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 29 章
1
他們暫時在h市住了下來, 房子離餘氏大宅很近。
這些都是餘先生一手操辦,這個不太愛說話的男人似乎特別喜歡操勞這些生活中的小事。
陳二三沒有拒絕這份好意。
他總要理解對方想要彌補的心。
而陳二三留下來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帶祝吾看遍h市的每一個地方。
沒有一座城能像h市将紙醉金迷和華麗精致融合的更好了。
祝吾看到了很多沒有看過的東西,吃了很多沒有吃過的東西。
這座城市比想象中還要大。
也比想象中還要危險美麗。
祝吾體驗到了十分新奇的感受, 又好像跨過時間參與到了陳二三的過去。
他看到了陳二三曾經看過的風景,走過了陳二三曾走過的路。
幾年前, 陳二三就生活在這裏,又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這裏, 幾年後, 陳二三又帶着他回到這裏。
每當陳二三帶他去到曾去過的地方,祝吾都有種奇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有羽毛落在他的心頭,初時只覺酥癢, 輕飄飄的毫無重量, 回神才發覺不知何時早已沉的無法忽視。
——
那幅畫依舊擺放在最容易看到的地方,只是對于那幅畫, 陳二三什麽也沒說。
對方常常會看着那幅畫出神, 然後拿起畫筆進行修補,似乎總覺得不滿意。
可祝吾卻覺得已經很像了。
他常常會以為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但陳二三卻想要更完美一點。
每次看到那幅畫,祝吾都會沉默片刻。
他覺得他對于人類世界的學習還不太足夠。
要不然他怎麽會一點也不明白陳二三到底在想什麽。
今天外面依舊在下雪,朦朦胧的一片雪白,呈現出了一種絕無僅有的雪景。
祝吾轉頭看向幫他護理指甲的陳二三, 對方的臉上帶着與畫畫時別無二致的認真。
一段時間過去,祝吾的傷已經痊愈, 但陳二三似乎覺得愈合後的指甲不夠完美, 總是心疼地摸着他的爪爪。
不過祝吾卻覺得陳二三故意做出這幅姿态是別有用心……
祝吾看着自己爪爪上的亮紅色指甲油, 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這種顏色就好像在盛開的紅玫瑰上面灑下了亮閃閃的金箔。
嗯,很富貴, 也很華麗。
陳二三吹了吹他爪爪上的指甲油,愉悅地說:“好了。”
祝吾看着自己的爪爪,沉默了片刻。
他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給了陳二三一爪子。
笨蛋!
陳二三卻抓着他的爪爪親了一口,笑着說:“真漂亮。”
不知道陳二三一天到晚都在鑽研些什麽東西,但他的手藝确實很好。
怕是其他人看了,也要說一句,好一朵人間富貴花。
“今天要去餘家吃飯,麗麗想穿什麽。”
陳二三走到衣櫃旁邊打開了一個用實木做成的小櫃子,小櫃子采用的是镂空雕花的設計,很有舊時富貴人家的古韻,但上的漆卻是現在最時尚最明亮的顏色,兩種風格交織在一起,精致又富有質感。
是的,祝吾有自己的專屬小衣櫃。
還是陳二三買了材料回來自己做的。
對于祝吾的事情,陳二三向來是親力親為,可以說祝吾生活的方方面面全由陳二三一手操辦。
祝吾的衣櫃就和陳二三的衣櫃并排放在一起。
但他的衣櫃看着可比陳二三的衣櫃貴多了。
聽到陳二三的話,祝吾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亮晶晶的指甲看起來精致又華麗,好像只配踩在最貴最柔軟的地毯上。
事實上陳二三也确實在房間的每個角落都鋪上了地毯。
祝吾站在自己的衣櫃前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遍,他的衣服比陳二三的還要多,陳二三只有最常穿的黑白灰三色,祝吾的衣服卻是各種款式各種風格各種顏色都有,看的人眼花缭亂。
他擡起爪爪随便指了一件。
就穿那件小雪球套裝吧。
陳二三笑的眉眼彎彎,打開了下面的抽屜,裏面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各種搭配的裝飾品。
“好巧,麗麗和我想的一樣。”
——
被雪花覆蓋的餘氏大宅像一棟由冰雪雕刻的城堡。
有一種十分壯觀的美麗。
此時吃完飯的陳二三正在和蔣凝天女士說話,眼神卻看向了坐在門口臺階上的祝吾。
餘先生在另一邊,他沒有開口,只是一直看着陳二三的臉。
餘小姐站在門口打電話,神色冷淡,眉眼間帶着一絲慵懶,餘少爺則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着祝吾看。
外面的雪變小了,只有零星幾片雪花落下。
祝吾穿着一件毛絨絨的白色套裝,耳朵上套着一個雪白的毛絨圈,上面鑲嵌着兩個碩大的珍珠。
他的脖子上套着一條柔軟的白色圍巾,四條爪爪套上了雪白的毛絨套,只有他亮紅色的指甲露在了外面。
從遠處來看,他像個毛絨絨的小雪球,近看,他又是一只精致華麗的毛絨娃娃。
祝吾專注地看着天空落下的雪花,他被包裹在柔軟溫暖的軟墊和軟枕中間,頭頂還有一把小傘替他擋風。
被好好保護的他摸不到雪,連一點冷風都吹不到。
祝吾看的出神,不知道陳二三什麽時候走了下來。
穿着一件大衣戴着圍巾的陳二三站在了雪中,旁邊無人造訪的雪地留下了一連串屬于他的腳印。
等祝吾回過神,陳二三的臉上帶着溫柔又明媚的笑容,捧着一個小雪人走到了他面前。
“麗麗,你看。”
小雪人擺在了祝吾的身邊,和他排排坐在一起。
祝吾愣了一下,轉頭看着自己的“孿生兄弟”,又看向陳二三那張笑容滿面的臉。
“……”
祝吾生氣地揮舞了一下爪爪。
他覺得陳二三在戲弄他!
