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人的生日
月明星稀, 夜色濃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水。
坐在車裏,矢島彌夏就算不看時間, 隔着車窗看一眼外頭的夜空,也知道現在已經不早了。
身旁的赤司看了一眼腕表, 說道:“訂好的餐廳已經打烊了。”
她怎麽突然就覺得那麽心虛呢?聽到赤司這麽說,微微側頭,下意識地就躲開了視線,“嗯,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關上車窗,赤司說。
其實現在要過去的話也能吃到他訂好的餐,只不過要讓餐廳老板開門, 要讓餐廳的廚師加班給他們做,當時老板要打烊打電話過來詢問的時候明明也是他說你們打烊就好。因為讓整個餐廳的工作人員等着他們倆過去,她一定不喜歡這樣。
但是赤司想了一下, 還是打算征求一下她的意見:“如果要去那間餐廳,可以打電話讓老板開門營業。”
矢島彌夏搖搖頭, “可能都睡下了, 就別折騰別人了。”她看了一下時間, 突然想到了其他的,“找個面館吃面吧,或者随便買一點食材自己做一碗。”比起高檔的料理, 她覺得生日的時候吃一碗拉面似乎更有過生日的味道。
赤司靜默了一會兒,然後轉動了車鑰匙。
矢島彌夏立刻将安全帶系好,問道“我們去哪家面館?”
“去買食材。”他回答。
去的是附近一家連鎖超市, 晚上的超市人居然也不少。
他們推了一輛購物車晃蕩在蔬菜區。
蔬菜雖然不及早晨的新鮮但是看上去也還算不錯,矢島彌夏挑了幾樣用來當配菜的鮮蔬,打算往另一個貨架上去拿一小袋面粉。赤司卻握着購物車把沒有動,反而微微俯身,又選了好幾樣放進車裏。
“赤司君,拉面裏不需要這麽多配菜。”她看了看購物車,提醒道。
赤司點頭,說道:“做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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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做菜......我做?”她想了一下,她的廚藝好像僅限于做一些面食,炒飯或者煮一下速凍水餃填飽肚子。
“我做。”赤司看她一眼,推動了購物車準備從蔬菜區離開了。
又推車到了海鮮區,他拿了各種種類的海鮮放進車裏,眼睛都不帶眨的。
矢島彌夏問道:“你要做飯給我吃嗎?”
赤司把用袋子裝好的幾只肥美大螃蟹放進購物車,只是反問道:“不喜歡?”
彌夏搖搖頭,心裏頭有點受寵若驚的滋味,于是腦補了一下他下廚做飯的模樣,但是想象不出來,她笑笑說:“喜歡,就是很難想象你系着圍裙在廚房裏切菜的樣子。”
矢島彌夏以前沒見過赤司做飯,而且他也不需要自己下廚,美食佳肴,高檔料理都有人替他準備着。也許清晨他還沒起床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她不禁想起了上次在他家一起吃的那頓豐盛過頭的早餐。
看着很華麗吃着也很美味,但他們吃得好像都不多。
“嗯,喜歡就好了。”他說了一句,這時候海鮮也已經挑得差不多了。
赤司已經推車往前,矢島彌夏站在原處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快步趕上去。
最後挑水果的時候,彌夏在女性用品區看到了森川惠子,她獨自一人逛着超市,手中提了一個購物籃子。她的視線偶然間正好也望了過來,看上去像是一愣。赤司背對着那邊,沒有看到,矢島彌夏琢磨着要不要打個招呼,但是又莫名有點不太想搭理。
這時,森川惠子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到另外一個貨架去了。
矢島彌夏覺得森川惠子大概是誤會了什麽,不過森川惠子怎麽想的這又關她什麽事呢?
她們本來就不熟。
結賬之後,東西裝了滿滿一個大袋子。經過蛋糕店的時候又去取了之前訂好的蛋糕,雙層的,超大,矢島彌夏覺得他們兩個一定吃不完。
“可以帶去分給同事。”赤司已經替她想好了解決的方式。
彌夏捧着他訂的超大蛋糕放到後座那裏,突然發現店家可能是太忙了忘了給放蠟燭之類的。
赤司轉過頭來,看了看說道:“沒關系,家裏有,上車吧。”
于是矢島彌夏的動作莫名其妙地就因為這話頓了頓。
他說的是“家裏有”不是“我家裏有”,相差一個字,但聽進耳朵裏總覺得有一點不一樣。怎麽說都是前者聽起來比較親密吧,他也許什麽意思都沒有。大多數女生都比較感性,免不了因為別人的一句話或者一個舉動陷入思考,但矢島彌夏很快就甩開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
仔細想來,她最近對赤司君的一切,好像有點敏感過頭了。
大晚上的開火做飯,如果赤司伯父在家裏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沒有按時吃飯被他說教一頓。
矢島彌夏把食材一樣樣地在流理臺上擺開,問道:“分工?”
