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 18 章

入隊工作大半年, 馬霜痕早已練成就地而眠神功,愣是在沙發睡了一夜,清晨起來才洗澡。

韓弋的卧蠶爬了兩條毛毛蟲, 像熬夜照顧她一般。

馬霜痕問:“昨晚你在哪睡?”

這個主人待客潦草, 在浴室門口歪頭吹頭發的間隙發來晨間問候。

韓弋答非所問,“我是誰?”

吹風機嗡嗡響, 馬霜痕暫停才聽清, “你沒醉氧吧?”

韓弋過來鎖住她的腰,直視她的眼睛, “你昨晚叫我‘小飛哥’。”

馬霜痕沒有半點印象, 只覺得荒唐。

韓弋強調:“你說,‘小飛哥,明天再抱,我醉氧了’。”

難道她說夢話了?

馬霜痕不得不裝失憶,發絲往他臉吹去幾撮, 故意打岔。

韓弋撩開發絲,幫她定了定吹風機的風向, “別鬧,珊珊。”

馬霜痕目光如炬,“我沒喊過。”

韓弋惱火又失望, “那我怎麽知道他叫小飛哥?”

馬霜痕被問倒,“我以前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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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弋:“你從來沒有說過,我很肯定。”

馬霜痕的腦袋瘋狂轉動, 跟吹風機一樣嗡嗡然。

“我沒說過?”

韓弋以前跟馬霜痕學了一個心理學規律, 如果一個人重複你的問題, 那麽他大概率在撒謊,或者準備撒謊, 他只是給自己争取時間編造謊言。

馬霜痕剛剛重複了他的問題,而不是正面回答。

韓弋第一次出師,用師父教的技巧命中了師父。

韓弋的好脾氣還沒耗盡,“你經常給我提的就你師父,他就叫小飛哥吧?”

馬霜痕冷靜吐出兩個字,“不是。”

韓弋:“小飛哥和你一起出差了。”

否則不可能說到醉氧。

馬霜痕逃開他的懷抱,挪進浴室照鏡子化妝,“你可能有點敏感了。”

那雙小鹿眼盛滿委屈,無處掩飾,映在鏡子裏成了雙倍,“明明你給我的安全感不夠。”

“我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呀,反而你……”

馬霜痕欲言又止,從鏡子看了他一眼。

敏感的韓弋一點即燃,臉色變了,“我們不是說好,誰也不許再提那件事嗎?”

馬霜痕無辜道:“我什麽也沒說呀!”

韓弋一肚子疑問,醋意盎然,“是啊,你連小飛哥是誰都不肯透露一點。”

馬霜痕心裏嘆氣,邊修眉毛邊說:“他是重案隊中隊長,我們大隊長以下,基本就是他了。你可以認為就是二把手。”

她一直守口如瓶,突然仍然一個重磅的信息炸彈,韓弋險些接不住。

“不是還有副大隊長嗎?”

馬霜痕其實也納悶傳言,“大概因為他是重案隊的神?”

韓弋心裏不是滋味,“哦……”

“所以呢,我這個一毛一的小蝦米,能跟領導扯上什麽關系?”

馬霜痕最後抹兩筆唇釉了事,像說給鏡子裏自己。

“可是珊珊,你長得這麽漂亮……”

韓弋不死心,在醫院聽過太多八卦,但凡有點姿色的護士醫生不是主動爬上主任院長的床,就是被主任院長收編,難有幸免。

馬霜痕沖着鏡子展顏,“那倒是。”

一方漫不經心,一方耿耿于懷,韓弋快哭了,“珊珊!”

“美人計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我還是要踏踏實實靠業務能力一鳴驚人。”

馬霜痕往鏡子做了一個美少女加油的手勢,“OK!出門上班了!一起走還是你晚點幫我關門?”

出于彌補心理,韓弋再邀她下班逛街吃飯,馬霜痕答應了。

馬霜痕沒有很強烈的分手欲望或決心,能讓小姨安心,這段感情就不全然雞肋。不知道其他情侶感情淡了如何相處,她沒有談過這麽久的戀愛。以前早戀只是小打小鬧,就圖有人一起逛街、吃零食和寫作業,沒有過多思考感情的走向。青澀的早戀沒有參考性。

吃過晚飯,戶外仍是高溫,他們在商場閑逛消食。

路過一家寵物貓店,他們停下,隔着玻璃張望格子間裏的打工貓,比照銘牌上的品種和月齡歸納特點。

韓弋問:“你師父家的是什麽品種的貓?”

