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假笑》試鏡的劇本并不長,在紙上不過幾段話而已,但由幾段文字構成的場景卻并不好演繹。
——你是被困在弟弟身體裏的,哥哥的靈魂,除了需要表現出身體本身由于大腦神經、或是大腦結構決定出的特性,也要表現出哥哥這一個性格,可能會有的行為和動作。
之前試鏡的愛豆們失敗的原因一方面是根本沒做太多準備,另一方面,是将自己的性格代入到了試鏡表演之中,完完全全偏離了劇本本身想要表現出來的場景。
皓沐盯着自己的影子。
哥哥是一個積極樂觀陽光向上的人,那當大腦忽然向他傳遞出恐懼、悲觀、消極的情緒,和像從頂樓一躍而下的極端想法時,他會是什麽樣?
他會先去沖一杯咖啡,讓自己冷靜下來——劇本中提到過,哥哥認為咖啡能夠促進大腦分泌多巴胺,這是一種能夠讓人感受到快樂的激素。
他逼迫自己動起來,可身體完全不想動,那是一種肉/體和大腦情緒的對抗。
原本不屑一顧的範陽華一點點直起後背,神情由失望至極,轉變為認真觀看。編劇廖心語一點點舒展眉梢,皓沐的表演,正是她寫劇本時,內心中想象出來的感覺!羅從連保持一貫的雲淡風輕,只是片刻的表演而已,他就知道,他沒邀請錯人。
皓沐無實物表演,捧着咖啡,站在高樓窗旁,窗戶是打開的,晨風冰涼,他能俯瞰半座城市,能感受到這座城市在他的注視之中,一點一點蘇醒——也能感受到,自大腦傳至內心的絕望和恐懼。
他太痛苦了,痛苦到想遵從大腦的意志,可當痛苦抵達到某種極致的時候,他卻笑了。
健康,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健康的身體了。
沒有病痛的起床,沒有病痛的站着,已經成為他的奢望。
他因為大腦不可控制的激素而備受折磨,卻又因為健康的身體而興奮至極。
哪怕是夢,哪怕只有一瞬間,真好。
試鏡表演很短,很快便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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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沐從情緒之中抽離,朝對面的導演副導演和編劇鞠躬,乖乖巧巧站好等點評。
範陽華輕咳一聲,沒有将滿意表現出來,依舊是一副威嚴嚴肅的模樣:“表演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
“其實各位老師,表演過程中我沒有想太多,我覺得,哥哥的情緒應該是矛盾的。大腦控制不住的消極,卻又因為健康的身體而興奮,同時又對現在的狀況茫然,我只是試圖将這三種情緒表現出來而已。”
“嗯。”範陽華又問身旁的廖心語和羅從連,“你們有什麽問題?”
短暫的進行溝通和交流之後,羅從連點點頭:“今晚會出結果,回去等通知吧。”
剛一從試鏡房間出去,一直等在門外的文永逸便迎了過來,關切道:“怎麽樣怎麽樣?我剛剛看到外面那幾個失魂落魄的,你沒在裏頭也被噴吧?”
文永逸來之前也曾看到網絡上流傳的試鏡剪輯,深知範陽華厭惡流量,也知道他噴起人來是有多狠,再加上前面幾個被噴的,文永逸一直很擔心皓沐。
面前的皓沐只是歪了歪頭,像是在回想剛剛試鏡的場景,說道:“還好吧?”