陳二三笑的停不下來,捏着他的爪爪說:“我再去給你做一個大的好不好,哈哈哈……”
話說完,陳二三笑着走了。
看樣子還真要給祝吾堆一個大雪人。
祝吾生氣的不行,可轉頭看着自己的“孿生兄弟”,他頓了頓,最後還是抱着頭頂的小傘撐到了小雪人的頭頂,和小雪人并排坐在一起。
他擡起眼,凝望着在雪中堆雪人的陳二三,一片雪白的天地中,所有的色彩都被隐去,他的眼中只留下了陳二三的身影。
挂斷電話的餘小姐站在餘先生和蔣凝天女士的身後,看向在雪地裏堆雪人的陳二三,輕聲說:“他看起來很開心。”
蔣凝天女士眼神柔和地看着陳二三的身影,柔聲道,“是啊。”
像個孩子一樣。
餘小姐側頭看向眼神流露出渴望的餘少爺,走到他身邊說:“別看了,要是你敢把他偷走,陳二三絕對要和你拼命。”
餘少爺頭也不回地開口,“我知道。”
他想要的是那個小雪人。
可惜,離開的時候,祝吾帶走了那個小雪人。
為了防止小雪人在車裏融化,蔣凝天女士還特意找了個保溫箱。
祝吾心裏很滿意對方的識相。
他賞了個正眼給對方,希望對方能再接再厲。
只是蔣凝天女士沒有在第一時間領悟到這第一要務。
目送着車子離開,蔣凝天女士回頭問,“餘念呢。”
餘小姐不耐煩的向着外面看過去。
“在那呢。”
只見餘少爺撐着一把傘,小心翼翼地撐在大雪人的頭頂,前面還擺了張椅子,顯然是要坐在那裏欣賞到半夜。
蔣凝天女士見怪不怪地說:“讓他晚上多穿點衣服。”
“知道了。”
餘小姐“啧”了一聲。
——
縱然想要好好愛護,可祝吾也不能把小雪人關在保溫箱裏,所以很可惜,小雪人在半夜就有了融化的跡象。
小雪人和紅玫瑰不一樣,紅玫瑰是有根之花,只要有根,祝吾就能讓枯萎的花重新綻放,可小雪人沒有生命,除了冬天,哪怕是祝吾也沒有任何辦法能留住它。
他赤腳下床,打開了自己的小箱子。
那是祝吾的專屬箱子。
是陳二三特意為他準備的,說他也應該有自己的隐私,這個小箱子就是祝吾自己的“秘密”,陳二三絕不會擅自打開它。
祝吾信了,并十分滿意陳二三的細心。
然後他在這個箱子裏陸陸續續的放了不少東西進去。
除了上次在小城鎮穿過的襯衫長褲,還有一支幹枯的玫瑰。
不是陳二三送他的那支,陳二三送的那支還在花瓶裏好好的盛放着,這是他自己在路邊的花店帶走的那支。
他很享受并且很受用陳二三的用心。
所以祝吾對這個箱子很寶貝,平時絕不會輕易拿出來。
只是現在沉浸在“溫柔鄉”裏的祝吾還不知道有一個詞叫做“險惡用心”。
拿出裏面的襯衫長褲,祝吾捧着小雪人下了樓。
外面揚揚灑灑的下着小雪,早上才掃出來的路又被一層白雪覆蓋。
祝吾赤腳站在雪地裏,亮紅色的指甲分外顯眼,卻絲毫沒有損害到他矜貴的英氣,反而為他添了一絲別樣的魅力。
他蹲下身體,認真地修補着已經融化了一個鼻子的小雪人。
但他在這方面好像沒有什麽天賦。
明明看陳二三做起來簡單,他卻連一個鼻子都捏不好。
看着手裏原本憨态可掬的小豬變成了一個……四不像……祝吾有些嫌棄地皺起了眉。
好醜。
他“啧”了一聲,重新開始捏。
只是雪不知道什麽時候慢慢變大了,在祝吾的頭頂落下了一層潔白的雪花。
而等他好不容易完成自己的“大作”,他烏黑的長發已經被染成了雪白色。
他站起身,一臉滿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但将小雪人帶回去,一定會再次融化。
祝吾想了想,還是将小雪人留在了這裏。
頭上雪花紛飛,祝吾擡起頭,閉上眼睛感受着雪花落在臉上時冰涼綿柔的觸感。
他揚起嘴角,輕輕地笑了一下。
此刻,不知道是他更美,還是大雪紛飛的雪景更美。
祝吾睜開眼睛,露出了那雙盈盈發亮的金色眼睛。
他要做一個“陳二三”小雪人。
要把“陳二三”小雪人留在這裏。
這樣“他”的小雪人就不會孤孤單單了。
祝吾赤着腳,穿着單薄的衣服獨自站在路燈下,飛揚的雪花宛若花瓣一樣輕柔地落在他的肩頭,他仿佛生長在雪中,那瞬間,連雪花都變成了他的陪襯。
他自由、肆意,也足夠美麗。
而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陽臺上站着一個人,昏暗的陰影中,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看到一支燃燒的煙升着飄渺的煙霧。
但即便看不見,也知道這個人的眼神一定很溫柔。
要不然祝吾怎麽會一點戒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