馬霜痕撐着膝蓋盯着一直消極怠工呼呼大睡的銀漸層,“不是什麽品種貓,就在小區裏撿的流浪貓。”

韓弋:“什麽毛色?”

馬霜痕直起身,從包裏掏出手機,“我給你看照片,那天拍的。”

馬霜痕特意按出live圖,讓他看橘貓蹭人的動作。

許是看慣了模特,韓弋更容易忽略主體部分的女朋友,注意到角落的細節。

韓弋:“小飛哥幫你拍的吧?”

馬霜痕默了默,多一t事不如少一事,“法醫姐姐拍的。”

“這裏看着像一個男人。”

韓弋指了一下,橘貓身後,立起的不鏽鋼鍋蓋裏有一道模糊的黑影。

這個師父……果然太愛下廚了,鍋蓋都刷得锃光瓦亮。

馬霜痕幹刑偵大半年,沒想到“被刑偵”了。

韓弋難掩失望,“珊珊,你為什麽要撒謊?”

還不是跟你學的,馬霜痕咽下話,無奈道:“怕你又較勁。”

韓弋:“你說實話我較什麽勁。”

馬霜痕立刻道:“我師父拍的。”

韓弋重複之前的臺詞,“你師父和什麽小飛哥是同一個人。”

馬霜痕說:“小飛哥是重案隊的,我和師父是六中隊的。算了,我沒法解釋。”

韓弋扶腰看地板,看路人,最後才看回她,“你連跟我解釋的耐心都沒有了嗎?”

馬霜痕:“我解釋了,你不聽啊。”

韓弋:“只要你說真話。”

馬霜痕往肩膀提了提包帶,抱臂道:“照片師父拍的,小飛哥是小飛哥,師父是師父。”

謊言重複一遍,心裏已經把它當成半個事實。她的眼神只有一個意思:行了嗎。

溫賽飛說當她的男朋友很累,她分明更累。

韓弋呆了呆,一向說不來漂亮話,此刻更加啞口無言。

明明是她不夠坦誠,最後變成了他斤斤計較。

“我去上個洗手間。”

幾乎在韓弋轉身的同時,馬霜痕揚了下手,幾乎要翻白眼。以前都是男人哄她,哪輪得到她做苦力活。

馬霜痕挨着欄杆無所事事玩了會手機,身旁飄來一道女聲,叨叨絮絮,非要她回應一般。

馬霜痕扭頭,是個年輕女人,有點臉熟,風格又不像她任何一個熟人。一張臉像“微do”過,有種審美疲勞的模板風,粗鄙點說,整個人有股“雞裏雞氣”的豔俗,說好聽點就是名媛範。

“馮小南,你是馮小南吧?”對方的眼神死死抓住她。

馮小南又是誰?

跟面對韓弋連連口誤不同,馬霜痕對着陌生人防備心強,沒有輕易開口。

對方說:“你不記得我了嗎?水色他鄉,你跟我同一個宿舍。”

“哦哦,有點印象了——”馬霜痕有印象馮小南是誰,小馬蹚渾水就是馮,小南的南取自單位所在的龍口南路,馮小南是她在水色他鄉的化名。

對方看穿她一般,自嘲道:“想不起來了吧。”

“你等等,給我一分鐘。”馬霜痕笑道,拼命搜索當初那幾個室友的面孔,并逐一排除,只剩下最不可能的答案。

“你是展紅雲?”馬霜痕不可思議盯着她,對方表情印證猜想,印象中她無論是否化妝,都有股清秀的氣質。

“你變化好大!”馬霜痕真心道。

“你倒是沒什麽變化,”展紅雲的欣喜不像假裝,“就是發型變了,我看你好像在等人?”

當初展紅雲不是水色他鄉的風雲人物,但說話做事有條理,只參與別人八卦,決不多說自己的事,馬霜痕對此印象深刻。

看來展紅雲的确有點小聰明,看穿了她的狀态。

馬霜痕點頭,“我男朋友上洗手間了。”

展紅雲笑道:“還是那個帥帥的保安嗎?”

