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躲雨

第012章 躲雨

負責運送贗品的這名男子,熟人都喚他馬二,因常年混跡于市井之間,很會審時度勢。

見王軍查獲此處,張老板也不見了蹤影,馬二便猜到他兇多吉少。所以,與其因失去靠山而被那群人追殺,倒不如與王軍同站一邊,說不定還能保條小命。

于是他答應與王軍同謀将功折罪後,非常狗腿地向他們介紹了他來時所走的密道。

這條路是專門給牽涉制贗的外人走的。密道曲裏拐彎,岔路衆多,一行人大概走了數百米,才看到一段臺階,上面俨然一個洞口。

馬二擡手按下牆上凸起的石磚,“咔咔”兩聲後,機關啓動,擋住洞口的巨石自動移開,衆人重見天日。而洞的出口處竟是一戶尋常人家的後院,一輛馬車停在眼前。

将兩只成品青銅羊首香爐搬上馬車後,沈醉将人手分成三組,一組藏于馬車中監視馬二與香爐,一組提前埋伏到他所說的交易地點,沈醉自己則領一路人馬暗中跟随。

蕭文王軍與馬二日夜兼程,披星戴月,進入九溪寨的領域後馬車繼續向南行。

馬蹄聲噠噠,在地上壓出兩道平齊的車轍。

馬二緊張地擦擦額角冒出的細密汗珠,他在心中默默祈禱,來提貨的那位可千萬要收住脾氣,他是不得已才這樣做的……

天色漸晚,烏雲密布,空氣愈發沉悶。

行至郊外一座荒山腳下時,前方百米處出現一間破舊的茅草屋,立在那裏顯得尤為突兀。

“籲——”

馬二将車停下,下車,眼神極其不自然地掃視一圈後,吹出一聲口哨。

“吱呀——”

茅草屋門被人從內向外推開,一個全黑的身影款款走出,穿着修身的黑衣黑袍,頭上還戴着一頂黑色帷帽,讓人看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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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絕對有問題。

黑影步步逼近馬二,直到二人間的距離縮短至四五步時,沈醉以拔劍為號,埋伏在暗處的王軍紛紛沖出,迅速将黑影團團圍住,當即按倒在地。

“啊!”黑影一聲驚呼。

沈醉一愣,女人?!

此時,茅草屋的門再次被推開,又沖出一個身影。

“小姐!小姐!出什麽事了!”三七跌跌撞撞地向這邊跑來。

王軍正欲将三七一并緝拿時,沈醉将他認出,及時叫停了王軍的動作,而後上前一步将被幾名将士兇狠按在地上的黑衣女子揪起來。

他一把掀開帷帽的薄紗,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

蘇百凝疼的眼淚都流出來了,臉上淚水混着泥沙,髒兮兮的。

借着火把,将士們也看清了黑影的真容,然後視線齊齊聚焦到沈醉臉上——

他也難得失去表情管理,一臉震驚。

沈醉氣急,一時腦熱,認為她又一次壞了他的事,正欲質問她為何會出現在此時,衆人頭頂傳來一陣奇異的鳥鳴哨聲。

所有人擡頭去看——

每棵盤根錯節的大樹枝頭都立着一名黑衣人,目測統共幾十人之多。他們像猴子一樣靈活地在梢頭亂竄,人手一把彎刀直沖他們襲來。

“不好,中埋伏了!”

沈醉反應迅速,将蘇百凝護在身後,順手拉起她帷帽上的薄紗。

“躲好,別看。”

她吓傻了,這可比在陰山遇到的搶匪吓人多了。

現在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沈醉,她聽話地躲在他身後,緊緊攥住帷帽的薄紗,擋住視線,她只能聽見長劍劃破空氣的聲音、接連不斷的慘叫聲和倒地聲、直沖耳膜的鮮血迸濺聲……

黑衣人招招致命,鋒利的彎刀幾次擦着沈醉的脖頸而過。

他不忘帶上蘇百凝一起躲閃,而後他手腕一翻,手中長劍化作流光,刀劍相抵,将彎刀勾起挑開,轉身揮刀,接連刺向黑衣人。

來者不善,且武藝高強、招式詭異,很難對付。

突然,一名黑衣人輪着彎刀從後接近蘇百凝,由于她用帷帽圍着臉,看不清楚周圍的狀況,所以無法快速躲閃,彎刀直沖她而來。

“小心!”

沈醉及時發現,回身攬住她的腰,将她調轉了個方向,長劍直直刺穿黑衣人的胸膛。

鮮血飛濺,在沈醉身上留下一片斑點。

兩幫人纏鬥許久,皆傷亡慘重。

此時,遠處又傳來了那道奇異的鳥鳴哨聲,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聲音拉得極長。

鳥鳴聲結束,黑衣人突然變了眼神,不再與王軍其餘人戀戰,而是齊齊向沈醉包圍過來。

沈醉擰眉,意識到那鳥鳴聲是他們攻擊部署的暗號。

他引着蘇百凝步步後退,他能感覺到她在發抖。

他微微側臉,壓低聲音道:“他們是沖我來的,我數三二一,你就跑。”

“那你呢?”

