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考慮到裏奧一向說話算話——除了在玩游戲快要輸了的時候——再沒有人來煩他了。
直到下午三點，德保镖又準時來敲門了。
有morningcall，有剛起床就泡好的馬黛茶，還有整整齊齊疊在床頭的運動服……
裏奧還是第一次在國家隊集訓的地方享受到這麽貼心的服務。
馬黛茶比較講究水溫，要剛剛正好的溫度，才不至于太苦澀，又足夠醒神。
總的來說，越講究，就越麻煩。
所以，雖然他很喜歡喝茶，但并不喜歡自己泡。
在俱樂部的時候，裏奧一直偷懶，只喝贊助商給的礦泉水和運動飲料，從帕雷德斯回巴黎開始，承包了泡茶工作，才有了全天候不限量的馬黛茶供應……
到了國家隊，這個活又被別人搶走了。
帕雷德斯還有點小脾氣，擠開了隊友的位置，向他抱怨：“裏奧，你看看他啊！這簡直是公然挑釁。”
德保羅更有意見，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拜托，你都泡了兩個月了，還不夠？不能給別人一點機會嗎？”
“那你也不能一聲招呼不打就搶，這樣很沒禮貌！”
“……裏奧你看，他欺負我！”
裏奧忽然覺得手裏的茶杯特別燙手，有點握不住了。
實在不知道他們有什麽好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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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太想被他們拉去當裁判，判罰一個不存在的争議事件，正為難之際，迪巴拉走了過來，把茶杯接了過去，很自然地叼起吸管喝了起來。
剎那間，房間安靜了。
“現在去餐廳，應該還有薯條供應。”迪巴拉一邊說，一邊把衣服遞給裏奧，刻着三星的金屬吸管在他舌尖上打了個轉。
争吵的兩人都停了下來，瞪着這位第三者。
反應過來，德保羅立刻舉起了上衣，看架勢是準備給他套頭上了。
裏奧趕緊阻止：“這個就不用了，我自己來……”
*
不是他對巴黎有意見，但裏奧必須要說，他更喜歡這裏。
去餐廳的一路上，都是和打招呼的人。
“早上好啊，裏奧。”
“這麽早就起來了嗎？”
“裏奧……”
在宿舍門口打鬧的年輕隊員，拖着訓練設備路過的後勤人員，一個個臉上都洋溢着笑容，配合着燦爛的陽光，與在巴黎那灰暗的氛圍相比，給人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感覺。
裏奧覺得十分親切。
因此，他沒好意思說，現在已經不是早上了……
他也還沒記清楚誰是誰，統一回以禮貌的無聲微笑。
被高中生小朋友拉去合照的時候，德保羅來客串了一下攝影師。
他的拍照技術很不錯，看起來很讓人信任，拍完以後都沒P一下，直接上傳到群裏，就獲得了小朋友們的一致好評。
只有裏奧看起來不太滿意。
他對着照片左右打量，悄悄去詢問帕雷德斯的意見：“你有沒有，覺得……”
“沒有啊，我覺得很好看。”帕雷德斯毫不猶豫地說，一邊比了個拇指。
裏奧懷疑他有點太盲目了。
“我感覺羅德裏把我拍得——”
“沒有啊，很好看，真的！”
裏奧忍無可忍：“你別打斷我！”
帕雷德斯呆呆地閉上了嘴。
裏奧又對着照片比劃了一下，托腮沉思：“他們不是高中生嗎？為什麽看起來比我還……”
“可能是因為你看起來比他們還小。”帕雷德斯忍不住插嘴。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裏奧欲言又止：“這樣好像顯得我很沒有隊長威嚴。”
