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兩人對視。
時間仿佛靜止。
在這二十五天時間裏, 黎艾不是沒有想過與陳添重逢的場景。
也想過,再見到他,該怎麽樣去面對他。
而真正到了這一刻,她發現她曾在腦海裏演練上百遍的那些場景, 她一幕也記不起來, 大腦一片空白, 連帶着眼前的世界都變成白茫茫一片的虛影,只有那一抹黑色的身影存在于她的瞳孔裏。
心髒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幾乎像要跳出胸腔。
血液狂流着,沸騰着,情緒如潮水般洶湧。
她的理智似是被這洶湧的情緒淹沒,等意識到自己應該移開目光時,卻也意識到陳添也還看着她, 一直看着她,并,邁開步子,徑直朝她走來。
黎艾猛地一怔。
他認出她了。
此時的她染了金發, 戴着藍色美瞳, 半張臉被面具覆蓋,他卻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她下意識想要逃跑, 卻發現步子一步也挪不動,目光也移不開,身體像被眼前的人奪了舍, 完全由他掌控, 只能看着他,一步, 一步,來到她面前。
陳添的身影将她整個人籠罩,像一張網。
接着,脖子被扼住,下巴被擡起,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到最近,涼透的聲音傳入耳底:
“我他媽就值七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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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艾怔怔的看着那雙充滿憤怒的眼。
她沒想到他最憤怒的點在于七千萬,而不是她的逃跑。
這七千萬,在他眼裏,似乎被當成了把他賣掉的價錢,如果是這樣,那七千萬對他來說是有點兒侮辱了,這些年光是他送她的珠寶就早已不下十個七千萬,但她不知道這代表他其實更愛的是他自己,還是代表他有足夠的信心,覺得能把她帶回去,所以可以不計較她的逃跑。
“送你的東西都不要,就要那七千萬,”陳添掐着她下颌的力道收緊,“黎艾,你有沒有良心?”
至此,黎艾終于明白了他為什麽對這七千萬這麽憤怒。
他大概覺得,就算最初她和他在一起是只圖他在娛樂圈的權勢,但相處五年,就算是只養不熟的狼也該處出感情了,即便不想和他冒險,決定要走,怎麽也該有所留戀,帶走一些紀念物,她卻那麽狠心,什麽都不要,只就要一只貓,和那七千萬。
“你就當我沒良心。”她如是說,但她要真的沒良心,就該讓他娶她,讓他斷前程,還絕後代。
陳添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
黎艾被他掐得生疼,但咬牙忍着一聲沒吭。
他從沒這樣弄疼過她。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太劍拔弩張,很多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有員工似乎想上前把陳添拉開,但被聞修言阻止。
聞修言受命于陳鶴齡女士保護黎艾,但陳添作為陳鶴齡女士的獨子,他怎麽也不該和陳添起沖突,更別說,他也不認為陳添會傷害黎艾。
在座的客人裏,有人想英雄救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一直跟在陳添身後的葉堯掃了那幾人一眼,從背後拿出一把槍,将子彈上膛。
他沒有用槍瞄準任何人,只是持槍定定站在陳添身後,意思很明白,別多管閑事,除非想死。
幾個人最終都坐了回去。
說他們怕死吧,他們卻又沒走,只是坐了回去,其他個個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一個離店的人都沒有。
陳添全然沒有理會其他人,眼裏至始至終只有一個黎艾。
“告訴我,”他盯着黎艾冷聲開口,“為什麽要跑?”
黎艾長睫顫了顫。
他會這麽問,顯然是不信她在信上寫的話,她卻偏要說:“我在信裏寫得還不夠清楚嗎,我只是利用你,現在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你說我為什麽要跑?”
“那你半年前為什麽不跑?為什麽偏偏在聽了我媽說的那些話才跑?”陳添扯唇笑了聲,“為什麽跑之前還跟我做了整整一晚上?”
黎艾也笑了,她擡手,指尖輕輕撫過陳添的臉,表情妩媚,“我在信上寫了,我對你沒幾分真心,唯一真心喜歡的,就是床上的你。”
“除此之外,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你,”說着,她的表情瞬間冷下來,語氣也冷得徹骨,“我是真的,很讨厭你們這種高高在上的資本家。”
似乎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麽說,陳添沉默了兩秒。
于是,黎艾接着說:“在信上我還寫了,讓你千萬不要認為我是為了你好才離開,但你還是覺得我就是為你好才離開的對不對?”
陳添沒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是想從她眼底找到表演的痕跡。
“陳添,你真的好自戀,”黎艾故作厭惡神色,“你是不是覺得,是個女人就該愛你愛到死去活來,但你沒那麽大魅力。”
“我不愛你,”她一字一頓的強調,“一點都不愛。”
“我不信。”
陳添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這三個字。
說那麽多,他用三個字就全盤否認,這讓黎艾氣極,她情緒一下激蕩起來,“你聽不懂人話嗎?!”
