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一到青和高中校門口,沒等汽車停穩,裴月還就背着書包跳了下去。

這一路上她提心吊膽,生怕裴雁來突然犯病,真的把她從車裏丢下去。

現在一看到熟悉的學校大門,她情緒激動地快要哭出來,從來沒有這樣如此熱愛青和高中。

她的速度奇快,從車上跳下去的背影像是被狼在身後追趕的兔子,迫不及待地逃出野獸的爪牙。

“喂。”野獸喊住了她。

裴月還裝作沒有聽見,繼續往車外跑,可是書包被人突然從後面使勁拽了一下,她一下子仰面倒了回去,腦袋還不小心磕在了車門上。

“你幹什麽?”裴月還吃痛的捂住額頭,不忿地質問他。

太疼了,不知道有沒有流出血。

裴雁來對她捂着額頭的動作視而不見,語氣淩厲:“你跑什麽?”

“關你什麽事?”汽車已經停穩,就算被丢出去,也不過是摔倒在地,裴月還此刻說話有了十足底氣。

裴雁來斜睨着她,“中午放學來青雲。”

“我不去。”裴月還拒絕,“我為什麽要去你們學校?”

“媽……”裴雁來剛說了一個字就突然頓住,他還不習慣使用這樣的稱呼。

裴月還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見他一直抓着自己不放,用力掙紮道:“你放開我,我才不去你們學校,”

裴雁來不滿她的掙動,煩躁地将她的手臂扭到背後固定住,“別他媽動了,中午過來青雲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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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還手臂被固定住一下也動不了,聽見他說這話,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麽怪物,錯愕道:“我們為什麽要一起吃飯,我才不跟你吃飯,你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司機叔叔,你幫幫我……”

裴月還求助地看向司機,司機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

裴雁來不耐煩地打斷她的求救,低吼道:“她不是讓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嗎?”

她臉上的恐慌讓他覺得煩躁,搞得好像他很願意和她一起吃飯一樣。

誰?

裴月還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很快意識到他說的人是莫眠。

裴月還重重吐了口氣,看向裴雁來,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語氣平和:“我知道你讨厭我,恨我。”

裴雁來因為她說出的這兩個詞怔住,繼而回過神來,冷聲道:“你知道就好,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我最恨的人,連最可惡的賭鬼人渣都沒有你可恨。”

他句句帶刺,鋒利的言語狠狠紮向裴月還。

裴月還在心裏把他罵了一百萬句,但面上仍舊一派溫順,繼續說:“我們既然做不到和平共處,那麽就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想礙你的眼,讓你看見我就生氣。”

她邊說邊觀察裴雁來的神色,他的眼神充斥着戾氣。

“所以我們中午就分開吃飯,媽媽要是問起來,我們就假裝在一起吃過了,你看這樣可以嗎?”

裴雁來冷眼看她,說來說去就是不屑和他在一張飯桌上吃飯,還假模假樣地說這麽長一段話掩飾,虛僞。

裴月還被他淩厲的眼神擒住,心裏越發底氣不足,視線游移,不敢再看他。

裴雁來突然用力扭了下她的手臂 ,裴月還痛得叫出聲來。

“裴雁來,你有病,你簡直是瘋子!”她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裴雁來聲音陰寒,冷嘲道:“這麽快就裝不下去了?”

裴月還憤怒地瞪着他,一雙眼睛裏充滿了對他的憎惡,臉上是倔強和不甘。

“你不知道,對待仇人就是要把她千刀萬剮,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井水不犯河水,你在做什麽美夢?”裴雁來笑她的天真,十七年過着像野狗一樣掙紮的生活,可沒人教過他對待仇人要如此寬容。

“中午十二點準時出現在青雲校門口,不然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麽事。”

裴雁來将她放開,裴月還的手臂痛得已經沒辦法動了,她無力地從車上爬起來,一句話也沒說,背着書包從車上跌跌撞撞地走下去,雙腳踩到地面時險些摔了一跤。

陽光很刺眼,落在身上的光線卻始終驅散不了她心底的寒意。

手臂僵直不敢動彈,她一步一步緩慢地走進學校。周圍的學生三五成群,她一個人孤獨地置身在這龐大的人流中,看着前方的金色校門從清晰很快變得模糊。

淚水從眼睛裏奪眶而出,可她卻疼得沒法伸手去擦。

裴雁來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擰緊了眉,至于嗎?不就是吓唬吓唬她?他都還沒揍她。

要是被說兩句就這麽要死要活,那他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忽然之間,裴雁來莫名失去了所有怒氣,被另一種煩躁的情緒所占領。

裝什麽可憐,他才不吃這套。

狠狠踢了下椅背,裴雁來拉開車門拎着書包大步離開。

司機在後方喊道:“少爺,我送您去學校。”

“滾。”裴雁來不耐煩地吼道。

裴月還一走進教室就把衆人吓了一跳。她臉色蒼白,頭發淩亂,眼睛紅腫,臉上濕漉漉一片。

“月牙,你怎麽了?”