“放心,他們還殺不了我。”

沈醉輕蔑一笑,刀尖還在滴血,迸濺在臉上的血跡将他打扮得像從地獄中走出的厲鬼。

“三、二、一,跑!”

蘇百凝卯足了力氣扭頭就跑,她記得前面有一堵矮牆,想着可以暫時在那裏避一避,她可不想死在這裏。

可剛邁出兩步,一輪彎刀咻地從她臉邊擦過。

她被吓得釘在原地。

黑衣人向她包圍過來。

她哆哆嗦嗦地問:“你、你們的目标不是他嗎……”

見此情景,沈醉也是一懵。

正欲迎戰,結果發現對方對自己并不感興趣。

雖不清楚蘇百凝被針對的原因,但他必須保護她不受傷害。

“掩護!”他很快反應過來,迅速發號施令,而後拉起蘇百凝的手就往山上跑。

王軍所剩無幾,沈醉知道雙拳難敵四手,硬抗是抗不過的,必須靠牽制黑衣人的行動來争取時間。

幾名黑衣人從與王軍的纏鬥中脫身,急忙去追,一群人在夜色中穿行。

蘇百凝被沈醉拉着跑,幾次要摔倒,就在她體力即将耗盡時,遠處突然又傳來那道尖細如鳥嘶般的聲音。

黑衣人再次停下動作,側耳去聽,為首那人看了一眼她們逃跑的方向後,帶着其餘人竄上林梢,消失在夜色裏。

二人跑了許久,蘇百凝氣喘籲籲,見危機解除,她雙腿癱軟坐在地上。

“吓死我了,我以為要死在這裏了。”

沈醉睨她一眼,沒說話,仍是很警惕地聽着周圍的聲響,在确定沒有其他異動後,卻依然不敢貿然下山。

将她拉起來,“走吧,先找個地方避一避,等收到王軍傳來的信號再下山。”

話音剛落,一陣電閃雷鳴,漆黑的夜空被閃電照亮,傾盆大雨說下就下。

兩人避之不及,被淋了個透徹,就近找了一處山洞避雨。

蘇百凝沿着石壁坐下,擰了擰被淋濕的長發,突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只不過之前是她自己,這次是她們二人。

一陣無聲的沉默後。

“你為什麽在這,別再跟我扯‘你別管’這種話。”沈醉終于逮到機會問她,順手用雨水洗淨了臉上的血漬。

蘇百凝抽抽鼻子,經過這遭驚心動魄,她不敢犟嘴,只得乖乖回答道:“我是來買香材的。”

“買香材?”沈醉被氣笑,“你膽子夠大的,買香材買到這鳥不拉屎的深山老林來了。”

蘇百凝低着頭,“我也不想,可事實就是這樣。”

今日她與三七租了匹快馬拉車,緊趕慢趕到了九溪寨,便開始到處尋找那位做尋香豆生意的人。好在此人名氣大,尋他并不是件難事。

本以為香豆的事就這樣順利解決了,結果尋豆人卻說這白柑香豆品種最為稀有,結果時間漫長、量也少,好多雙眼睛盯着呢,須得排期,而時間已經排到了半年後。

好家夥,這時間她可等不了,就算她能等,單主也等不了,再過半年估計餓都要餓死了。

不過卻意外發現這尋豆人倒是很好說話,蘇百凝只是提了一句“加錢”,那人便樂呵呵地答應讓她插隊,于是她順利排到了今晚可以拿貨的位置。

但尋豆人出于雙方安全考慮,要求蘇百凝打扮嚴實,千萬不能走漏風聲,并找了一個常年無人居住的偏僻小院,亥時以口哨為號。

到了亥時,蘇百凝一身黑衣,與三七悄悄來到約定的地點,聽見口哨聲便以為是尋豆人,結果剛一出門就被暴力按在地上。

聽她講完,沈醉氣不打一處來。

“你知不知道那夥人……”他正欲開口責怪,可一看見她那副可憐兮兮抱膝發抖的樣子,指責的話卻說不出口了,“算了。”

雨聲淅瀝,噼裏啪啦地打在滿地枯葉上,冷到像是夾了冰碴。秋夜的山中氣溫驟降,她搓搓手臂,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身上的衣服早就濕透了,由內而外透着涼氣,她冷的直抽氣,牙關也開始打顫。

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冷的話,可以靠着我。”

沈醉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她身後,在距離她一臂遠的地方坐下。

見她看過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扭開臉,幹巴巴地解釋:“你、你別多想,你要是染了風寒,雨停後不還得我背你下山,我可不想……”

蘇百凝心中掙紮了一下。

她冷,确實冷。

不管了,這個時候還要什麽矜持,保命要緊,是他主動邀請的,況且他們可是名義上的夫妻。

就靠一下而已,只是靠着而已……

*

山下茅草屋。

一輛馬車冒雨趕到,尋豆人穿着蓑衣匆匆走下馬車,連吹了幾聲口哨也不見有人出來。

他疑惑着喊道:“客官,香豆來喽!”

遲遲不見回複,他走近茅草屋,瞬間吓得魂飛魄散。

橫屍滿地,哪還有什麽要香豆的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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