赤司從櫥櫃裏拿了一條圍裙圍上,對她說:“其實你可以去休息。”
她搖頭表示并不贊同這個想法:“一個人做飯多無聊。”
小少爺正親自下廚給她做生日餐,而她悠閑地坐在一邊看着,這種事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這得是多厚的臉皮才能這麽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別人的好意啊。他們之間是朋友,又不是那種親密的關系。
赤司也沒有多說什麽,給她遞過去一條圍裙。
矢島彌夏正在和面,往大碗裏倒上精粉,再倒水調和。只不過她不擅長這事,水倒多了要多加點粉,粉不小心倒多了又要加水,總之弄了有一會兒,還是黏糊糊的一團,很快就沒了耐心。
她心不在焉地攪動着碗裏的面粉,廚房裏挺安靜,耳邊菜刀和砧板觸碰到的聲音就更加清晰了。
矢島彌夏忍不住轉頭,觀賞赤司切菜的模樣。
他不管做什麽事,都是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左手扶着菜,右手握着刀,切菜的動作很快速很流暢,看上去刀工似乎很了不得的樣子。
真是......出乎意料啊,但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因為她總認為他什麽都會,而且都能做得很好。
赤司正在切洋蔥,被熏到了眼睛,他依然淡定從容,只是微微眨眼試圖驅散這一份刺.激。
矢島彌夏立刻偏開了頭,沒看他。
腦海裏一個念頭正瘋狂地往外冒:眨眼時的那個小表情,好萌啊。
一身正裝的時候看上去精明幹練,而穿着休閑的線衫系上圍裙的時候,也可以顯露出幾分軟萌可愛。
“矢島。”他突然叫了她一聲。
矢島彌夏側過頭去,聽到他說:“面粉沾到臉上了。”
“......哦。”
她用手去擦,赤司已經拿了手帕幫她擦拭幹淨,絲綢的質感在臉上摩挲着,觸感涼涼的。
赤司給她擦完臉,視線轉而到了她的手上。
盯着慘不忍睹的面團看了一晌,他說:“這個我來弄,你去洗菜吧。”
好吧,她的手藝被嫌棄了,但是他嫌棄得并不是那麽直白,她能接受。
矢島彌夏乖乖去洗菜,菜葉一片片地掰開洗得很幹淨。洗菜這種事她在家裏也沒少幹,她親哥喜歡動手下廚做飯,經常拉上她幫忙打下手。
因為只有兩個人用餐,考慮到能不能吃完的問題,赤司做的菜算不上很多,但仍然擺滿了半張餐桌。
兩人的面前都放着一碗正冒着熱氣的拉面,彌夏手掌輕輕挨着發燙的碗邊,盯着那幾道散發着香味的生日餐,滿滿的感動。
“赤司君原來很擅長做家常菜嗎?”她夾了一筷子在嘴裏,誇贊道,“好吃。”
“小時候,這幾道家常菜母親經常會做,她比我擅長。”他做大概是因為懷念吧,然而他不可能做出和母親一模一樣的味道。那段有母親陪在身邊的小時候,也只能用來懷念了。
矢島彌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盯着他的側臉發愣。
忽然的沉默勾起了她的回憶,她想起了得到母親死訊的那天,她正好參加完一場數學測驗。趕去案發現場的途中,她的腳步虛軟,像是失了魂。
矢島彌夏默默放下了筷子,突然說道:“我還在讀國中的時候,東京有一家銀行發生了一起搶劫犯槍殺人質事件,兇手有精神問題,是被同夥教唆一起搶銀行的,作案過程中受到了刺激,失控槍殺了在場的三名無辜人質,其中一個就是我的母親矢島芽依。”
這是她第一次說起自己的家事,語氣平靜。可能是窺探到了他內心深處對母親的思念影響到了她的心情,産生了想要傾訴的願望。她想她大概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即使只是萬分之一。
赤司是在京都讀的高中,那時候他更多的精力都是放在籃球上,對于東京這邊的報道并沒有過多關注,聽她說起這個,有些震驚和意想不到。
“大概是因為這樣,我厭惡世界上任何一種犯罪。”矢島彌夏微微嘆了口氣,說,“正義和邪惡是不能同時存在的,選擇站在正義這一方,就要盡全力消除周圍的所有邪惡吧。”
赤司好像明白了,她為什麽執着于這份工作。
彌夏擡眸看他。
氣氛變得似乎有些壓抑,她想要緩解一下,把憂傷的情緒抛到腦後銘刻在心底,她盡量做出了一副輕松的樣子,問道:“赤司君,我果然很适合當一個為民服務的正義好警察吧?”
嗯,很适合,但這份工作真的很危險。
赤司這麽想着,面上卻沒露出分毫,靜了一會兒,他擡起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吃面吧,快涼了。”
“嗯,我開動了。”彌夏笑了一下,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做了一個餐前禮。
收拾碗筷進廚房的之前,她想起什麽,微笑道:“和赤司君一起過的生日,我很高興,謝謝。”
赤司看着她,也笑了一下。
你願意的話,以後的生日我都可以陪你過。
赤司走上樓,很快又下來,遞給他一份生日禮物。
一個精致好看的小禮盒。
他悅耳好聽的嗓音也随即響起:“矢島,生日快樂。”
生日結束前的十五分鐘,矢島彌夏收到了跡部景吾發過來的郵件,關心她有沒有好好過生日。
景吾:晚上吃的什麽?
她摸了摸還有點撐的肚子,回複過去: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
景吾:嗯哼?那是什麽?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複,心裏卻想:男神親手做的生日餐,可不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