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迎親
第17章 迎親
四月十六, 宜娶嫁。
京城裏不少老百姓都等着看開陽侯迎娶姜大公子的熱鬧。
男女成婚的喜事見得多了,可這男子與男子正經成婚辦喜事,哪怕是見多識廣的京城百姓, 也都是頭一回聽說。
和男女婚事有沒有什麽不一樣?能不能見着迷倒開陽侯的姜大公子的模樣?
自從榮少錦下聘,長公主府傳出婚期之後, 這樁婚事就成了茶樓酒館、街頭巷尾的熱議。還有自稱見過姜閑的人, 把姜閑描繪得美如仙人下凡,更引得旁人好奇。
這一日, 從早晨起就開始有人守在姜宅和長公主府大門外, 随時時間過去,聚過來的閑人還越來越多,向着街道排過去。
也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見許多人守着,就跟過來看, 沒發現異樣還找旁邊人問。
“怎麽這麽多人, 在等啥?”
“你還不知道?今日開陽侯迎娶姜大公子,都等着瞧瞧姜大公子有多好看呢!”
“男子和男子成婚?這可真是稀罕事。不過, 迎親不是都用車,人坐車裏也見不着啊。”
“那可不好說。接新娘子是用車, 但新郎接新郎, 說不定就不用了。”
“我是來等着搶喜錢。聽說為了開陽侯這樁婚事,靜寧長公主還求了聖旨。看得這麽重, 撒喜錢這種讨吉利的事,肯定不會吝啬。”
“哈哈, 這位大兄弟和我想的一樣啊。”
“不過拜堂吉時都是黃昏, 現在時辰還早。”
“往下肯定還會來更多人,不來早點都搶不到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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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不僅是等着搶喜錢的人着急,發喜錢的榮少錦也在家裏待不住。
榮少錦早晨起了床,先在隔壁院子和正廳都仔細繞一圈,最後确認一切妥當。
中午随便墊了幾口,就親自到廚房裏去挑了好幾樣姜閑愛吃的,讓人用保溫的食盒仔細裝好。
之後叫衆傧相做好準備,自己也回到房中換衣梳洗,就招呼人要出發。
靜寧聽聞消息過來,無奈地說:“咱家離姜家又不多遠,日頭還高,先去不也是在那邊坐,着什麽急。”
榮長生後一步到,笑着接話:“你就讓他去吧,早點去他能早點見着人。”
榮少錦也不跟爹娘扭捏,順着他爹話道:“對啊。娘你還沒轉過彎來,姜閑又不是女子,姜家也不會有人攔我,我當然是直接去他院子。”
靜寧今日事多,懶得多管他,幹脆揮揮手:“行行,去吧去吧,注意着吉時回來。”
榮少錦轉向榮長生:“爹,後面你幫多看着點。”
榮長生好笑道:“都是我手下的精兵,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榮少錦情不自禁地露出個開心的笑,轉身向自己那匹挂上了紅綢的馬走去。
牽起缰繩之時,他目光掃過後方。跟在馬後的就是接親馬車,同樣打扮得喜氣洋洋。
榮少錦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畫面——自己卷起馬車的車簾,看見車裏坐着個手中執扇遮面的紅衣人。
剎那間,一股莫名的恐懼突然籠罩心頭,他的心跳慌亂了幾拍。
以至于他呆愣在原地。
花清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見榮少錦盯着後面不動彈,奇怪地問:“郎君,怎麽了,上馬呀。”
榮少錦這才回過神,不由得皺眉仔細打量那輛車。
花清跟着看過去:“車有哪裏不對嗎?”
榮少錦猶豫片刻,揚聲吩咐後面車夫:“車不用去了,收起來吧。”
等着出發的衆人都是一愣,不過榮少錦已經翻身上馬,催促道:“快點,把車拉走讓開路,後面的跟上我。”
車夫連忙牽着馬讓路,後方擔任傧相的衆親兵也紛紛上馬。
榮少錦定了定心,腳輕磕馬腹,帶隊出發。
迎親隊伍比預計出早不少時間出現,等在長公主府外的人們都驚喜不已。
意氣風發的新郎身後,跟着長長兩排傧相。傧相的馬邊,都或是挂着裝喜錢的布袋,或是挂着裝喜糕的竹框。
隊伍一邊慢慢前行,傧相們一邊抓起喜錢喜糕,往聚過來說吉祥話的人群撒去。
一時間,整條街都沸騰了起來。
*
和外頭的熱鬧正相反,姜家卻和往日一般平靜。要不是也挂上紅綢貼了喜字,都看不出來今日就要辦喜事。
姜閑甚至比平日起得晚。因為昨晚姜德特地過來“教育”他嫁人之後一切都要聽夫君的話,喋喋不休到三更半夜,就差沒直接留下《女戒》《女德》。
拜堂吉時是黃昏,姜閑還特地逼得姜德沒給自己搞女子那一套繁瑣流程,今日就放心地睡到日頭高升。起了身沒着急梳頭換喜服,吃過東西就閑适地倚在榻上看書。
雲雁端着托盤過來,托盤上是一碗甜湯和一盤糕點。
姜閑瞟一眼,目光重新落在回書上:“現在還不用,晚些你煮鍋面,都吃飽再走。糕點你和劉叔都藏一點在身上,過去那邊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再吃上。”
雲雁卻說:“二公子那邊送來的。說是二公子前日着了涼,昨日就有些不太好,今日更是頭昏得厲害,起不來床,不能為郎君送親,送這些來賠罪。”
姜閑面無波瀾地翻過一頁書:“那就都倒了吧。”
雲雁幹脆地轉身出去。
姜閑慢悠悠地看着書,直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就叫雲雁去煮面。
恰在這時,劉山急步跑進來:“郎君,開陽侯的迎親隊進門了,馬上就到!”
