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22（已修）

第0008章 20-22（已修）

20.

因為顧小北的無理取鬧，所以林隐決定暫時不管顧小北。他需要時間來冷靜冷靜，畢竟顧小北最近帶給他的震撼還是蠻大的。

所以當顧小北自己從被窩裏出來時，林隐已經不見了。

他在酒店的小陽臺抽了會兒煙，沒多久就聽見顧小北開門出來的聲音——顧小北在滿屋子找他，但因為他把陽臺的門關上了，還拉上了窗簾，所以顧小北沒找到他。

他的電話響了起來，此時他仍舊沒想好該怎麽安放自己和顧小北之間的這段關系。

他接起電話，顧小北喊了他一聲林叔叔，那聲音并不像很多年前那樣柔軟，而是帶着成年感的，稍微粗粝一點的聲線，很有質感，讓人無法忽視掉他曾俯視着的小朋友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成長為一個男人的事實。

“你丢下我，走了嗎？”顧小北問。

林隐深深地往肺裏悶了一口煙：“沒丢下你，我在陽臺抽煙，你不是不喜歡煙的味道嗎？我抽完就進去，你可以再去廁所哭一會兒，我不打擾你。”

“林隐！”顧小北舉着電話走到陽臺，拉開了窗簾，一副生氣到奓毛的樣子看着林隐，“你明知道我在難過，你還——”笑話我。

那三個字就跟消音了似的，他為什麽就不能膽子大一點！

顧小北覺得自己真沒用，他連指責林隐的理由都沒有，林隐疼他只不過是基于林隐的父親林仁和的叮囑。

林仁和跟顧小北的祖父是戰友，他祖父就只有他爸顧念真這一個兒子，而林仁和家大業大，又是紅三代，子孫多，林仁和一共有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林隐是最小的兒子，僅比顧小北大八歲。

如果是按照輩分來排，顧小北确實該喊林隐為一聲小叔叔，不過林家其實看不上顧家，顧念真幾次三番想要搭上林家的這條船，想要分一杯羹，但林隐的幾個哥哥都沒給顧念真行方便。

自從顧小北的祖父搬到國外居住後，顧家現在也就只有顧小北借着跟林隐的交情，能夠出入林家。

林家其實不認顧家的論資排輩，所以顧小北認不認林隐這個小叔叔都沒大礙，反正林家上下三代跟顧家都是八竿子都打不着關系的。

“小北，你為什麽難過？”林隐問他。

“我喜歡你，但是你不喜歡我，我自然就會感到難過。”顧小北理所當然地說。

大概是十分鐘，又或者是更長的時間，直到林隐手裏的煙燃盡了，林隐又叫他去房間裏給他拿了一根煙出來，顧小北低着頭，用手攏着煙，給林隐把煙點上。

林隐的呼吸噴灑在他的手掌心，讓他好想要靠近，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湊得近了一點，直到額頭抵着林隐的額頭，林隐的短發發梢刺到他的額頭，他才退縮回去。

像一只膽小的烏龜。

21.

林隐手指夾着煙，靠在欄杆上笑他。

因為是很輕微的一聲笑，所以顧小北品味不出來，林隐是因為覺得他的反應有趣才笑，還是因為嘲笑他太稚嫩的喜歡所以才笑。

烏龜很膽小，但這又不是烏龜的錯，膽小是烏龜的天性，害怕被傷害，所以一遇到可能被傷害的事情，烏龜就會縮回到殼子裏。

22.

