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歸家
陸晏正蹲在小院中的地上,今日清閑,日頭也好,他便将摞在一塊的書卷拿出來晾曬,再整理一番,聽見門嘎吱的聲響,一擡頭便看見陸沉正推門進來。他笑得眉眼彎彎,将手上的書往地上一丢,便沖到陸沉跟前,“姐姐,你回來了。”
陸沉嗯了一聲,伸手撫着他的頭頂,“又長高不少。”陸晏懷抱着陸沉的腰,蹭了蹭,又向着廚房喊道,“娘,姐姐回來了。”
只聽得廚房一陣叮當響聲,一個年近半百慈眉善目的女人沖了出來,她看着半年多未見過的女兒,眼中一酸,淚水便簌簌流了下來,上前一把抱住陸沉,“梨兒,你可算回來了。”
“娘親。”陸沉緊緊抱着母親,心中也不由犯了一陣酸意。
“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快進屋。”陸母拽着陸沉進了屋裏,陸晏很想跟進去和姐姐好好說說話,但擡頭看了看日頭已經快近中天,徑直向廚房走去。陸晏今年方十三歲,但他已經早早便學會了洗衣做飯。
“梨兒,這些日子又去了哪裏?可還好麽?”陸母擦拭了眼淚,拉着陸沉的手問道,一臉關切。
“也沒去哪兒,就在京城待着呢,最近王府事情多,這回兒才抽開身,王爺便允我回來。”陸沉輕輕拂過陸母的耳畔,将一縷匆忙中掉下的頭發抿了下去,“母親是不是又沒好生保養,是銀錢不夠用麽?”
“夠啦,我一個老婆子,哪裏用得着那樣成天山珍海味的,況且閑着也是閑着,就給人家略做些縫縫補補的,也打發時間。”陸母道,“何況,一家的花銷全在你一個人身上,你賺得多,也不能亂花,将來還要留着給你自己當嫁妝。我是沒什麽能給你的,也就只能委屈你自己準備了。”
“娘不用顧慮這麽多,我得的銀錢很多。”陸沉規勸着,“況且,我就你和宴兒兩個親人,不把你們照顧好,還能照顧誰去。”
“你說實話,是不是壓根就沒想過嫁人生子的事情?”陸母臉色沉了下來,定定的看着陸沉,“你如今都二十有一了,別人家的閨女,哪個不是…”
“娘,我們不談這個好麽?”陸沉打斷陸母,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你不用什麽都瞞着我,真當我是睜眼瞎子麽?”一聽陸沉這麽說,陸母隐忍多年的話,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總是說,王爺留你在王府裏當差,當的什麽差使能給這麽多賞賜,竟是比個正經的主子的月錢都多?”陸母看着陸沉默然不語,心下更是酸楚,她的女兒為了他們母子,遭了多少罪,她這個母親雖愚鈍,怎麽可能半點不知。
“若只是普通差使,你這身上怎麽那麽多傷疤?”說着,便欲扯開陸沉的衣袖,陸沉一向慣于穿着窄袖勁裝,哪裏掀得開?陸沉抽回手臂,攏了攏衣袖,“母親,這是不小心…”
“不小心?不小心能弄得一處好皮都沒有?”陸母哽咽着,“我就知道,這個粟王不會那麽好心,當初幫了我們,也不過圖…”
“娘,你怎麽能這樣說,當時若非粟王,我們豈能手刃仇人,安穩活到現在?”陸沉眉頭一皺。
“我也知道,可是你一個女孩兒,耗費了這麽些年為他賣命還不夠麽?你這樣今日不知明日的,何時是個頭?”
“…”看着越發悲痛的陸母,陸沉唯有默然不語。
“娘,姐姐今日回來,想必也是餓了,先用飯吧。有什麽話,吃完了再說。”陸晏适時地走了進來,他剛才已經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了,卻只裝作完事不知的樣子,笑着對陸沉和陸母道。
“嗯,好。”陸沉輕輕笑了起來,見機轉開剛剛的事情,“我也很久沒有嘗過宴兒的手藝了,倒是想得緊。”
陸母雖然心裏難受,也勉強給了笑臉,點了點頭。她的梨兒已經這樣,不能讓宴兒也知曉,總要保得住他開心無憂。
雖然陸沉回來的匆忙,沒來得及準備什麽,但陸晏還是将廚房裏能吃的都拿了出來,竟也做的很豐盛。陸沉吃着飯菜,發現陸晏的手藝越發精進了。陸晏專挑一些有趣的事兒說,比如什麽學堂裏學童的玩鬧、周圍誰家又有了什麽新鮮事兒之類的,陸沉聽得高興,也不時附和幾句。陸母不說話,只一個勁兒的往陸沉碗裏夾菜。三人如此,倒也其樂融融。
吃完飯後,陸沉踱步到了小院中,那剛來時種下的烏桕樹和菩提樹,已經蓊蓊郁郁,遮了半院子的陰涼。前年陸晏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那株西府海棠,也開得一樹繁花,鮮豔明媚的花朵正競相綻放。海棠旁邊,還有一小片矮小的萱草,只零零星星露出幾朵姹紫嫣紅的花兒,想來是剛栽上不久。
“姐姐,這萱草好看麽?”陸晏走到了陸沉身邊,指了指那一叢萱草,“那是我開春的時候,從山上挖的,不成想竟都活下來了。”
“嗯,很好看。你若是喜歡,就多在院子中栽上一些花花草草,滿園春色,也挺好的。”陸沉微微笑着,很是愉悅,“若是想要什麽稀罕品種,就和我說,下次帶回來。”
陸晏環住她的手臂,搖了搖頭,“山上的花可多了,要什麽沒有。哪裏需要這麽麻煩的帶回來。姐姐喜歡變好,我以後啊,就學畫這些花花草草,畫的栩栩如生,挂在姐姐房裏,讓你冬天也能看見這些花花草草,你說可好?”
“好,只要你喜歡,什麽都好。”陸沉看着笑得眉眼彎彎的親弟,心下很滿足。只要娘親和宴兒能這麽歲月靜好、平安喜樂,她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當初,若不是粟王将她母子三人從錢三海刀下救出,他們或許早已身首異處,更不可能有機會手刃錢三海,給父親報仇雪恨。況且,粟王雖然利用她,但賞罰分明,待她不薄。這些年來,雖然将宴兒與娘親掌控住,但卻保得他們的平安富足。她對粟王,只有感激,斷不會違逆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