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16

第016章 1.16

兩人就這麽坐在屋檐下的石階上,安殊亭這會兒一句話都不敢搭,抱着碗哧溜哧溜的悶頭苦吃。

直到收拾完廚房,一起去整理另外一間閑置的屋子時,安舒亭都沉默的像個啞巴。

翌日,臺下滿堂賓客,臺上燈火闌珊。

安舒亭一改昨日的鹌鹑樣兒,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翹着二郎腿,手掌有節奏的打着節拍,姿态慵懶閑适。

孫悅白一早就過來戲班子了。

他自己在家裏惦記着孫悅白的事情,索性也跑了過來,原本只是了解下情況,這會兒坐着坐着竟也得了些許樂趣。

前邊的兩場戲很有趣味,如今只等孫悅白上場,這是今晚的重頭戲。

只聽得太上鑼鼓喧嚣,安舒亭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把玩着手上的扇子,如在場的所有人一樣目不轉睛的盯着臺上。

“細思往事心猶恨,生把鴛鴦兩下分,終朝如醉還如恨病,苦依薰籠坐到明。”

濃稠幽怨字字衷情,人未到,曲先至,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倘若不是提前知道場次,他竟然完全聽不出孫悅白原本的聲音,只從身型上隐隐能找幾分影子,吳侬軟語,如同鈎子一般在人心尖上撩撥。

“去時陌上花如錦,今日樓頭柳又青,可憐侬在深閨等,海棠開日到如今”,那穿着海棠紅的美人兒水袖舞動,身影如雲似霧,清渺悠然。

安舒亭随意揮動的扇子不知何時落在腿上。

上茶的小童看到他眼睛都直了的模樣,知道這是又一個被孫師兄迷惑的二傻子,長得怪俊的就是眼瞎,他翻了個白眼,接着去給下一個傻子添水。

安舒亭渾然不知自己被鄙視了,直到掌聲雷動,曲終人退場,才有些悵然若失的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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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孫老板的戲迷,怎麽樣,孫老板的戲絕了是吧?”扇子敲擊聲在桌子上響起。

安殊亭轉頭,座位另一邊帶着眼鏡梳着三七分頭的中年人眼含興奮。

“不負盛名。”安殊亭說話間下意識的瞥向臺上。

孫悅白撩着水袖,風姿綽約的站在臺上,臺下的戲迷熱情的往戲臺上扔着首飾金銀打賞。

中年人見他心不在焉,順着安殊亭詫異的視線看去,瞬間了然:“美人如花,奢靡妍極,非常人不可供養。”當年不知道有多少蒼蠅圍過去,可惜美人帶刺。

見安舒亭沒反應他自顧自的感慨道:“當年我也為了自己喜歡的角兒一擲千金,好不風流,可惜如今家有胭脂虎,只能偶爾來看看了。”

他摘下眼鏡,細細的擦拭,戴好:“你眼光好,比那些喜歡歌舞廳的膚淺小子好多了,不過看看得了,孫老板出了名的不解風情。”中年人看他出神的模樣,好心提點。

安殊亭原本不想搭理他,可他的話實在刺耳,擡眸,淡淡的瞥了這人一眼:“人家戲好,又有錢看着哪裏需要別人供養,而且背後揣測別人的私事不是好習慣。”他不喜歡被人提起孫悅白總是将他與那些風月之事聯系在一起。

看中年人摸了荷包半天扣扣搜搜的模樣,安舒亭刺了他一句:“再怎麽總比藏了私房錢偷偷摸摸來聽戲的人強。”

男人扶了扶眼睛,被戳了面子,也不生氣:“年輕人,見識少。等你娶了媳婦兒過日子,以後想起來就會覺得今天的自己多可笑。”他當年也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同樣鄙視過那些耙耳朵,如今還不是要靠私房錢出來浪。

他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安殊亭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十分富足,孫悅白一早上就兌現了昨晚的承諾給了零花錢。

意識到自己莫名的想法,安舒亭心下懊惱,此時臺上孫悅白已經退了場,安殊亭想了想起身向外面走去。

等他抱着還帶着露珠嬌豔欲滴的山茶花到後臺時,孫悅白正在卸妝。

滿頭珠翠被一一卸下,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孫悅白準備整理花钿的手頓了頓,濃豔的裝扮掩藏了他臉上隐約的不耐。

若無其事的将桌前的首飾全部裝回匣子裏,轉頭,是一身白色長衫越發疏淡俊朗的安殊亭。

孫悅白頓時勾了勾唇,他放下手裏的釵環,接過安舒亭遞過來的花束,放在鼻尖輕嗅:“花很漂亮。”

早些年旁人都是送錢送貴重的東西,這幾年随着自己的話語權大些,孫悅白訂了規矩不再收私下送的東西,也算變相的避免了去應付某些心思惡心的人。

今日這束美麗帶着馥郁芬芳的鮮花格外不同,令人心情愉悅,孫悅白眼尾揚起的弧度略帶驕矜:“怎麽這會兒跑過來了。”

安殊亭摸了摸鼻子,沒解釋自己突然年少輕狂,看戲迷打賞忍不住跟随了一次潮流。

他斜靠着梳妝臺,神色懶散:“就是突然想過來看看,沒想到聽戲還挺有意思的,孫老板的戲尤其精彩。”

孫悅白笑了笑,他指尖拂過最嬌豔的一朵,抽出,帶着郁郁花香的花瓣抵在唇間:“所以你現在也成了我的戲迷嗎?”。

安殊亭聽他問話,目光不自覺掠過孫悅白唇瓣,約莫是還帶着口脂,花與唇厮磨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哪個更嬌豔。

直到傳來低啞的笑聲,安舒亭驀然回神,捂上了自己眼睛。

孫悅白點了點唇瓣,眼中笑意愈盛,将花放下,站起身:“臉皮這麽薄”。

他将安殊亭按在自己的凳子上,身體前傾,雙手壓着安舒亭的肩膀,下巴貼他肩頭。

鏡子裏兩人親密的偎依交疊在一起。

燈火映照下,安殊亭蕭蕭肅肅,俊朗疏闊的面容多了些許端方,眼神清明疏淡,仿佛高不可攀。

孫悅白心知他并不是這樣嚴肅性格的人,只是這張臉實在能騙人,端詳了半晌,白皙的指尖從半開的胭脂盒裏挑出幾抹胭脂,貼着安殊亭的唇瓣。

“悅哥”安殊亭不自在的動了動,想要說話,微涼的指尖在唇上摩挲,将那抹豔紅鋪開。

細膩潤澤的白玉染上了糜爛的顏色,孫悅白終于滿意:“這樣看起來才像是我家的。”

兩人舉動暧昧,孫悅白并沒有刻意遮掩,周圍已經有人在看着他們了,只是顧忌着孫悅白不好說話,沒有一個人敢上來問。

但這小小的一會兒,戲班子裏就已經傳遍了,孫師兄老樹開花帶了年紀小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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