香煙白蒙蒙的煙霧在他們之間沉默地升起，好像連帶着升起了顧小北心中為數不多的期望。他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開口就打斷這一點點很小的期望。

至少林隐沒有排斥和他考的很久，林隐沒有躲着他，也沒有很嚴格地拒絕他。他想，如果林隐真的很嚴格地拒絕他，那他是不是就真的該考慮放棄這份喜歡。

林隐總是說他不懂喜歡，他其實不怕自己搞錯了喜歡，他怕林隐把他的這份喜歡帶來的一切不好後果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到時候林隐會自責，會想着“要是沒有遇見小北就好了”。顧小北不想這樣。他知道自己對林隐表白這件事是認真的，他雖然經歷的事情不多，可他知道什麽是喜歡，知道親情和愛情的區別，他确定自己想要和林隐度過餘生。

他曾經無比地慶幸，林隐喜歡男孩子，而他恰好是林隐喜歡的性別，這樣他就可以省去好多的麻煩。

“你喜歡我？”林隐問他。

“嗯，不是朋友之間，也不是對長輩的那種，我想要靠近你，吻你，想要擁抱你，想要了解你的一切，林隐，我喜歡你。”顧小北十分忐忑地說。

在酒店的陽臺上表白不是一個好時機好地點，這麽狹小的空間裏，不浪漫，沒有鮮花，沒有絢爛耀眼的燈光。

顧小北想，要是林隐不答應他，那他就擋着陽臺，不讓林隐出去，大不了航班改簽，要不然林隐就只有從陽臺翻出去或從他屍體上踏過去這兩條法子。

只是想法還很天真，他明白，假使林隐真的拒絕他，那他其實什麽辦法也沒有，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看着林隐離開，然後自己難受。他們之間從來都是他主動，而林隐被動地承受，一旦林隐不願意承受他的靠近帶來的各種麻煩，那顧小北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能夠理解林隐，他也知道林隐很難辦。如果林隐一旦真的接受了他，那林隐面臨的壓力只會比顧小北所面臨的要多得多。顧小北不希望林隐面對那些，林隐已經夠累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林隐面前。

香煙的味道從林隐身上傳到他身上，顧小北咳嗽了兩聲，林隐又撅起嘴朝他吐了一口煙霧。顧小北憋着氣，身子盡量不往後仰。

“小北，你讓我有點難辦。”林隐說。

顧小北沉默着，像躲進龜殼裏的烏龜。

“可以不喜歡我嗎？或者至少別總想着靠近我，不要用那種太容易暴露的眼神看着我，你克制一點，可以嗎？”林隐問他。

林隐轉身靠着陽臺，去看街上的人影，就是不去看顧小北。他不願意面對顧小北失落的表情，他怕自己狠不下心。從來在他這裏，都是顧小北想要什麽，他就雙手捧着顧小北想要東西送到顧小北面前。

而如今，顧小北想要他，林隐卻無法輕易地将自己碰到顧小北面前。

顧小北搖了一下頭，他低着頭，眼神落在林隐胸口的襯衫紐扣上。他的雙眼被泡在眼淚裏，眼淚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他很小聲地啜泣，又将啜泣聲收回，企圖在林隐面前維持作為追求者最後僅剩不多的體面。

他其實不太能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他只是喜歡上了林隐，想要和林隐把關系改善一下。林隐是他很好的朋友，是他像哥哥又像叔叔一樣的朋友。他只是恰好知道了林隐喜歡男生，恰好自己又是男生，他想要和林隐生活下去，想要和林隐更進一步。

他想要親吻林隐，想要待在林隐身邊。

他看見林隐難過了也會跟着難過，在晴天總會想到林隐在藤椅上打盹的樣子，在雨天會想到林隐是不是在哪裏淋着雨，在陰天也會想着林隐。如果這樣的想念不是喜歡，如果他想要靠近林隐的想法不是喜歡，那什麽是喜歡？

他長這麽大，沒有人教過他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他只能自己摸索，他在接觸林隐時，發現自己對林隐的感情就是喜歡。

然而他的這種探索被人否定，被判定為錯。

顧小北哽咽着說：“克制不了，我，我就是喜歡你。我見到你的時候想要和你親近，我見不到你的時候就會想你，我不知道我該怎樣來克制對你的喜歡。如果你明白的話，你能不能教教我。”

林隐難為地看着顧小北。

他伸手摸了摸顧小北的頭頂，西裝袖子落在顧小北額前的短發上，顧小北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放在臉頰上蹭。