她控制不住地沖他怒吼:“我他媽就是不愛你!”
“我他媽就是不信!”
兩個人聲音一個蓋過一個,吼聲驚動了整個店裏的人,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這邊,他們二人眼裏卻只有對方,死死盯着對方。
黎艾認為自己把這個謊編得已經很完美了,他還是不信,到底要她怎麽說?
“随你信不信,”黎艾一把将他推開,“反正我不會跟你回國,你如果偏要在我這兒浪費時間,随你。”
“黎艾。”陳添喊她的名字,伸手想再次觸碰她的臉,卻被她偏頭躲開。
修長的手指在半空停頓片刻,最後還是扼住了那張精致的臉,動作又快又兇狠,讓人避無可避。
黎艾下意識想掙紮,卻又放棄,跟陳添動手,她沒有任何勝算,現在只是被捏捏臉,要是反抗,她毫不懷疑自己會整個人被壓到吧臺上。
陳添大手掌控着她的臉,将她拉近到自己跟前。
“黎艾,”他再次喊了一遍她的名字,聲線壓低,“你不是覺得我拿你沒辦法,跟你耗不起?”
“難道不是嗎?”
她可以一輩子在這裏,但他陳添不行,那她不回去,他能拿她有什麽辦法?
難不成還能把她綁回去?
國內還可以強行綁,什麽越南緬甸也可以,但這兒在美國,隔着一整個太平洋。
“我很明确的告訴你,”陳添掀唇,“我耗得起。”
黎艾的臉色驟然沉了下去。
她了解陳添,這話既然說出了口,那他就一定會做到。
心情在一瞬間跌至谷底。
她握緊雙拳,不服輸的咬着牙。
她一邊用力瞪着他,與他對峙,一邊思索着該說些什麽來讓他打消和她耗下去的這個念頭。
胸膛劇烈起伏片刻後,她再次開口:“既然你不信我不愛你,那你有沒有想過?”
“如果我愛你,你為我犧牲那麽多,我會有多大的負擔?有沒有想過,我明知後果那麽嚴重還跟你在一起,以後的每一天我會多擔驚受怕?有沒有想過這樣的感情會讓我有多痛苦?!”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不斷拔高,像崩潰一般沖他大喊:“我不喜歡別人為我犧牲,也不想過整天擔驚受怕的生活!我就想一個人平平淡淡地活!”
陳添沒有見過她這般崩潰大喊的樣子,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見他怔愣,黎艾也冷靜了一些,聲音低下來,用祈求般的眼神看着他,試圖令他動容,“你為什麽就不能成全我,也放過你自己。”
最後六個字,像是觸碰到陳添的逆鱗,他雙眸突然壓出一股狠勁,“我成全你,誰成全我?誰他媽能還我一個黎艾?!”
這句話,他完完全全用的吼。
黎艾也從沒見過他這副暴怒狂躁的模樣。
印象裏,他即便憤怒到極點也不會這樣失控地吼叫。
“黎艾你聽着,”他用力捏住她的臉,像恨不得将她的骨頭捏碎,卻又真的怕把她捏碎了,在憤怒到已經失控的狀态下還要顧及別弄傷她,這讓他的情緒愈發失衡,整個人憤怒得像一頭快要發狂的獅子。
“我說了,不進那個狗屁議庭我也可以護住你,沒有什麽所謂的犧牲,是你說你信我然後又一腳把我踹開,是你騙我!是你抛棄我!你說我憑什麽成全你?!憑什麽?!”
這些話如同雷霆般砸進黎艾的耳朵裏,她整個人也如遭雷擊,目光僵直地怔怔望着陳添。
是啊,憑什麽……
從頭到尾,負心的那個人是她,憑什麽讓他成全。
哪怕,她選擇離開他的真實原因是在生孩子這件事上。
她沒有騙他,她是真的信他,信他即便不進議庭,他們也會有很美好的未來,但前提是,她不是丁克。
孩子是他們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即便他說他可以不要孩子。
她特怕他說他可以為了她不要孩子,他明明就那麽喜歡小孩。
如果兩個人之間,一個人有太大的妥協與讓步,另一個有太大的心理負擔,這樣不健康的關系有什麽必要維持下去,兩個都痛苦。
有些性格是天生的,她就是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去承受他人的犧牲。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啞口無言。
“說話。”陳添将她的下巴擡高了一分。
“我沒什麽好說的,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狼心狗肺,所以,”她自嘲地笑了下,“我這樣的爛人,你何必抓着不放?”
“因為我沒你那麽沒良心,五年的感情,說丢就丢。”
靠,死循環。
黎艾想死的心都有了。
陳添此刻的心情卻似乎好了許多,輕扯唇角緩緩笑了起來,“黎艾,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黎艾表情一怔。
“別想着繼續跑,”他笑得邪肆,帶笑的沉沉嗓音如惡魔低語,“你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