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訪國子監
自從沉香樓見過面,不用陸沉主動,謝墨染自己就整天跟着樓重諾過來找她。漸漸就變成了三人行。樓重諾、謝墨染待人真誠,一個是愛玩鬧的人,一個本性溫和,一個比較沉默,三人性格大相徑庭,但志趣相投,竟慢慢關系變得很好。
謝墨染知曉陸沉一直住在客棧,生拉硬拽地讓陸沉搬到他們家別苑去,陸沉堅決地推辭。本來,剛結識樓重諾時,他也讓自己搬到他的住處,陸沉一直沒答應。如今被謝墨染纏的不行,只好折中,搬到了樓重諾的住所。樓重諾家中仆人少,也沒護衛,往來也方便些。
三人将錦城大大小小的地方混跡了一圈,一日,三人行至寧王府別苑,見到幾枝從院牆橫斜而出的桃樹枝,葉子長得甚是繁茂,露出了幾個粉嫩碩大的蜜桃,令人垂涎欲滴。謝墨染笑着對陸沉二人眨眨眼:“一枝桃子出牆來,這是頂好的水晶白蜜桃,少見的很呢,要不要嘗嘗?”
“別了,我可不稀罕,這是寧王府別苑,要讓人看見了,你的一世英名可就沒了。”樓重諾搖搖頭。
“哎呀,你也太沒趣了些。這樣摘得的吃着感覺更好的。陸大俠士,你呢?”
“嗯,可以試試。”
陸沉剛說完,謝某人已經迅速卷起衣袖,将衣袍下擺別在腰間,然後奮力的在那裏蹦上竄下,試圖拽下桃樹枝。樓重諾一臉不忍直視,默默退了兩步,天哪,我和這個猴子真的不認識,我只是路過!!
陸沉看着謝墨染那副模樣,也是忍俊不禁,“謝小公子,等你摘到桃子,我們估計要等到明年了。”
“站着說話不腰疼,你來試試。”謝墨染沒好氣的道。
陸沉挑挑眉,足下發力,登時離地而起,只見她身形一晃,眨眼間便穩穩停在了原地,手上托着一個新鮮可愛的水晶蜜桃。
“……”謝墨染和樓重諾睜大了雙眼,尤其是謝墨染,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蜜桃了。
“我覺得我眼花了,你再摘一個。”謝墨染呆愣愣的道。
陸沉不置可否,将手中的桃子遞給了樓重諾,又一躍而起,右腳點了一下粉牆,一手抓住桃枝,竟一下連摘了兩個下來,然後輕飄飄落下來,将桃子遞了一個給謝墨染。
謝墨染差點撲上前去熊抱住陸沉,被陸沉輕輕一下躲了過去,提着他的領子道:“別鬧了啊,院內好像有腳步聲往這邊來了,再鬧真的要被抓現行了。”
三人剛溜走,就有四個護衛和一個車夫趕着一輛馬車緩緩駛了過來,待走近了一些,謝墨染拍了拍胸脯,好險,竟然不知道今天大哥從此處經過,若是讓他看見了,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自從知道陸沉功夫俊俏之後,三人基本更是“無惡不作”了。不過樓重諾雖然欽慕陸沉武功,卻不會有什麽其他想法。謝墨染就恰恰相反,除了不敢闖皇宮,真的什麽事都要做遍了。今兒半夜溜到城外賞月,明兒偷偷爬進尼姑庵看些漂亮的小尼姑,後兒又爬到謝府屋頂吹風。當然,這都是陸沉的功勞。自此,雖然陸沉還是時不時嘲笑打趣謝墨染,但他卻任由她打趣,也不着惱,畢竟以後夜黑風高玩樂夜的生活,就全指望她了。
“你這幾天,樂不思蜀啊。”陸沉剛和樓重諾分開,回到西廂,就聽見一聲冷哼。說話間,一個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從梁上飄了下來,真是清風。
“羨慕?要不我也拎着你飛到屋頂去?”陸沉關上門窗,又順手揮滅了蠟燭。
“無福消受。”清風斜躺在窗下的小榻上,歪過頭看着站在暗處的陸沉:“閣主讓我來看看你的進度。不過,看來應該不怎麽樣。”
“…”陸沉默不作聲。
“你是動了真感情麽?對那兩個人!”清風刷的起身,轉眼到了陸沉跟前,沉聲道:“你可別忘了,你是懷着什麽目的接近他們的,你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你覺得我會是那種因私誤事的人麽?請轉告閣主,必定如期完成。”
見陸沉不否認,清風就更加确信了。他靜靜盯着陸沉,半晌,嘆息了一聲:“你要知道,如果你有了憐憫愧疚之心,就離死不遠了。”
“我知道,謝謝你。”陸沉抿了抿嘴,唇角有了一絲堅毅的弧度,“我既然接了這個任務,就必定完成。但是,我也要留住這份友情。”
“我不會告訴閣主的,你也該加快速度了,現在已經一般時間過去了。好自為之吧。”說完,清風推開窗戶,輕輕躍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陸沉靜靜走到窗邊,看着外面黑魆魆的,夜空中只有極少的星星在閃爍。在一個月的相處中,受他們的誠心以待,竟慢慢也有些交心的意思了。她本來只是想通過他們攀上謝墨薰,然後順利地完成任務後就天涯各一方,再不相見。沒想到,竟也會柔軟下來,難道真的是太久沒感受溫情了麽?以往的任務,她從沒有拖這麽久,看來她确實該行動了。