“你這樣摸我，我就會覺得很幸福。有時候，鄰居家的狗來家裏串門，你總是溫柔地摸它。我都會羨慕嫉妒，你已經很少這樣摸我，你總是很忙，你顧不上我。哪怕我故意惹你生氣，你也總是很淡定地去處理。有時候我感覺不到你對我的在乎，但我知道你比誰都要更在乎我。”顧小北說。

“小北，我沒有辦法教會你這種事情。你該和別的人試試看，或許你多接觸了更多的人，你就能明白你現在的想法錯得有多離譜。你或許不是喜歡我，你只是想要和我一直在一起，你怕我丢下你，你怕我一旦丢下你後，你又像以前一樣被欺負。你不是喜歡我，你只是喜歡我帶給你的安全感。而我比你年級要稍微大一點，我能夠為你做的，就是讓你及時止損。”林隐抽回手，手掌上還殘留着顧小北的眼淚，“我怕你以後成家立業了，想起這段時間你對我做的一切，會覺得作嘔，會厭惡我，恨我，讨厭我。這是我不能縱容你的原因之一。你是我在乎的人，所以我不想讓你恨我。”

顧小北沒說話，他沉默着，他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林隐。他有他喜歡林隐的理由，那麽林隐也有拒絕他的理由。他們都沒有錯。

如果他歷經千帆，擁有像林隐那樣的人生閱歷，他可以輕易隐藏他的感情，如果他沒那麽喜歡林隐或者沒有明白自己對林隐的感情，那他也可以選擇放棄林隐。

但他不是，他尚且還未踏入社會，沒有經歷生活的打磨，他已經遇到了對他而言全世界最好的人，他迫切地想要和這個人在一起。

“林叔叔，難道我對你的喜歡，也是一種錯誤嗎？我需要改正是嗎？”顧小北拽了林隐的袖子一下，“你說的理由好多，你怕我恨你，你怕我想起來覺得我和你之間的一切都是錯。林隐，為什麽你要想那麽多？有時候我就是搞不明白，為什麽你總要将那麽多明明不屬于你的壓力背在身上，你明明可以跟着自己的心走，你喜歡我就是喜歡我，你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我。”

林隐覺得自己的手掌心很燙，好像被顧小北的眼淚灼傷了一樣、

溫暖的眼淚滑過他的掌心，在他的手腕處變得冰涼。

扪心自問，他舍不得顧小北這樣難過傷心，他恨不得把所有顧小北想要的東西都送到顧小北面前。

“那你知不知道我最怕什麽？”顧小北問他，“我最怕的是，不管我有沒有和你在一起，只要我以後生活不順遂了，你總要把我過得不好的原因歸結于你。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你會想，正是因為你拒絕了我，導致我情緒落差，我避着你，導致你不好出面護我，而我受到別人的欺負。如果我們在一起了，之後我要是喜歡上別人或者有一天過得不幸，你會想，是不是因為你把我帶到了錯誤的道路上，才導致我的人生軌跡變得不幸。”

林隐收緊了手掌心。

顧小北湊過去，很輕地啄吻了一下林隐的嘴唇，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一樣地去吻，不再冒進，而是很溫柔地，好像在乞求林隐給他一個試錯的機會。

“實際上，林叔叔你沒有這麽偉大。你帶給我的影響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大，不管我們有沒有在一起，如果我未來過得不幸，那這不幸一定和你沒有關系。每個人的不幸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怪不了別人。我是你教出來的，你該明白，我懂得這些道理，我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盡管有時候我确實會裝作無理取鬧的樣子來博取你的關注，希望你能多看看我。”顧小北說，“在正事兒上，我從來不無理取鬧。我會很認真地追求你，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顧小北動作很輕地牽起了林隐的手，而林隐卻沒有揮開他。

“你也知道自己有時候挺無理取鬧。”林隐把煙摁滅了，他說，“既然小北你不肯放棄，那你要不要追我試試看？我先說好，我這個人很難追的。”

【作者有話說】

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