個人又問，執着想弄明白周爾的身份。
周爾又問：“周百川又是誰？”
不等蘇恣悅看口，秦漪率先說：“市政廳的官員。表舅，早餐不合胃口？”
前半句是秦漪對周爾的解釋，後半句，顯然是她朝問這個話的人說的。
那個被叫做表舅的中年男人讪讪一笑，不再搭話。
周爾吞下一只灌湯包，眉毛一揚，說：“哦，我爸叫周平昱。”
“周平昱？”秦一柏放下筷子，擰眉思索起來。
秦漪：“……”
秦一柏一開口，大家自然而然的開始搭話。
“似乎有點耳熟。”另一個中年女人接話。
“哦！”那個表舅一臉恍然大悟，緊接着語氣篤定，“A市的那位！晉商出身的是不是？”
周爾正瘋狂的頭腦風暴中，自她有記憶起，好像是聽誰說過，自己的老爸是外地遷來老家的，應該是逃荒年間，好像是和晉有那麽一點關系？
周爾點頭，叼着筷子也跟着思索起來，一臉認真。
表舅語氣抑揚頓挫，兩手一拍，得意道：“對嘛！周總晉商出身，現在轉行做新金融了！是不是？我前段時間剛好和周總吃過飯，哎呀，竟然周總的千金啊。”
“啊？”周爾的思維已經跟不上了，一臉呆滞，隐約有點風中淩亂。
蘇恣悅擱下筷子，扭頭看向周爾，如果忽略她眼底的戲谑，裝得還挺像模像樣的是，“原來是周總的千金，失敬失敬了！”
周爾：“……”
周爾茫然看向秦漪。
“不用理會，”秦漪只示意周爾繼續吃飯，笑容可掬，“我時常建議表舅去挂我院的精神科，但他不怎麽放在心上。”
周爾：“……”
周爾心想你損起人來也是沒誰了，而且這些人怎麽回事？該不會以為秦漪和蘇恣悅對自己好，自己就是什麽有錢人家的女兒吧？
不知道現在給爸爸打一個電話，叫他去買雙色球還來不來得及。
兩個人的對話沒有傳進第三個人耳朵裏。但餐桌邊的人看向周爾的目光都不一樣了，欣賞、贊嘆、唏噓不已……還不住感慨周爾年少有為，竟然親自去上班什麽的……
秦漣目光複雜。
秦玥則差點打翻碗筷，微微露出恐懼的模樣，上次和周爾在工作室見過之後，她就留了心眼，打聽了幾番後，她才發現周爾就是秦漪幫忙抹掉和自己媽媽的違約金那個女人。
也就是周爾，簽約進公司後，公司便爆出黑熱搜，退市關門，自己也背上黑料，資源咖位接連降級……
簡直就是掃把星，秦玥暗暗吸了一口氣，她現在和周爾任職的工作室，設計圖紙還在修改，其實前面兩版她就很滿意了，但她始終不想就這麽簡單放過周爾，所以到現在她都還沒有給工作室答複。
誰知道，周爾……竟然有這個背景麽？
秦玥當然不信，有這種背景的家庭，怎麽會随便簽約一家小娛樂公司？
秦玥揚起笑容，看着周爾問：“認識這麽久，都不知道周小姐原來這麽低調。”
秦漣緊張的看着秦漪和周爾，問：“小、小玥也認識周爾小姐嗎？”
秦玥點頭，說：“我在她們工作室做衣服。”
周爾看着那張和秦漪有幾分的相似的臉，終于在雜亂無章的思緒裏捕捉到了關鍵一點，忙問：“秦玥小姐，設計稿定下來了嗎？”
秦玥：“……”
周爾：“我師兄的稿子已經給你們發去好幾天了，前兩天得不到回複去了你們公司，你的助理說你不在。”
“小玥！”餐桌邊，長輩紛紛投來譴責的目光。
“拍戲忙忘了，”秦玥嘴角抽動，拿出手機聯系經紀人，“我這就聯系經紀人，讓她跟那邊說一聲。”
周爾看着秦玥，目光一眨不眨，直到秦玥拿着手機朝周爾展示經紀人已經收到并回複了該條信息，周爾才滿意點頭。
蘇恣悅兩手抱臂，暗啧兩聲，不住驚嘆。
秦漪微微一笑。
表舅給周爾舀了一碗小米粥，傭人捧着碗，走過半圈桌子把碗放在周爾面前。
周爾：“……”
表舅正了正衣襟，溫文爾雅的問周爾：“不知道周小姐今天有什麽計劃？一會叫司機送周小姐回去，不知道周總什麽時候有空？上次吃完飯後，還有一些事……”
周爾一開始的迷茫到現在的情醒，回神之後，心裏簡直尴尬到腳趾抓地，讪笑着打斷這個人，說：“行，今天周末我爸有空，不過，咱們要去的話，坐高……唔坐飛機吧，坐飛機更快。”
衆人：“？”
表舅問：“周總在國外，哦，出差沒回來？”
周爾：“……我爸在沐城。”
沐城在哪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秦玥渾身一震，說：“霧城下一個地級市，劇組去取景過……”
說完，秦玥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了。
周爾看了眼秦漪，心說我這麽說沒事吧？
秦漪則挑眉，“你不是任何人，做你自己。”
衆人：“？？？”
于是，周爾看向那個表舅，說：“去麽？大叔，哦，表舅，我給我爸打個電話？”
表舅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風度翩翩的說：“當然。”
周爾一咬牙，說：“那我現在買票？我爸節假日才休息，明天周一就要去給小孩子們上課了，唔，寒暑假倒是有空，但是要幫我媽看店，還去兼職補課賺零花錢偷偷給我買包包……”
餐桌邊，大家吃飯、喝水、聊天的動作整齊劃一的頓在原地，僵硬猶如風中化石一樣。
蘇恣悅放下餐碟，開始憋笑。
秦漪擡起手，掖在下唇咳嗽了一聲。
周爾緊張起來，腿有點不受控的發抖，秦漪注意到她的異樣，把手按在周爾的腿上。
“……”
周爾的腿抖得更明顯了。
秦漪：“？”
秦漪拿開手，給周爾倒了一杯水，周爾喝了水情況好了些，說：“我爸是小學教師，我媽現在在開超市，以前是做豆腐的，唔，我們家的豆腐還挺好吃的，表舅喜歡吃豆腐麽嗎？我請家大家去我家吃豆腐。”
秦玥：“……”
秦漣：“……”
秦一柏：“……”
蘇恣悅終于破功，兩腮漲起，哼哧哼哧露出噗嗤嗤的笑聲。
表舅凝固在原地。
這時，周爾仿佛聽見那些來自遠古的，石林風化在空中的碎裂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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