雲雁吓了一跳:“怎麽這麽早!”
姜閑擡頭看看百刻香,确定離吉時尚早,鎮定地下榻:“別急,時間夠的。”
他走到院子門口,已經能清楚地聽到迎親隊吹奏的樂曲。
沒過一會兒,就見姜德領着榮少錦走來,後面跟着手提兩只大食盒的花清。
姜德一見姜閑還是散發素衣的模樣,頓時大驚,連忙向榮少錦請罪,又要訓斥姜閑。
榮少錦立刻伸手攔下:“時間夠,姜侍郎先去休息吧,我在這等姜閑更衣。”
姜德見他并未生氣,才惴惴不安地離去。
姜閑把榮少錦往屋裏讓:“怎麽來這麽早。”
榮少錦揚起笑:“給你送點吃的,吃飽再走。晚上要敬酒,吃宴也怕你不自在,吃不好。”
姜閑有些詫異:“我也要敬酒?”
本朝的婚事,新娘通常就守在新房,在宴席上敬酒是新郎的事。
榮少錦自然地回道:“新郎當然要敬酒。不過不用擔心,我特意備了一壺蜜水,到時讓雲雁捧着專門給你倒。客人也不多,頂多就是七八桌,喝不了多少。”
兩人說着話進屋落座,花清從食盒中擺出幾道菜,以及粒粒晶透的米飯,都還冒着熱氣。
姜閑讓雲雁和劉山也去吃東西,回身就發現榮少錦往自己面前的碟子裏夾了好幾樣。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姜閑:“陳甫你準備安排在哪桌?”
陳甫先前堅持要去,榮少錦便給他發了一張喜帖。
榮少錦:“就和田欽那些人一桌。他們是我的客人,家裏大人都不來,陳甫坐那裏不突兀。我交待過他們了,讓他們都照顧着點人。”
姜閑:“其他還有哪些客人。”
榮少錦:“主要是宗室,看聖上和我娘的面子,基本都會來,順便帶你認認親戚。別的還有些我爹的朋友,只是留在京裏的人不多,也就湊個一兩桌。”
姜閑猶豫片刻,還是問:“端王會來嗎?”
榮少錦眉頭微蹙,不過很快又松開:“誰知道他,反正帖子是給了。”
姜閑剛好看到他蹙眉那一下,放下筷子轉過身,捂着嘴咳幾聲。
榮少錦立刻問:“嗆着了?慢點吃,不着急。”
兩人吃完一頓熱飯,姜閑才淨面洗手,梳頭換衣。
晚霞鋪滿天空,時間剛好合适起程。
榮少錦看着姜閑身上與自己一樣的喜服,頭頂簪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簪,突然就感覺心中歡喜到了頂點。
他伸手牽住姜閑的手,笑得眉眼彎彎:“走。”
姜閑回以一笑:“好。”
兩人手牽手來到前院,傧相都已在馬旁等候,姜德夫婦等着送新人出門。
姜閑沒見花車,正覺得奇怪,榮少錦的手就攬上他腰間。
榮少錦溫聲道:“我扶你上馬。”
姜閑一愣:“我不會騎馬。”
榮少錦輕聲細語地安撫:“沒事,我們共騎,你先坐上去。來,抓着鞍,踩踏凳上去。別怕,我會托着你。”
姜閑踩着凳上了馬,榮少錦連凳都沒用,一縱身就穩穩坐在他身,一手環在姜閑腰間護着他,另一手牽住缰繩。
花清和傧相們紛紛跟着上馬,榮少錦再點出兩個傧相帶雲雁和劉山,便催馬往外走。
樂曲再起,榮少錦湊到姜閑耳旁低聲道:“靠着我,不會累。”
姜閑略往後靠靠,後背就貼上榮少錦溫熱的胸膛。
馬走出姜宅大門,上了大路。
姜閑在馬上看得遠,就見前方寬闊的街道兩旁,整齊地站着兩排紅衣人。隔幾步就有一個,兩人之間還拉着紅綢,來看熱鬧的百姓都站在紅綢後方。
這時,最前方的八人突然彎身下去。
下一刻,街道兩邊就燃起四支煙花,燦爛得連成兩條光線。
姜閑驚訝地瞪大眼,轉頭去看身後的榮少錦。
榮少錦垂眼看着他,眸中映着流光:“喜歡嗎?到家裏的這一路都有。”
姜閑愣愣地看着他。
榮少錦笑道:“看前面,我們回家了。”
姜閑這才回過神,重新轉向前方。
榮少錦催馬前行,在兩旁的火樹銀花中穿過。
随着他們往前走,前方的親兵依次點燃煙花。
兩旁的百姓都在為漂亮的煙花歡呼,聲音幾乎快要壓住吹奏的喜樂。
姜閑看着一路延伸的耀眼奪目的光之道,感覺身後榮少錦身上的溫度仿佛穿透了衣衫,浸進了皮肉,包裹住自己的心。
他不由得微微擡手,手心附在腰間那只手掌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