“月牙出什麽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你別怕,我去告訴老師,讓老師去處理他。”

“……”

裴月還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平時不論誰有事她都會幫忙,還經常給大家帶禮物,所以在班上的人緣一直很好。

看着圍在自己身前一衆關心的神色,裴月還剛才還壓抑着的情緒一下爆發出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似乎要把剛才的恐懼和疼痛全部都哭出來。

楊舒雅一進教室就看到了被圍在中間的裴月還,見她哭的如此凄慘,立刻把圍着的人撥開,怒氣沖沖道:“誰欺負你了?”

裴月還一看見來人,再也支撐不住,腳下一軟倒在楊舒雅身上,“舒雅,我胳膊好疼。”

校醫務室。

女校醫将眼前完好無損的兩條胳膊看了又看,又拿起桌上的X光片,還是沒有看出什麽異樣來。

她放下胳膊,看向眼睛哭腫的裴月還,說:“手臂沒有任何問題,沒有骨折也沒有骨裂,連基本的軟組織挫傷也沒有。”

裴月還睜大了眼,長大了嘴巴,顯然沒有想到檢查結果會是這樣。

可是,“可我手臂剛才的确很疼,被擰到的時候我真的以為要斷了,我還聽到骨頭被折斷的響聲。”

見她說的鄭重其事,校醫在她手臂各處又按了幾下,邊按邊問她有什麽感覺,裴月還老實說沒什麽感覺。

放下她的袖子,校醫說:“确實沒有問題。”她拿起X光片,對裴月還說:“我們也拍了片子,你看,你兩條手臂的骨頭都很完好,沒有一點裂縫。”

裴月還看着片子上白色的骨頭影子,讷讷道:“那我為什麽會覺得很疼?”

校醫想了想,解釋道:“可能是你耐痛阈太低的緣故,即使是很輕微的痛感,你的身體也會覺得受到了很大傷害。”

裴月還不死心,繼續追問道:“那我會不會有內傷?雖然現在看不出來,但是過了兩天或者一個月就突然爆發,然後再也救不回來了?”

校醫被她的話逗笑,但還是認真回答:“現代醫學儀器先進,不論有任何問題都會立刻發現。”

聽見校醫這麽說,裴月還這才放下心,楊舒雅在旁邊敲了敲她的額頭,語氣無奈,“月牙,你鬧了個大烏龍。”

裴月還不滿地撇撇嘴,她才沒有。要是楊舒雅看見裴雁來那副要吃人的眼神,肯定也跟她一樣害怕。

校醫注意到她額頭的紅印,拿出一管藥膏,“額頭上的傷擦這個,會好的快一點。”

“謝謝。”

兩人拿了藥膏出了校醫室,但裴月還卻不想回教室上課。

楊舒雅陪她坐在學校花園裏的休閑椅上。

裴月還有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灰心喪氣。

楊舒雅見不得她喪氣的苦瓜臉,戳戳她的肩膀,給她出主意:“要不,你跟你爸爸媽媽告狀。”

這是最快的解決方式了,難道要一直忍受裴雁來時不時的恐吓威脅嗎?

裴月還搖了搖頭,神情蔫蔫,“算了吧,我又不是小學生,還給家長告狀。”

她嘴上這樣說,其實是膽小沒有勇氣。

她怕莫眠和裴千廷懲罰裴雁來,他們兩個之間舊怨未清又添新仇,只怕到時候裴雁來還不知道要怎麽對付自己。

更怕莫眠和裴千廷讓她原諒裴雁來的所作所為,那她到時候恐怕會比現在還要傷心吧!

楊舒雅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如果她是裴月還,有人欺負到頭上,說什麽也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想到裴雁來,她忍不住罵了一句,“什麽壞東西!”

裴月還聽到她罵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這一抹輕松的笑沖破了她臉上的愁悶,她看着楊舒雅即使憤怒也仍舊漂亮明豔的臉龐,提醒道:“那你之前還喜歡他?”