阿根廷球員的個子普遍不高，有些還在發育期，盡管如此，他被擠在中間，居然渾然融為了一體。
這不合理！一定是拍照角度的問題。
聽了這話，帕雷德斯歪過頭來認真打量他。
“這個麽，”他猶豫地說，“你現在就不要考慮威嚴這種事情了吧？”
它本來就不存在啊？
帕雷德斯靈光一現，及時把這後半句話咽了回去，轉化為一聲很勉強的咳嗽。
“……”
德保羅拿着手機回來，只看到了帕雷德斯，又張望了一下，沒看到裏奧的蹤影。
通過他富有經驗的分析，德保羅很快得出一個結論：
“你怎麽惹他了，又把你丢在這裏？”
帕雷德斯很無辜，一雙層次分明的藍眼睛眨了眨，和剛拆完家的哈士奇擺出的表情如出一轍：“我也不知道啊！”
德保羅凝視他片刻，很鄭重地提出了請求：“下次別和我走在一起了，我怕裏奧誤會我。”
“？？”
……
裏奧也沒想着完全把他倆甩掉，反正不用多久，他們又會自動跟到餐廳裏，一起陪他吃飯。
總之，先清淨一會兒。
他可不想吃飯的時候還有人摩拳擦掌準備喂他。
餐廳很安靜，大概是因為很少有人能一覺睡到下午，裏奧還是習慣性找了一個角落坐。等着烤肉端上來的時候，有人主動坐到了對面。
“一個人嗎？這可真稀奇。”
他擡頭一看，原來是主席先生。
“昨晚睡得怎麽樣？”他親切地問，一邊推了一杯冰橙汁過來。
“……我早上才睡的。”裏奧回道，接過了橙汁，向他道謝。
“那你上午睡得還好嗎？”對方從善如流地改口。
他點點頭，表示基地裏的一切都很好，和過去差不多。
“和過去……差不多？”主席先生微微糾結起來，“我們最近資金挺充裕的，翻新了訓練設施，還蓋了新的基地大樓……你真的沒感覺到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裏奧終于反應過來了，趕緊補充：“比以前好多了，我說的一樣是指——和家裏一樣的感覺。”
這才讓對方露出充滿成就感的欣慰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對了，我怎麽沒看到羅德裏他們？”主席先生又自言自語地，一邊摸出手機，四處張望，“昨天晚上明明和他們約好了，要一起拍一張合照的。”
裏奧聽到這裏，終于沒忍住了。
“我剛才，在樓梯口看到的……”他遲疑着問。
宿舍樓只有兩層，沒有裝電梯，樓道口就是安全通道，胡利安和恩佐坐在最後一層臺階上聊天。因為太過專注，他們都沒發現裏奧從後面路過。
而另一個人，如果沒認錯的話，那應該就是主席塔皮亞。
“哦，是我啊。”主席先生很自然地點頭。
“那剛才的會議室……”
他好像看到有一群人在打牌。
“也是我啊。”主席繼續說，很樂呵地笑着，“他們還沒跟你說嗎？有些儀式每天都要打卡的，只是年輕人的一種習慣，我想，我只需要配合他們就好啦。”
“……”
裏奧說不下去了。
他心裏只剩下了驚嘆和敬畏：他們足協主席真是個神奇的人，居然無處不在！
*
由于裏奧錯過了第一天的訓練課，在第一場友誼賽之前，就只剩下兩天了。
他很珍惜這兩天的訓練時間，早早來到了更衣室。
正在擦球鞋的時候，斯卡洛尼出現在門口，敲了敲門：“原來你在這裏。先別換鞋，馬上就是記者發布會了。”
雖然很少參加發布會，但裏奧對應付記者的場合也算熟練。
他比較怕生人，這種怕生，并不是因為不敢，而是不喜歡，所以他沒把它當一回事，很輕松地站起來就走。
可出門前，斯卡洛尼突然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了一會兒，微微皺起的眉毛好像并不大樂意讓他參加似的，這令他有些驚訝。
“怎麽了？”
斯卡洛尼正在思索，如何委婉地提醒他，阿根廷記者并不總是向着國人的。
“如果他們問了一些問題……你覺得不好回答，那就別說話，讓我來。”
