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六月飛雪
第5章 六月飛雪
到達郊野,諸星大遠遠便看到了站在雪地上的諸伏高明。
這會兒雪已經停了,但周圍一片皚皚的白,諸伏高明身姿挺拔地站着,明明穿了一身黑衣,卻仿佛與周圍的孤寂融為一體。
諸星大将車子停在他的身前,車窗打開,一股狂風夾雜着冰雪的碎渣卷入,糊了諸星大滿臉。
他打了個寒顫,還是朝諸伏高明喊:“斯洛克,上車!”
諸伏高明上了車,他的衣服似乎已被冷氣浸透了,明明關了車窗,諸星大卻仍感受到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絲絲寒氣,就好像他是将一塊冰挪到了車上。
“這麽冷,你跑來這裏做什麽?”諸星大不太明白,就算要私下找他談話,不能找個更合适的地方嗎?
諸伏高明将兩只被凍僵的手掌對着用力搓了搓,然後捂在了被凍紅的耳朵上。
真狠啊!
琴酒将他一個人丢在這裏,他一時半會打不到車,霓虹的冬天可是能凍死人的。
“你手受傷了?”諸星大很快注意到了諸伏高明手上的繃帶。
諸伏高明完全不想講話,将車內的溫度又調高了些,閉上眼睛感受被凍住的血液重新活過來。
諸星大仔細打量打量着他,半晌後錯愕地說道:“你該不會是被人丢下了吧?”
“是啊。”這一次,諸伏高明終于開口了。
“誰啊?敢把你丢在這裏。”諸星大震驚極了,反正他要知道對方是斯洛克,就絕對不敢将他丢下。
不怕報複嗎?自己有幾條命啊?
諸伏高明重新睜開眼睛,藍色是冷靜、包容的顏色,在美國時,明先生的眼神甚至讓諸星大覺得溫柔,可現在諸星大卻只覺得寒氣逼人。
他緩緩開口,冷冰冰吐出一個代號:“琴酒。”
霎時間,諸星大不說話了。
思來想去,似乎也只能是琴酒了。
事實上,有關斯洛克的八卦,諸星大在沒見到明先生之前就已經聽說過了。
據說三年前,斯洛克立了功拿到代號,正意氣風發的時候,他的領路人卻給了他狠狠的一刀。
斯洛克幾乎是被琴酒給驅逐的,所以哪怕他在美國混得風生水起,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那邊的二把手,給出的建議就連分部的一把手都十分重視,但他也還是強烈要求回到了霓虹。
他不是來這邊發展的,他根本就是來複仇的。
在諸星大所聽的八卦中,斯洛克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他會爬出來,就是為了和琴酒不死不休的。
所以……
這是複仇的時候失了利?
諸星大忍不住猜測,斯洛克被琴酒丢在這裏,手上還纏了繃帶,難道是刺殺琴酒失敗了?不,如果真的刺殺失敗,琴酒不該将他輕飄飄放在這裏,而是該一槍要了他的命。
還是說……斯洛克也掌控了琴酒的一些秘密,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諸伏高明低頭凝視着自己手上的繃帶,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琴酒并不是家貓,而是未被馴化的野貓。
攻擊性十足,心狠手辣,性格硬邦邦得從來都不會聽話。
不過越是這樣,反倒越讓諸伏高明覺得有挑戰性,越想要看到琴酒乖巧溫順的模樣。
“明先生,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諸星大沉默許久,終于鼓起勇氣挑破這一層虛僞的紗。
諸伏高明看了他一眼,颔首笑道:“當然可以,很多人都這樣稱呼我。”他伸手入懷,在諸星大緊繃的神經下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了他。
諸星大一邊開車一邊接過名片,他低頭看了眼,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着他的名字——川上明。
就在剛剛,諸伏高明溫和開口的時候,讓諸星大仿佛又看到了在美國時的明先生。
他們第一次見面,明先生也是這樣掏出一張名片遞到他的面前,而後笑眯眯地自我介紹:“認識一下,我叫明·布尼爾。”
明·布尼爾、川上明。
諸星大眼神蔑然地用兩根手指将名片彎折,他可不認為這就是明先生真正的名字。
諸星大的神經仍緊繃着,等待着諸伏高明的進一步發難。
質問他的身份?質問他的目的?威脅利用他?
