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觐見

28觐見

看着徐謂言信心滿滿離開的背影，十裏坡上，太子神色複雜，縱使這輩子他從沒想過要對元娘放手，卻也不願意真有那一日，以元娘受到傷害的方式來達成心願。

“孤寧願與你光明正大的争，也不是沒有想過使出強硬手段拆散你們。可孤從來都沒想過，你會因為這樣可笑的緣由抛下她。”太子看着那化作小黑點，然後漸漸不見的身影，呢喃低語。

徐謂言固然喜愛元娘不假，卻未必只喜愛元娘。在他的心裏有徐家，有徐夫人，還有他的表妹，元娘一個人能占多少呢？

袁三出事雖然是個意外，可袁家人未必會這麽想。至少在他們看來，如果不是元娘勾走了徐謂言的心，徐夫人又怎麽會要把袁三送走，以至于發生了這樣的事？

再說徐夫人，此刻她因為徐謂言的緣故喜愛元娘，可日久天長的，又有袁三在身邊，來日徐夫人未必不會因為袁三的遭遇而遷怒元娘，将一切不幸都歸咎到元娘頭上。

而徐謂言是個極為心軟且孝順的人，真到了那個時候，他能夠堅定不移的護着元娘嗎？

不能。

太子壓根兒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了。真有那一日，徐謂言不僅護不住元娘，怕是還會對袁三心存愧疚，然後勸說元娘一起彌補袁三。

這就是徐謂言，一個心軟，耳根子同樣軟的男人。

回城的時候，太子隔着馬車簾子看到了騎着馬出城的顧元錦，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屈指敲了敲車壁：“去告訴朝華郡主，徐謂言已經走了。”

不提受到傳信時顧元錦是什麽樣的表情，太子派了人後就回宮了。

太子在廣寧寺被刺殺的事情，随着紅葉齋被查，算是告一段落。但那些北狄人是何時潛入京城，又是怎麽潛進來的，卻仍舊沒有查出來。

剛回到東宮，就聽內侍說三公主等候多時了。

太子匆匆換了衣裳，喝了藥，這才出來見人。

三公主正百無聊賴的托着腮，看着外面樹上叽叽喳喳的鳥兒，忽然聞到一股苦澀，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這藥得喝到什麽時候？還沒頭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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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中毒也大半年了，怎的絲毫不見起色？“還沒好你出去跑什麽，先前廣寧寺的事還沒吃夠教訓？”

太子眼皮子跳了跳，果斷轉移話題：“阿姐準備何時啓程？”

三公主看了他一眼，“就這幾日。根據傳來的消息，鎮北将軍這次回京之後，極有可能會主動交出兵權，以後怕是要留在京城了。”

太子聞言反應平平，反而看着三公主：“阿姐需要孤做什麽？”

三公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盯着太子看了幾息，忽然道：“你說你在折騰個什麽勁兒？”

太子愣了愣，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之後，忍不住露出苦笑，長長的嘆息一聲道：“是啊，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折騰什麽。”

當初知道自己身中劇@毒的時候，太子并不敢聲張，只請了太醫院的自己人，結果得知自己中了劇@毒，整個太醫院的人都束手無策。後來太子便派人在暗地裏尋訪名醫，結果卻杳無音訊。

當時情況危急，太子一度以為自己熬不過去了，所以才想把顧元錦托付給表弟徐謂言。

之後不久，手下人找來的大夫配出了緩解毒性的藥，太子這才得以續命，雖然活得艱難，但活着就有希望。

大半年過去了，他還沒死，也有些後悔當初的舉動了。

三公主嫌棄的看了太子一眼，想起在廣寧寺遇到的那個聰慧鮮活的姑娘，忍不住啧了一聲，“真是天不佑，竟讓她遇到了你。”

說着，三公主頓了頓，“我險些忘了，那徐謂言也是個蠢貨。”

太子抽了抽嘴角，卻沒反駁三公主的話。他知道，元娘日後若是知道了當初他做的事，必然是要生氣的。

不過無妨，總會是他做錯了事，元娘生氣是應該的，怎麽罰他都行。

見他如此，三公主無趣的撇了撇嘴，站起身來，“行了，我只是來與你說一聲罷了。”

太子跟着起身，朝着三公主鄭重一禮，“孤在此謝過阿姐，請阿姐放心，孤必不負阿姐厚望。”

三公主背着日光站在大殿門口，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聽她道：“離京之前，我會請父皇給你和朝華賜婚。”

太子神色一震，一躬到底：“謝過阿姐。”

三公主看着太子彎下的脊背，迎着日光出了東宮。

紅葉齋一事，東宮與錦衣衛走的太近，父皇已經很不高興了。如今這個時候，東宮最需要的，是添一樁既能夠解決父皇心腹之患，又能夠解了東宮處境的喜事。

恰好太子心悅朝華郡主，也恰好顧家主主動交出了兵權。

此時賜婚，兩相得宜。

只是可惜了朝華。

三公主從東宮出來之後，就去見了皇帝。

沒有人知道，這對天底下最尊貴的父女都談了些什麽，只知道三公主離開後，皇帝宣了朝華郡主入宮觐見。

彼時太子剛拿到三公主的傳信，上面只有兩個字：已成。

太子松了口氣，悄聲吩咐手下的人盯着徐府和袁家主夫妻。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差人來禀。