“哦，我知道。”裏奧說，很有經驗地點點頭，“他們不太喜歡巴塞羅那和加泰人。”
“也不只是這些……”斯卡洛尼說，“現在他們相信你更愛阿根廷，就不那麽在意巴薩了，但還是要小心。”
本土派系鬥争，直接或間接地困擾了阿根廷更衣室很多年。
比如，河床和博卡青年是阿根廷的兩大豪門，向來水火不容，紀念碑和糖果盒分別是他們的主場——而這一次，阿根廷和巴拿馬的友誼賽地點就選在了紀念碑。
這似乎代表着河床獲得了暫時的勝利。
出于直覺，斯卡洛尼覺得他們會拿來做文章。
裏奧也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不回答不太好吧？我可以假裝睡着嗎？”
“不行，那樣會顯得你不尊重他們。”
“……好吧。”他小聲嘀咕，“那我想想。”
發布會現場坐滿了如狼似虎的記者，抛出的問題果然一個比一個刁鑽。
“裏奧，國家隊裏有很多河床出身的球員，你是否會覺得現在的河床比博卡更厲害？”
“你會更喜歡河床的代表嗎？比如恩佐和胡利安？”
“聽說河床給你送了球衣，你會穿上它參加慶祝活動嗎？”
“你和帕雷德斯在巴黎一起度過了很多時間，在他身上，你能看到博卡青年的特質嗎？”
“如果友誼賽的地點可以選擇的話，你希望是在紀念碑還是糖果盒？”
“……”
問了半天，臺上一片寂靜。
斯卡洛尼的臉色微微不快，新聞官幾次出來試圖控制走向，但沒有成功。
而他們所關注的焦點，正怯生生地撥弄着話筒，表情凸顯一個：聽不懂啊，俺羅薩裏奧來的。
“裏奧？”記者們急切的目光都快要具象化了。
終于，他慢吞吞地開口了：“我以前，在紐維爾老男孩踢球，嗯……”
“……”
裏奧還沒說下去呢，話就被斯卡洛尼打斷了。
“雖然可能無人在意，其實我也是老男孩出身的。怎麽，你們都不記得嗎？”
裏奧插嘴：“可能他們覺得你踢得不好，說出來很沒面子。”
“那真的太傷人了。”主教練表示。
有記者回過神來，試圖解釋：“并不是這個意思……”
“就是嘛，太不尊重了。”這時候，裏奧好像突然記起自己的俱樂部歸屬了，積極地表示，“你應該證明一下自己，比如帶着PSG在世俱杯擊敗他們。”
“聽起來挺有挑戰性的，我盡量吧，不過到那時候合約還在不在也很難說，可能，到那時候我已經是無業游民了。”斯卡洛尼微微嘆息着。
裏奧若有所思地，突然冒出一句：“我也是喔。”
“……”
兩個裏昂內爾一唱一和，很快讓記者們忘記了原先的話題，都豎起了耳朵。
什麽，世俱杯？
嗬呀，好大的口氣……志向！
能進入世俱杯比賽，就意味着在歐冠聯賽中勝出。
聽起來還很遙遠，但未必不能實現。
不，反而要擔心的是國內球隊能不能入圍才對。他們最近在南美解放杯中的戰績并不算好，幾乎快被巴甲球隊欺負得擡不起頭了……
記者們深吸一口氣，試着想象：由自家國家隊的隊長和主教練率領的一支法國球隊，在世俱杯的賽場上擊敗了阿根廷本土球隊，無論是哪一支球隊……
不，如果那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了，簡直不敢想象！
以前，并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
那時候裏奧還在巴塞羅那，在國家隊屢屢受挫的同時，總是在俱樂部收割獎杯與榮譽。感情極端的阿根廷球迷很容易就被挑唆起來，将他痛罵一頓，仿佛是一個罪大惡極的阿奸。
但是，他們還敢吱聲嗎？
明年就是美洲杯了，冠軍教練正堂而皇之拿着他的續約“威脅”呢！隊長也非常積極地幫襯着……
這是威脅吧，絕對是！
現在的阿根廷人會站在哪一邊呢？
記者們終于閉上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