文永逸看到皓沐的表情沒什麽變化,放下心來,可他很快又開始感到憂愁:“那就好,回去等通知吧,哎,你又和魏成功說了要解約,解約是好事啦 ,我還是很擔心他打壓你,萬一試鏡過了,簽合同的時候故意卡你怎麽辦?《獵線》快播完了,你後續的工作還沒安排,現在這個劇組對你來說可太重要了。”
“放心啦放心啦。”皓沐拍了拍文永逸的肩,“試鏡還沒出結果呢,再說,總會有辦法的嘛。”
皓沐想得倒是開,文永逸嘆了口氣,兩人一起去了停車場。
“接下來去哪?”文永逸問。
“去趟市局吧。”皓沐說。
他想去再看看幾位自殺者的資料。
三位自殺者,再加上楚溪。
事情不可能如此巧合,每一個自殺現場都是通過模仿白鴿過去的殺人方式來完成——他們幾人之中必然有交叉點。
市局離試鏡的酒店不太遠,大概二十多分鐘的車程。
而到市局後,文永逸卻沒法将車停好。
——市局門口一層又一層,圍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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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林初涯躺屍一樣躺在顧晚洲家的沙發上。
忙活了一個通宵加一個白天,終于輪到他休息幾小時,林初涯選擇到顧晚洲家裏蹭飯,畢竟他這位好友做飯一流。
廚房裏飄出來陣陣香味,顧晚洲關上火,揉了揉眉心。
就在不久前,羅從連發來了消息。
羅導:晚洲啊,你這位朋友真的不錯。
羅導:我繼續同範導和廖編讨論讨論,沒什麽大問題的話,你可得準備準備,和你的這位朋友一起準備進入劇組了。
顧晚洲将手機反扣在琉璃臺上。
羅導從不說空話,會給他發來這兩條消息,八成是已經确定好角色。
《假笑》選角已經選了很長時間,甚至還因為過于嚴苛的選角标準上過熱搜,劇組一切拍攝手續都已經準備好,就差羅導确定好演員。
說實話,前面耽擱的時間太長,其餘已經确定好的演員的檔期也一改再改,再加上時間拖得越久,錢就花得越多,投資人也總是在催,如果真的能确定下來,那不出幾天,《假笑》就會進入拍攝狀态。
也就是說……
顧晚洲将和皓沐在同一個劇組,同吃同住,同穿同行,整整兩個月。
他輕嘆一口氣。
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的情緒。
像是有些小期待冒頭,又被各種各樣尖銳的情緒拉住。
“嘆什麽氣呢?”林初涯晃吧晃吧,從客廳晃到廚房,一打眼就看到顧晚洲揉着眉心嘆着氣。
林初涯随手抓了把炸蝦片,問道:“是什麽讓我們顧大影帝如此煩惱?”
顧晚洲已經将今晚的晚餐做好,用新鮮的九節蝦炸成蝦片,泡好無骨雞爪,烤箱裏是蒜蓉雞翅,飯也是悶好的海鮮八寶飯,他還替林初涯準備了小零食,方便他帶進大隊裏,繼續熬夜。
顧晚洲将蝦片裝進保溫盒中,沒有回答。
林初涯挑起眉梢:“懂了,因為皓沐。”
顧晚洲動作一頓。
林初涯又拎出一片蝦片,丢進嘴裏:“你這心思也太好猜了。講真,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這種樣子。說是拒絕了吧,又好像沒完全斷了聯系,說是想不再聯系吧,看你又時不時會想起人家,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不知道。”顧晚洲實話實說。
“我覺得吧,你這個人,就是典型的想太多。”在基層的時候,林初涯可沒少調解過情侶之間的分分合合,顧晚洲現在的模樣,典型的自己限制自己。
“想等啊,等找到以前鼓勵你的那個人,等你想通了自己怎麽想的,等你理清情緒,有個詞叫順其自然懂不懂啊顧大影帝。”林初涯倚在廚房的牆旁,“如果你不知道怎麽和皓沐相處,就什麽都不要想,該怎麽處怎麽處,你覺得你會對不起你的感情?不,你們什麽也沒做,你本來就沒有對不起誰誰,再說了,也不一定那個人找不到呢,沒實名過的微博,不要就不要了,誰會去特意找回來?難道你要為了一點點回憶就去固守一輩子?不可能的。”
顧晚洲沒有回應,繼續手中的動作。
林初涯很無奈,他這位好友,總是很冷淡,有時候又會固執得喜歡鑽牛角尖。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固執,讓顧晚洲将情緒壓住,最終在演戲的過程中,以另一個人、另一個角色的形勢演繹出來。
“叮”的一聲,烤箱完成運作,蒜蓉雞翅烤好了。
林初涯戴上手套,想趁顧晚洲不注意,先偷偷嘗一塊。
而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吳待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快回來一趟,受害者家屬帶橫幅把市局圍了,還把皓沐拖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