幾日後,謝墨染、樓重諾二人帶着喬裝成家丁的陸沉混入了國子監。因陸沉說想到這裏游玩一下,國子監又不允許外人進來,因此只得如此行事。陸沉在看到一處長滿蓮花的水塘,便不經意地來了句,“在書墨飄香的國子監,賞賞荷塘月色,想必有些意趣。”
“呃,那今晚可以過來看看。”樓重諾其實不太敢夜探此處,但陸沉難得有這樣的心思,豈忍心拂了她的意?他擡頭看了看周圍,“你只要保證我們不被發現就好了,不然可就不僅僅是丢臉了。”國子監是一國典籍重地,夜闖此處若被護衛抓住,重則從國子監除名,輕則記錄在過失簿上,對以後入仕途影響甚大。雖然樓重諾不想入仕,但此處藏書頗豐,他還未翻閱完,萬萬不想被除名的。
陸沉也看出樓重諾有些惴惴不安,心中雖有一絲愧疚,卻還是不為所動。謝墨染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自然連聲附和,“好啊,我還從來沒有大晚上來過這裏呢,想必有些意思。但是可一定要小心些。”謝墨染雖不擔心被除名,因為謝家自能護佑他,但若是讓他那個一家之主的哥哥知道了,那也是要脫層皮的。
夜深人靜之時,陸沉悄悄潛入謝府,将謝墨染帶了出來,然後與樓重諾碰面,三人徑直往國子監而去。這晚天氣清明,一輪彎彎的上弦月高懸碧空,月下,蓮葉田田,蓮花相倚,白鶴悠閑地踱步,幽靜的連花瓣掉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如此美景,樓重諾不禁輕聲吟道“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盤高走夜光。”
“我也來一句吧,擁紅妝,翻翠蓋,花影暗南浦。”即便平時極不正經的謝墨染,也竟跟着風雅起來。
“高一番荷芰生池沼,檻前風送馨香。”
“秀樾橫塘十裏香,水花晚色靜年芳。”
“你們這樣,還不如連句。”陸沉雙手抱在胸前,看着他們吟詩音得起勁,也不覺得這些詩詞什麽的很乏味,反而覺得很是應景。
“好主意,那還要設個花頭才好。這樣吧,你就負責給我們計時間吧,若是半柱香答不上來,明天就請客,去沉香樓。”謝墨染興致勃勃地道。
“這樣就很好,就以月下芙蓉為題吧,限七言詩。”樓重諾顯然意興未盡,連連點頭,“博淵先請吧。”
謝墨染也不推辭,略一沉吟,開口道:“風蒲獵獵小池塘。”
“開頭雖平,未見底下的。”樓重諾笑道,接了一句“過雨荷花滿院香。”
“憑欄月色靜沉璧。”
“四顧天光接水光。”
“……”
“……”
樓重諾忽然看向遠處的黑魆魆的白鶴,笑道:“我這句,思賢估計很難續的上了。寒夜無言踱鶴影。”
謝墨染一聽,拍手道:“果然好句,我竟沒想到。”說着一手扶着欄杆,一手托着下巴,寂靜了一會,他輕輕開口道:“流月長溝藏青魂。”
“這便夠了,再連下去反倒冗餘。”陸沉聽到最後兩句,心下一驚,頓覺不像,便趕緊出言阻止二人再連下去。
“嗯,說的不錯。”樓重諾笑着道“博淵覺得呢?”
“也可,不過還是輸給思賢你了。這句一出,我若接上,肯定就是狗尾續貂了。”
樓重諾也不謙辭,笑道:“既是如此,明兒沉香樓就破費了。”
“賞得如此美景,聽得如此佳句,看得俊俏兒郎,值得很!哈哈…”謝墨染一時忘形,經忘記身在國子監,朗聲笑了起來。樓重諾、陸沉二人一臉無語地看着他,才驚覺自己失态,但顯然為時已晚。
“什麽人!”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一隊巡邏護衛正旺這邊跑來。三人一驚,趕緊抓着二人飛奔起來。到了院牆邊,陸沉先将樓重諾帶了過去,轉身又過來帶謝墨染,不過可能是太急促,被圍牆絆了一跤。此時巡邏之人已經快到了牆邊,火光照亮,在陸沉絆着時,依稀瞅見了謝墨染的臉。
待二人跳下來,陸沉拉着樓重諾和謝墨染的手,運起功夫,将他們拽着急急跑了。待跑到康寧街,陸沉才停住腳步。回頭見沒人追下來,頓時長長松了一口氣,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此時陸沉已是滿頭大汗,喘息急促,樓重諾和謝墨染哪裏經過這樣的劇烈長奔,也是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三人相視一眼,嘴角都同時上揚,竟是都不約而同無聲地笑了起來。待平複了一會,三人才緩步走向樓重諾的小院,樓重諾先回了小院,陸沉送了謝墨染回去之後,方才回去。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