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常
第47章 反常
次日早, 一切好似恢複如常,何景新起床的時候,嚴律已經正裝坐在外面客廳的沙發裏, 用平板看財經類的政策新聞了。
一邊的推車上放着還沒人動過的精致擺盤的早餐。
見何景新從房間出來,嚴律擡起頭,放下手裏的平板:“醒了?”
“洗漱過了嗎?”
“過來吃早餐。”
說着起身。
“嗯。”
何景新剛醒,睡眼惺忪,腦子還不清醒。
他揉了揉眼睛, 習慣性地過去,靠進嚴律懷裏, 嘟囔着聲音說:“哥昨天睡得好嗎。”
嚴律撫了撫何景新的後腦, 和往常一樣的神情舉止:“還不錯。”
“你呢。”
“嗯。”
何景新腦袋靠着嚴律的肩膀, 哼哼了聲, 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倏地睜開,終于意識歸攏, 徹底清醒。
男生一下擡起脖子, 看眼前的男人,看嚴律今天情緒如何, 是不是還在生氣。
嚴律見男生突然定睛看向自己, 神色如常地問:“怎麽了?”
何景新松了口氣——還好。他哥看着不像是在繼續生氣。
兩人坐到餐桌邊吃早飯, 何景新有意觀察, 見嚴律一切如常的樣子, 從昨天懸到今天的心才總算落地。
而飯畢, 嚴律重新坐到沙發上, 看着何景新,拍了拍自己的腿, 示意男生過去,說:“我們聊兩句。”
何景新過去,坐到嚴律腿上,看着男人,不知道嚴律要跟他聊什麽。
嚴律則擡手,随意地搭臂在男生腰後,看着何景新,語氣溫和清緩道:“昨天吓到你了?”
何景新回視嚴律,沒吭聲。
嚴律搭腰的手拍了拍男生:“是這樣——我确實不希望你和那位林醫生多接觸。”
“不過我沒有想過要幹預你的社交與交友。”
何景新還是沒說話。
嚴律繼續看着男生:“我擔心你被騙。對方情史豐富,又敢說敢做,長相背景工作事業又都很不錯,我怕你被他蠱惑。”
“你雖然早不是十九歲時候了,但到底年紀不大,心信單純,想法簡單。”
“對方如果有意誘惑你,你可能會抵抗不了,着了他的道。”
頓了頓,嚴律又道:“當然,我不是說林醫生這個人不好。你們認識很多年,他又幫過你,品性上來說,站在你的角度,他肯定是個還不錯的人。”
嚴律不把話說死,因為他不想因為林亦而和何景新争口角,乃至鬧得不愉快。
一夜過去,嚴律重新冷靜下來,就能想明白很多——他不想,也不會幹涉何景新的社交。
男生是獨立的人,有自己的人格、自己的立場、自己的思考和處事。
像昨天那樣在情緒上頭的情況下“命令”何景新不許和林亦接觸,這對嚴律來說,是不該發生、也不會去做的事。
這麽久了,在何景新身上,嚴律一直有一條原則,那就是尊重。
他尊重何景新,尊重男生的想法,尊重男生的選擇。
嚴律今天說這些,既是想致歉自己昨天做的不對,也是想尊重男生,不至在兩人間因為任何事任何人産生任何隔閡,結果何景新聽了他這番後的反應有些讓他出乎預料——
男生說:“我已經删掉他了,沒有加回來。我保證,以後能不見他就不見他。”
隐約有點和林亦撇清幹系的意思。
這令嚴律多少意外了下。
嚴律默了默,原本還想說不用這樣,你自己決定要不要繼續和林亦接觸,他不幹涉,但既然何景新都這樣表态了,嚴律巴不得如此,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何況嚴律已經都安排好了。
林亦想必很快就會回去,沒有機會和時間再繼續糾纏何景新了。
但嚴律這時不知道的是,何景新這會兒有些坐立難安、心猿意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從坐過來開始,就有些神思不屬。
他以前從來沒多覺察過與嚴律坐得近不近或者肢體接觸多不多,可此時,他坐在嚴律腿上,突然就開始清晰地感知到隔着兩層布料的嚴律大腿上的溫度,還感覺到腰後搭着他的那只手臂、腰側的手,以及嚴律身上的氣息。
他的五感好像突然就放大了,近身的感受全是嚴律帶給他的。
嚴律的味道,嚴律的氣息,嚴律的話音,嚴律的體溫,乃至嚴律一張一合的薄唇,以及随說話與吞咽而上下滾動的喉結。
他甚至在這一刻突然注意到嚴律身上的白襯衫勾勒出男人寬闊的肩膀和肌肉緊實的前胸。
領口還松了兩粒扣子,些微露出些頸下的皮膚,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鎖骨。
何景新都懵了,暗自的呼吸有些發緊,人也十分不在狀态。
最後,何景新在嚴律一聲“小景?”中豁然起身,跟屁股被燙到似的,一下就從嚴律腿上離開,站到了一旁。
嚴律挑挑眉,不解:“怎麽了?”