諸星大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着諸伏高明的心理,他微微測了側頭,就看到諸伏高明正歪頭看着窗外,目光平靜淡泊。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斯洛克心思純淨,為人坦蕩,但這恰恰是斯洛克最危險的地方。
諸星大深知這一點,一個毫無城府的人,是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掌控美國分部、成為他們FBI夢魇的。
可車子都已經快駛入市區了,諸伏高明卻仍沒有說話。
諸星大意識到,他不能繼續等下去了,索性開門見山:“你知道我的身份。”
“啊?”正在走神的諸伏高明錯愕看他。
諸星大絲毫沒有放松戒備,狠聲說道:“說說你的條件吧。”
“條件啊……”諸伏高明深吸一口氣,卻仍在走神。
如果他想要再一次睡在琴酒的安全屋,又需要答應琴酒怎樣的條件?說實話,不管怎麽想,琴酒都相當難馴化,而且太容易把自己搭進去了。
事實上,他知道琴酒的安全屋,如果晚上去夜襲……嗯……該不會被當做入侵者幹掉吧?
諸伏高明緩緩嘆了口氣,完全行不通啊。
聽着諸伏高明吸氣又嘆氣的,本來意志堅定的諸星大心都有些亂了,到底什麽條件倒是說出來啊,磨磨蹭蹭故意消磨他意志嗎?
“明先生。”諸星大語氣加重。
諸伏高明這才回神,擺擺手道:“抱歉,我走神了。”
“呵。”諸星大發出一聲冷笑,走神?他才不會信。
諸伏高明眼神複雜地看着諸星大,剛剛那冷笑的模樣,真的和琴酒很像。
說實話,在美國的時候,他沒覺得諸星大這麽像琴酒啊,那時候諸星大講話還蠻有意思的,結果加入組織後怎麽就立了個高冷人設?
“你是在說你的身份對吧?”
諸星大試圖解釋:“其實我從FBI辭職了,我……”話說到一半,諸星大自己便停住了。
諸伏高明在笑,諸星大卻完全笑不出來。
“好吧,太拙劣了。”諸星大長嘆一聲,聳肩認輸,像是那種謊言別說是對上斯洛克,有個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
所以……
諸星大定定看着諸伏高明,等待着他最後的審判,他能不能繼續卧底下去,甚至能不能活着從組織離開,一切就只在斯洛克一念之間了。
“關于你是諸星大還是赤井秀一……”諸伏高明拉長音調,最後随意一擺手,笑道:“Whatever。”
無所謂。
諸伏高明身體朝駕駛位靠了靠,擡起手臂摟住了諸星大的脖子,笑着說:“我根本不在乎。我所在乎的,是你究竟能不能給我帶來利益,能帶來多大的利益,記住,是給我。”他翹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諸星大眼睛微亮,立刻明白了諸伏高明的意思。
他嘴角揚起大大的弧度,意氣風發道:“放心吧,明先生,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諸星大已經确定了,斯洛克是那種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組織之前的人,這反倒是他的機會,只要他能表現得足夠好用,斯洛克甚至會成為他一步步往上爬的助力。
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一個半暴露的卧底更容易拿捏的呢?
為了不辜負明先生,諸星大已經确定了表現自己的第一步計劃,既然斯洛克和琴酒是死敵,他當然要好好去幫斯洛克一把。
次日,清晨。
琴酒照例來到訓練場,他是個從不放縱自己的勞模,有任務做任務幾天幾夜都可以不眠不休,沒任務的時候便會加緊訓練,在組織裏卷生卷死。
但是今日,周圍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太對?
琴酒皺眉,那些目光的異樣甚至就連伏特加都注意到了。
“大哥,是不是有情況?”伏特加小聲在琴酒耳邊說:“不然我先進去……”
琴酒微不可察地朝他搖了搖頭,這裏是組織的基地,難不成還有人敢在這裏設伏擊?朗姆都沒那麽大膽。
琴酒無視周圍的異樣,大步走進了訓練場,然後在射/擊區域見到了一個……身穿黑大衣、有着一頭銀色長發以及綠色眼睛的……翻版自己???
琴酒那雙始終平靜無波的綠眸緩緩睜大了,瞳孔卻越縮越小。
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琴酒,可他絲毫沒有避開,反而笑着擡手朝琴酒打招呼:“嗨,琴酒!”
意氣風發,洋洋得意。
諸星大甚至還故意晃了晃腦袋,任由一頭銀色的長發飄舞,問琴酒:“我的頭/發/漂/亮嗎?昨天新染的。”
“你特麽……”伏特加忍不住想上去揍人。
“伏特加!”琴酒喝止了伏特加,而後輕蔑地掃了諸星大一眼,便離開射擊區域到搏擊區找人對練去了。
阿斯蒂的聲音根本不避着琴酒,甚至故意提高音量對諸星大說:“你故意将頭發染白,怎麽?斯洛克教你這樣羞辱琴酒的?”
諸星大蔑然一笑,反問:“組織有規定不能染頭嗎?琴酒能染,我就不行了?”
阿斯蒂頓時笑得更開心了,卻壞心眼得沒說,琴酒那一頭銀發可不是染出來的。
一旁,正和人對練的琴酒下意識加重了力道。
斯洛克!
果然是斯洛克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