糟了,展紅雲問的可是馮小南的男朋友,而馬霜痕的男朋友正從衛生間門口的通道走來,疑惑地打量她身旁的陌生女人。

“是啊,很難找到那麽帥的了。”

馬霜痕朝韓弋使了一個眼色,自來熟地挽上展紅雲的胳膊,高妹挽矮妹,劫持似的帶離通道口。

“一會還有事嗎,要不找個奶茶店坐下聊,當初在店裏就跟你聊得比較投緣。”

“我沒什麽事,就怕打擾你和你男朋友約會。”

展紅雲抽出手,改成她挽馬霜痕,“你比較高,還是我挽着你。”

“天天呆一起,放會兒羊沒事,我跟他講一聲就好。”

馬霜痕給韓弋發微信文字:緊急情況,回頭聯系。

展紅雲問:“年前離開水色他鄉後,你們去哪裏了?”

馬霜痕按當初的劇本說:“回老家想安定,但掙不了幾個錢,又來海城了。你呢,還在店裏嗎?”

“在也不在,”展紅雲含糊過去,話鋒一轉,“你這一身行頭不簡單,男朋友發達啦?”

展紅雲打量她的手機和背包,手機是最新款iPhone,背包是紀梵希的中號黑色托特包,對馬霜痕是正常的消費水平,對馮小南來說卻是暴富消費。

馬霜痕放下胳膊,自然擋住Givenchy幾個字母,當初挑這款就沖着logo不算張揚,在單位不算太高調。

“假的。”

小姨對不住,你送的包比男人的話還要真。這可是馬霜痕23歲的生日禮物。

然後晃晃手機,“宰男朋友的,一看就知道惹我生了好大的氣。”

展紅雲摸了下托特包側面的五金,指腹劃過皮面,“上哪買的這麽好的A貨?找到提款機了?”

馬霜痕臉上露出馮小南式迷糊,指指展紅雲比她的貴一倍的包,醒目的logo印滿包體,“你這是傳說中的LV吧,我看你才像找到提款機。”

展紅雲濃妝豔抹的臉掠過一絲僵硬,旋即恢複如常,“男人嘛,都是一個叼樣,耳根子軟,說幾句好話哄哄就願意為你花錢了。”

相當于跳過當公關、跟男客出去吃宵夜,變相宣布她被有錢老板包養了。

這是在夜場當服務員的展紅雲唯一暴富的途徑。

馬霜痕陪着笑,又晃晃手機,“體會到了。”

展紅雲松快道:“你那個是長期飯票,跟我的還不一樣。喊他過來一起喝奶茶吧,不然我懷疑你也找到提款機了喲。”

馬霜痕懷疑展紅雲早看到她和韓弋在一起,不管以後跟展紅雲是否再有交集,她不想讓工作裏的陰暗面滲透進日常生活。

“剛跟他說了放羊,我問他逛到哪裏了。”

她打開Safari的微信對話框。

[救救我]

[逛街碰到展紅雲]

[過來當一下男朋友]

最後發去一個定位。

溫賽飛比24小時在線的客服響應還及時,不愧是客服裏的王者——110。

[Safari:馬上到]

展紅雲執意請客,點單後等了一會才等到兩張空椅,眼神還在研究她“A貨紀梵希”。

馬霜痕又往微信多發一句,叮囑溫賽飛衣服不要穿太好。

破綻已經足夠多。

馬霜痕故作好奇拉了下展紅雲的手,美甲花裏胡哨,跟妝容一樣講究,不像她最多塗一層護甲油。

“你的美甲真漂亮。”

展紅雲的笑容莫名有種營業式用力感,“男人嘛,都是一個叼樣,都喜歡女人搞這些妖妖豔豔的東西。”

馬霜痕的驚訝不必假裝,“才半年你好像多了很多豐富的故事。”

展紅雲說:“男人才多故事,女人的故事基本離不開臭男人。”

馬霜痕的好奇也是真的,“說我聽聽?”

也許真的跟馬霜痕投緣,展紅雲挪近了一點,像以前在水色他鄉宿舍一樣八卦別人。

“你還記得以前想勾引你男朋友的秋秋嗎?”