袁家日漸沒落，子孫後輩皆不成器，若非有徐閣老這個姐夫，怕是連三流都算不上。袁家早就想要再送女兒進徐府，否則也不會把袁三送到徐夫人身邊。

如今袁三出了這種事，袁家怎麽可能會放過這最後的機會？因此，哪怕是拼着撕破臉，袁家也一定會讓袁三嫁進徐府的。

所以，袁家一定會找上元娘！

……

哪怕太子派人傳話，說徐謂言已經離開多時了，顧元錦也仍舊追了出去，到底也沒有追上。

顧元錦現在十裏亭中，心情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姑娘，還要追嗎？”紅苕有些擔憂，徐二公子剿匪就剿匪罷了，作何連見姑娘一面都不肯？

顧元錦沉默許久才道：“回去吧。”

說完，翻身上馬。

紅苕帶着人跟在後面。

顧元錦剛回到鎮北将軍府，就見白芷一臉焦急的等在大門口。

不等顧元錦下馬，白芷就急忙上前：“方才宮裏來人了，說是陛下宣姑娘入宮觐見。人走了一會兒了，姑娘可不敢耽擱，趕緊進宮吧！”

皇上召見？

顧元錦心裏有些詫異，也沒有多想，調轉馬頭就往宮裏趕去。

到了宮門口，早有內侍在等着了。

看到顧元錦來了，那內侍笑眯眯道：“奴婢見過郡主，郡主請。”

顧元錦謝過內侍，跟在後面。看着前面帶路的內侍，顧元錦心裏滿是疑惑，這也不是去宣政殿面聖的路啊！難道是有人假傳聖旨，還是說陛下已經下定決心要對顧家下手了。

看着越來越偏僻的小路，顧元錦不覺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好在內侍很快就在一處假山前停下，然後不知摁了哪裏，只聽得一道轟鳴聲響起，那假山便一分為二，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

內侍回頭看着顧元錦：“郡主請。”

顧元錦心頭一跳，深吸了口氣，擡腳走了進去。

不進也不行，這裏是皇宮內院，是皇上的地盤，即便皇上想做些什麽，顧元錦也沒法拒絕，更拒絕不得。

剛一進去，轟鳴聲再起，假山就合上了。眼前亮起一片燭火來，顧元錦随着燭火的指引往裏面走去。

下了臺階是一條狹窄的通道，沒有多久就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顧元錦加快腳步，又經過了兩個拐角，終于看到了人。

許多身穿黑色甲胄，腰懸利劍的人。

顧元錦沒見過這些人，她猜測這些人極有可能便是大周歷任帝王留下來的，只有皇帝才能繼承的金鱗衛。

從不出現在人前，且只受皇帝驅使。

前世徐謂言出京不久之後，曾派人送給顧元錦一塊黑金令牌，言稱若是遇到危險，可拿出這塊令牌，屆時自會有人幫她。

然而直到死，顧元錦都沒有用過。

前世今生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金鱗衛，顧元錦有一瞬的失神。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因為金鱗衛不遠處，便是一身黑色衮服的皇上。

顧元錦上前行禮。

皇上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無需多禮，過來瞧瞧？”

顧元錦聞言，上前兩步，就見到皇上面前的石壁上有一扇小門，隐約聽到裏面傳來女人的慘叫聲，似乎還有些耳熟。顧元錦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隔着小門看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

裏面的人竟然是前世寵冠六宮的貴妃林蕪然。

先前顧元錦只聽說林家通敵叛國，滿門抄斬。斬首當日，顧元錦曾在暗處瞧過，發現林蕪然并不在其中。

當時顧元錦就懷疑林蕪然會不會像前世那般進了皇上的後宮，現在她果然在皇宮裏見到了林蕪然，沒想到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顧元錦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使得皇上竟然舍得讓林蕪然成為一個死人，然後把人投進密牢嚴刑拷打？

這麽想着，顧元錦臉上難掩疑惑的看向皇上：“這是……林家二小姐？”

“是她。”皇上肯定了顧元錦的猜測，然後說起了錦衣衛查出來的東西，“朕在宮裏曾聽說過，據說這位林家二小姐貌若神女，蘭心蕙質，詩詞歌賦信手拈來，在京中頗有盛名。”

說着，皇帝笑了一聲，“倒是不想這位林家二小姐果然厲害。”

不僅才華滿腹，更有裙下之臣無數，林家都落到這般地步了，竟然還有人在為她奔走。

顧元錦看着刑架上被打的遍體鱗傷的林蕪然，忽而皺了皺眉，無他，因為她又聽到那個系統的聲音了：

【宿主積分不足，無法進行遠程傳送。】

林蕪然聽到系統的回答，幾乎要瘋了，“你這個廢物，只知道讓我做任務，什麽忙都幫不上！沒用的東西，廢物！我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檢測到宿主辱罵系統，懲罰——一級電擊30秒。】

下一刻，就見刑架上的林蕪然，忽然渾身抽搐，嘴裏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顧元錦心底駭然，這個系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皇帝臉色一沉：“怎麽回事？”

一旁的金鱗衛道：“……方才屬下并未上刑。”

這點皇帝自然知道，但他問的并不是這個：“繼續審，不管用什麽方法，撬開她的嘴。”

這個林氏，果然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