楊舒雅哂笑一聲,不在意道:“看他長得帥,玩玩而已。”

在裴雁來身世被揭曉之前,她是準備和他多玩一段時間,可是現在裴雁來成了她得罪不起的人,她的企圖心自然也要收斂。

她的回答讓裴月還有些錯愕,“你不喜歡他嗎?”

楊舒雅斜着眼打量她,她的目光裏是單純的疑惑,淺顯懵懂,似乎很不理解楊舒雅說出的話。

楊舒雅揉揉她的頭發,眼底是不屑的輕佻,坦誠道:“月牙,我只喜歡他那張臉。”

中午十二點二十分,裴月還和楊舒雅站在了青雲高中門口。

裴月還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氣,在原地躊躇了将近十來分鐘,才一臉視死如歸地拉着楊舒雅的手走了進去。

裴雁來斜靠在教室門口,看到裴月還過來,不耐煩道:“你的腿是不是斷了,爬過來的。”

裴月還在過來的路上已經打定注意不理他,任他罵也一聲不吭,倒是楊舒雅看不慣他這副态度,冷聲回了一句:“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裴雁來看都懶得看她,“關你屁事。”

楊舒雅正要罵回去,卻被裴月還攔住,她問裴雁來,“你要去哪裏吃飯?”

“去食堂,怎麽,你這種大小姐沒去過嗎?”裴雁來的語氣充滿諷刺。

懶得理會他的陰陽怪氣,裴月還輕聲說:“走吧。”

她聲音柔和,表情乖順,一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地低聲下氣。

裝什麽?

裴雁來眼神充滿嘲弄,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要發大小姐脾氣了。

三人剛走出去沒兩步,裴雁來的肩膀就被人搭上,林宇凡一副自來熟的語氣,“雁哥去哪裏吃飯啊,帶我一個。”

裴雁來瞥了他一眼,警告他:“放手。”

林宇凡從善如流地放下手臂,再問了一遍:“去哪裏吃飯啊,帶我一個呗,你最近是不是發財了,必須得請我吃頓好的。”

說完這句話,他才看到了另外兩個人,瞪大了眼睛,他語氣誇張:“哇,你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他對這三個人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那晚在西餐廳裏的争執。

那晚過後裴雁來一周都沒來上課,今天一早來上課,他還專門慰問了一番,但裴雁來什麽也不說,問多了就讓他閉嘴。然而他很快發現,裴雁來的衣服鞋子和書包都換了,每一件都是極其昂貴的名牌,那些東西的價格根本不是裴雁來能夠承擔的起的。

他第一反應就是裴雁來去搶銀行了,可卻不敢把這話當面講出來。

裴雁來聽到林宇凡的問題,看向裴月還,她站在那裏,低着頭,臉色蒼白,看不清神色,但肯定很害怕吧,害怕被其他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害怕別人知道她不是裴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他的心裏來了惡趣味,用眼神示意林宇凡去問裴月還,“我們什麽關系,你不如問問她?”

他倒要看看她怎麽編。

林宇凡的眼神落在裴月還身上,楊舒雅看出了裴雁來的意圖,正準備罵回去,卻聽到裴月還清清淡淡的聲音。

“他姓裴,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我不是裴家的親生女兒,我跟爸爸媽媽沒有血緣關系。”

林宇凡被這句話弄懵圈了,這關系怎麽既複雜又混亂。

什麽叫親生兒子?什麽又叫不是親生女兒?

“啊,那你們怎麽……”

林宇凡還要再問,卻被楊舒雅一把捂住嘴,往前面拖去,邊拖邊威脅道:“再敢多問一個字,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裴月還擡起眼看他,眸光沉靜,但眼底的一絲光亮卻逐漸湮滅。

她問:“這樣你滿意了嗎?”

本來就不是親生的,反正這件事所有人都會知道,那還不如讓她主動來揭開這個秘密。

也許這只是一個開端,以後她要向很多人很多人解釋這個事實。

她要早點習慣。

裴雁來看着她的眼睛,她看起來似乎又哭過了,眼底有些紅腫,但看過來的眼神又很漠然,似乎什麽也不在乎了。

滿意?

他當然滿意。

他說過了,他會在她身上把自己得到的痛苦和屈辱一點一點報複回去。

裴雁來逼近她,在她清亮的漆黑瞳孔裏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一字一頓道:“不滿意,你不論做到什麽程度我都不滿意,我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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