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守心
守心
面前的男人頹敗地薅了下稀疏無幾的頭發。
季如煙端起碗準備離開,“唐部長,我要先走了,你慢慢吃。”
唐程還沒從莫名巧妙的失業回過神來,見季如煙要走,雙眼直直盯着季如煙,女人即使穿着最簡單的服飾,也遮不住窈窕曲線。
“季小姐。”他站起來,将手機揣進兜裏,“我不太熟悉這邊的路,麻煩你帶我出去,可以嗎?”
季如煙雖然不喜歡他,但這麽簡單的請求她也沒法拒絕,她倒掉碗裏的殘渣,擦擦手,“走吧。”
“麻煩了。”
出了食堂,單位外面空地的路燈沒剩幾盞,季如煙給唐程指了條路,“你直走然後右拐就能出去了。”
“季小姐還不走嗎?”
“我還要加班。”
“真是辛苦,那我先走了。”
“嗯。”
季如煙重新回到辦公室,打開燈,泡了杯酽茶,在電腦屏幕前坐下。
約莫一個小時後,她才把校對後的數據發給古澤,順便把上個季度的風沙檢測數據檢查了一遍。
手機屏幕亮了,是言笑發來的消息。
她回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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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煙煙啊。”視頻裏的言笑正在廚房忙活着,“我跟你爸在炸湯圓呢。”
季珩把屏幕轉過來對着自己,“煙煙還沒回家嗎?”
“我剛忙完工作,正準備走了。”
“收完假,工作是不是堆了很多啊?”言笑問道。
“還好,我已經全部完成了。”季如煙把手機靠在杯子前,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我這周末就不回來了,答應了林澈要去陪她試婚紗。”
“小林的婚期是哪天來着?”季珩問。
“定的元旦呢。”
“诶她那對象我記得是外地人啊,為了她專門定居到這邊是吧?”言笑追問道,“什麽時候讓小澈也把對象帶來給我們看看啊。”
“她男朋友确實是外地的。”季如煙關掉電腦,“沒問題,我轉告她。”
“晚上開車小心點哦,我看天氣預報說最近陽城晚上容易起風。”季珩提醒道。
“好的,你們平時上班也注意些。”
言笑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季珩用眼神給攔住了。
季如煙把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裏,挑了挑眉,“媽,你是不是又想給我介紹對象啊?”
言笑一把奪過手機,“诶煙煙,我跟你說,這次這個還真不錯,長得帥,你保證喜歡。”
“媽。”季如煙哭笑不得,“你把我當什麽了。”
季珩接過言笑的鍋鏟,邊翻鍋裏的湯圓邊說,“人家煙煙正是拼事業的階段,都說了緣分這東西急不來的。”
“再急不來也還是要争取一下嘛。”言笑辯解着,“而且咱們學校老師給介紹的都還挺靠譜的,就是長得磕碜了點,但咱也不能以貌取人。”
“那也得看煙煙喜歡。”
季如煙連忙止住他們的話頭,“行了行了,你倆一人一句我都不知道聽誰的。媽,你說的那位如果實在不錯的話,我是可以跟他見面認識一下的,成不了,當朋友也行。”
“對嘛對嘛。”
季如煙檢查了下辦公室的電源,“那爸媽,我要去車庫了,先挂咯。”
“好的。”
地下車庫的車幾乎都被開走了,季如煙很快找到自己那輛。開門時,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回過頭去,一個人也沒有。
她迅速上了車,鎖好門,直到開出地庫,見到一排排明亮的路燈,她才緩緩松了口氣。
而此時的地庫,黑色奔馳裏的男人一只胳膊搭在車窗上,指間夾着半支煙,零星火光明滅,額發散亂,下巴還帶着點淤青,襯衫的扣子大概是打鬥時崩掉的,露出半個胸膛,起伏間,清楚窺見肌肉紋理。
手機響了。
他漫不經心地按下免提,扔到一邊,“解決好了?”
“裴總,已經把他打發走了,就是這潑皮非要兩倍醫藥費,不然就要告你。”
“啧。”裴之聲諷刺一笑,“要錢?給就是了。”
“好的。”高涵說,“季小姐也安全到家了,我剛看着她上樓的。”
“哦,關我屁事。”
電話那邊的高涵都快翻白眼了,心想要不是您按捺不住揍人的沖動,咱也不必做這麽多額外工作,“裴總,如果季小姐知道您為她出氣——”
“我不是為了她。”裴之聲撣掉煙灰,“只是手癢。”
“好的,裴總。”
“你回去吧,沒什麽事了。”裴之聲說,“年終獎五倍。”
高涵欣喜若狂,差點叫出聲,“為裴總辦事是我的榮幸!以後有這種收拾宵小的活兒都交給我!”
“可以,去報個拳擊班。”裴之聲順口一說,“把季如煙帶上。”
“裴總,您需要季小姐家的地址嗎?”