馬霜痕點頭,記得龐秋怡全然因為她哥哥龐東洋——她和她所謂的男朋友剛從西北高原抓回來的嫌犯。

展紅雲說:“她本來被一個喜歡開機車的大哥包了,好一段時間沒去水色他鄉,聽說她哥殺人的,機車大哥怕惹上事,踹了她。她又回店裏上班了。”

馬霜痕心裏暗嘆,龐秋怡到處撩喜歡機車的男人,原來真的只是為了投大哥所好攀高枝。

展紅雲又說了一些認識的陪酒小姐和土豪大哥的愛恨情仇,一部分是原配收拾野雞的故事,跟網絡奇談似的;一部分離譜到可以上法治版面,但馬霜痕在內網沒收到過任何風聲,真假難辨;還有一部分最秘辛獵奇,展紅雲跟她咬耳朵講大哥們奇奇怪怪的性癖。

有些老大哥年齡是她們三倍,讓人擔心動着動着突然嗝屁,吃小藍片也要上,上完吃速效救心丸也不是沒有。有逼人當異食癖的大哥,也有勇當下水道口的大哥。有大哥據說騎馬颠壞了一個蛋,然後填了一個假蛋。

展紅雲等着馬霜痕的表情像消化完了,又說:“還有個大哥是一個咪咪沒了。”

馬霜痕困惑,“什麽叫一個咪咪沒了?”

展紅雲一手沿着胸部曲線比劃一下,“咪咪就是這個。”

馬霜痕:“我知道是這個。”

展紅雲:“失蹤了,就一塊疤留在那裏,像打了馬賽克一樣,笑死了,我都懷疑是狗啃的。所以他得常年穿着背心,做的時候都不會脫。”

馬霜痕也笑,比起前頭的轶事小巫見大巫,不算稀奇t,主要展紅雲說像打馬賽克的比喻很形象,更加印證馬霜痕對她聰明的評價。

再者,馬賽克聽着多像馬霜痕和溫賽飛的CP名。

當然,這純屬她想入非非。

展紅雲最後總結:“這些都是我朋友的故事啦,我的生活還蠻平淡,沒那麽豐富。”

馬霜痕也無法分辨哪些屬于“我有一個朋友”的故事,不好說她是不是此地無銀。

展紅雲盯着馬霜痕身後,“你男朋友是不是來了,是哪個穿黑衣服的帥哥嗎?”

馬霜痕扭頭,謝天謝地,救星終于來了。她舉手搖了搖。

展紅雲:“我一直沒印象他叫什麽名字?”

巧了,馬霜痕也突然想不起。

單位在鹽山區龍口南路,鹽山的反面是糖水。特約算命先生花雨劍的聲音忽然響起。

“冰糖龍,”馬霜痕說,“這沒其他空位了,要不我們走走吧。”

展紅雲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沖走近的男人說:“冰糖龍是嗎,你這一圈溜達得真久啊。”

“唐冰龍。”溫賽飛站到馬霜痕身旁,像以往假扮情侶出任務一樣,一手搭上她的肩膀。

還好,錯得也算太離譜嘛……

馬霜痕悄悄癟嘴,忙着找補,一時忘記肩上感受。

“就是,上哪溜達了,那麽久才過來。”

溫賽飛也錯了,現在不比冬天有衣服隔着,馬霜痕長發及肩,穿了一條飄逸的吊帶連衣裙,他直接握住她赤露的肌膚,細膩與溫暖通暢無阻,直達掌心。

溫賽飛松手想扶一下腰再徹底收了,不至于甩燙手山芋一樣突兀,豈知裙子還露背。

他的觸碰跟愛|撫似的,帶起脊背的戰栗,馬霜痕不禁看向他,四目相交的一瞬,微妙加劇了。

溫賽飛不認識展紅雲似的沒多看一眼,就跟馬霜痕說:“你最後的要求讓我有點為難。”

話裏淡淡的埋怨多少稀釋了暧昧。

馬霜痕問:“我要求什麽了?”

溫賽飛收了手,“你自己看。”

馬霜痕掏出手機,解鎖後還是和Safari的對話框,最後一句她發送的:

[衣服不要穿]

太好呢?她明明要說衣服不要穿太好,不然像她一樣滿身破綻。

馬霜痕登時漲紅臉,惹得展紅雲也不禁好奇。她擡手就要雙手合十叩拜謝罪,手腕抽搐般轉彎,生硬拍了拍溫賽飛赤露的胳膊。

她滿臉堆笑,用甜死人不償命的夾子音說:“回頭再跟你解釋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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