“沒……沒什麽。”
何景新背過身去,遮掩了神情和眼神中的些許慌亂。
而事實上,他這會兒的心跳特別快,快得恨不得跳出嗓子眼兒。
你做什麽?
何景新問自己。
這時候早忘了剛剛在和嚴律聊什麽,也早把林亦兩個字抛到了腦後。
不久後再看向嚴律的時候,何景新的心跳沒那麽快了。
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現在看嚴律的感覺和以前不同了。
他開始留意到一些在他看來莫名的、以前根本不會注意的微小的細節。
比如嚴律的睫毛、嘴唇、喉結,嚴律的手、掌心溫度、指緣,乃至手背臂膀上的經絡青筋……等等,很多。
還有一點——
何景新一向是喜歡與嚴律親近的,包括不限于挨着、牽手、抱抱、睡一起。
他承認,也知道,他依賴嚴律,甚至可以說有點黏人。
可突然的,這個早上開始,他發現自己開始有些羞于靠近嚴律。
他坐嚴律腿上,過去多尋常的事,今天不行,他別扭。
嚴律送他離開酒店回學校的時候搭他的肩膀,也是多尋常的肢體接觸,可何景新今天怎麽都覺得有點肉麻,被搭着的時候,人都僵了一瞬。
尤其是車後坐着聊天,隔着中央扶手,嚴律的手伸過來撫他的後腦與臉的時候,何景新覺得特別不好意思,下意識就想躲開,不想被嚴律的手碰到——好在他忍住了,嚴律也沒察覺什麽。
于是到學校,基于這些反常,何景新幾乎是逃似的下車閃了。
到底怎麽了?
他自己都納悶。
當天,上課還好,等去圖書館自習,何景新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到早上,想到自己那時候的感覺和反應,想到他莫名留神到嚴律的喉結與手背青筋血管,真的越想越覺得不對。
當晚,回寝室,蘇正珺、祁浩、朱墨都在,何景新坐了下蘇正珺的腿,又拿起祁浩的一只手看了看,最後還湊近瞄了眼朱墨的喉結。
朱墨看何景新湊在他脖子旁邊看他,心虛道:“你這拿我當大體老師,研究怎麽切我喉嚨管兒呢?”
何景新起身,蹙眉思考:沒有不正常啊,都正常啊。
為什麽他早上和他哥在一起的時候就那麽反常?
而等不久後嚴律打來電話,何景新接通,手機剛附耳,聽到從電話那頭傳來的一聲低沉磁性的“小景”,何景新突然跟過電似的渾身一顫。
這一顫又把何景新顫懵了,好半天沒吭聲,直到聽見嚴律問他:“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當晚的這通電話何景新打得全程不在狀态。
因為他突然莫名又留神到嚴律的聲音很好聽,低沉、有磁性,傳到耳膜上,像羽毛掃着肌理,令人心癢。
等打完電話挂斷,何景新趴到桌上,側頭,臉頰貼着桌面——怎麽了?他到底怎麽了呀?!
接着還有更反常的:
晚上臨睡前,何景新照例給嚴律發晚安才閉上眼睛。
可閉上眼睛後,何景新怎麽都沒睡着,滿腦子都是嚴律、嚴律、嚴律。
何景新來回翻了幾個身,還是睡不着,一下坐起身,與站在梯子上剛要爬床的祁浩對了個正着。
祁浩吓一跳:“靠,你幹嘛?”
何景新這樣反常的面貌并沒有持續太久,他在學校該上課上課,該看書看書,一如既往地認真用功,之前的那點不對勁就像只是個沒引起多大波瀾的小插曲,過去也就過去了。
隔了沒幾天,嚴律又來了A市,發消息給何景新,人和車都在校門外等。
何景新收到消息,麻溜地從圖書館出來,人是跑着抵達的北門。
到北門,看見嚴律的車,何景新就笑了,以更快的速度跑過去。
拉開門,何景新第一件事不是鑽進去,而是彎腰探進視線看向後排的嚴律:“哥。”
嚴律隔着中央扶手坐在另一邊,側頭看着他,臉上也有笑意:“上車。”
何景新邊解下背包邊跨步進去,奇怪道:“你又出差了嗎?”
不久前剛來,今天又來了。
嚴律卻說:“想你了,不行嗎。”
一瞬間,何景新心底跟灌蜜了一樣甜。
而瞥向身旁的餘光裏,何景新注意到嚴律今天穿了灰黑色的襯衫,西服外套沒穿,襯衫外是一件同色馬甲,紐扣都系着,下半段勒出緊窄的腰身,胸口依舊鼓囊囊的,顯露出寬闊的肩膀與肌肉明顯的前胸。
何景新看到了,餘光連瞥了好幾眼才沒有接着再看,正常與嚴律聊天敘話。
嚴律确實沒察覺這些,而他更不知道的是,此刻,何景新的背包裏多了一本剛從圖書館借來的書。
書名叫——同性戀研究:歷史,經驗與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