“不需要。”斬釘截鐵。
挂斷電話後,一分鐘不到,高涵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地址發來。
·
最近連續幾天氣溫回升,空氣都幹燥了許多。
季如煙難得有閑心敷了個面膜,一個人住免不了孤獨,但不用與其他人磨合生活習慣,倒也落了個清靜。
她打開電視機,随便調了個頻道,就着電視機的背景音開始寫日記。季如煙寫日記的習慣從初二保持到現在,日記本都能堆滿半個衣架,偶爾斷更,比如昨天。
提筆落字,下意識寫了個“裴”,叉掉,換成了“他”。心裏默念了兩遍,覺得人稱代詞莫名有些暧昧。
他是我老板。
他是我喜歡的人。
哦,原來不是人稱代詞暧昧,暧昧的是指代的對象。
季如煙被自己這摳字眼的行為逗笑了,真是荒唐。只要遇到和他有關的事,她的心總是靜不下來。一擡頭,電視機裏正在放一部古早偶像劇。
男女主操着口甜嗲的臺灣腔,在局部暴雨中争吵拉扯。女主哭得涕泗橫流,妝容混在雨水中,好不凄慘,她質問男主到底愛誰,男主卻滿臉懊悔,握住她的肩膀,近乎癫狂地反問她,是不是從未相信過他。
十分鐘的質問戲裏,一個問題都沒解決。
催淚的背景音樂配合着那聲“我們分手吧”及時響起,男女主分頭走,誰也沒有回頭。于是,早在車子裏等待着的男二出來了,他擁着女二,給她精神支持,女主靠在男二懷裏哭泣。不知什麽時候掉頭回來的男主看到這一幕,徹底心死。
初中的季如煙會被這些情節感動,但現在,她卻絲毫無感。
現實中的分手大多沒有這麽強烈的戲劇效果,不一定是雨天,有可能是明媚晴日,有可能是浪漫初雪天,但其實都是一個人一生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傷感OST還沒停,季如煙重新提筆,在日記本第二行寫下:
今天也是普通的一天,和昨天一樣。我的日子平淡無常,唯一不同是,他回來了。
啪嗒。很輕的聲響。
屋子陷入黑暗中。
好巧不巧,屋外落下一場初秋夜雨,淅淅瀝瀝。
跳閘了?還是因為雨天斷電了?
季如煙摸黑找到手機,打開手電筒。
電閘就在樓道口旁邊,就在她準備開門時,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新聞,獨居女性敏感的神經提醒她,這時候不能出去。
這間租房是老房子,門上沒有貓眼,看不到外面。她屏住呼吸,貼在門上靜靜聽了會兒,外面确實有窸窣響動。
季如煙微信裏有鄰居的號碼,她給對方發了消息,問是不是停電了。
過了會兒,鄰居回複說沒有停電。
季如煙查詢了一下電費餘額,還有100多。
她背脊發涼。
鄰居見她遲遲不回複,又問了句:你家停電了嗎?
季如煙:對,但電費是夠的,不知道什麽原因,聯系了物管,但沒回我。
鄰居:物業這個時間沒人值班的,難道你們家跳閘了?
季如煙:可能是。
鄰居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雖然不懂獨居女性的煩惱,但出于熱心腸,他還是回了句:我去幫你看看吧。
幾分鐘後,屋裏來電了。
季如煙發了一連串感謝的話。
鄰居:給我整得不好意思了,小事情。
季如煙又問:你剛才出去,外面有人嗎?
鄰居:樓道口好像是有個人,不過他大概是從樓上下來吧,我去檢查電閘,他就順着樓梯走了。
看來她真的被盯上了。
鬧這麽一出,季如煙晚上睡覺都不敢關燈。雨聲明明是是白噪音,曾經伴随季如煙度過漫長的失眠期,但今夜,她怎麽也睡不着。
從漆黑雨夜到天光漸白,樓下的男人眼看着七樓某間屋子的燈亮了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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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假了?誰?你說誰請假?”王山豎起耳朵,“我沒聽錯吧?”
吳以航耐心回應他,“你沒聽錯,如煙請假了。”
“咱們沙土俱樂部公認的卷王還會請假?!”王山震驚。
“确實有些不可思議。”羅大寶附和道,“我印象中如煙五年來應該是沒有請過事假或者病假的。”
“這次什麽原因?該不會出什麽大事了吧?”王山追問道,“如煙不是一個人住嘛,最近那麽多獨居女性出事的新聞,我有點擔心她了。”
“她說是生理期很不舒服。”吳以航說,“等她明天上班,你再好好慰問她。不過今天她的任務,王山,估計你得幫她做一下了。”
“小問題。”王山說,“我是得去裴氏那邊對吧?”
“對,你知道他們辦公室在哪吧?”
“知道。”
王山帶着電腦過去了,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沒人應。
過了會兒,隔壁出來一人。
“高小姐,你們今天在隔壁辦公嗎?”王山疑惑地指着面前的門,“那這裏面沒人?”
高涵一臉擔憂地看着他,“裴總在裏面。”
“哦哦,我剛才敲門沒反應,還以為你們轉移陣地了。”
“因為他在睡覺。”
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