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哀戚劍,為誰殺而殺為誰
哀戚劍,為誰殺而殺為誰
“撲通”一聲響,血蕩漾成波,陳不讓立即跪在祝還真面前。與此同時,劍上血滴落。
一滴、兩滴、三滴。
祝還真的手在顫抖,在痛。
因為那道傷太深了,史無前例的深,連本人也不知是自己下手太重,還是劍殺意太濃才導致的。
不,不是祝還真拔出來的。是它自己出的,它想要傷人,想要殺人。
這是它的慣性,因為前任主人哀戚就是這麽用它的。
奈何祝還真不是哀戚,好在祝還真不是哀戚,才在關鍵時刻寧願劃了自己,傷了自己,也不願讓它因為慣性去傷陳不讓,去奪陳不讓的性命。
另外,幸好陳不讓及時收手,只跪下求祝還真,而非是對他刀刃相接:“祝道長,我在年輕時候對不起過一個人。
“我讓她顏面盡失,讓她在永別鎮再也擡不起頭,讓她永遠接受別人的道德譴責,讓本就命苦的她再也沒有自尊,還讓她的孩子從小就像奴隸一樣擡不起頭。更致命的是我每次提起那個孩子,我不能親切地叫他,甚至都不能呼喚他的名字,至始至終我要說的、我也必須說的,永遠都是在強調他的身份!”
陳不讓說到這時,他頓下來,頭更低了,語氣中頗為複雜:“我叫他——姐姐的私生子。”
此話一出,一滴淚從上方落下,好巧不巧的,竟然砸到了祝還真的血手。
這下子,一擡頭,四目相對,沉默震耳欲聾。
祝還真:“……”
陳莫醋:“……”
久久的,底下終于傳來祝還真的聲音。
他說得那麽輕,卻又那麽重。輕到他不感興趣,重到他心緒不寧:“你不應該說的。你已經說了那麽多次,現在還在說,還要說。”
陳不讓聽了,立即說:“我必須說啊,我不說,我怎麽贖罪,我怎麽救下他,我怎麽讓他好過啊?!!”
祝還真:“……”
祝還真:“是救是害,當事人清楚就好了,沒必要跟旁人說。”
因為旁人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明白,明白了也不能感同身受,最後還要被當成八卦一人說二人知三人笑。
何必呢。
太沒意思了。
所以祝還真補充說:“因為我這個旁人不感興趣,也不想因為從不知情,或是無意間得知了某件事後不作妖、不四處招惹、不得罪人還平白無故受罪。”
這句似乎是在點血染不知墳一事。其他人聽不懂,陳莫醋聽懂了。
陳不讓才會說:“可你跟別人不一樣啊,你必須知道這件事!也只有你知道了這件事,我才能……”
突地,祝還真大聲說,說給所有人聽,說給全世間聽:“我不想知道!陳不讓,我從不希望你能拉我一把,但也別請拉我下水。”
陳不讓太固執了,他走投無路了,別無選擇了:“祝道長,我在年輕時候跟人打過一架,下過賭注……”
祝還真立即捂住自己的耳朵,嘴裏一直在說:“我不要知道!我不聽!你別告訴我!陳不讓,你別拉我下水!”
陳不讓:“跟我對賭的人是個有點家世的少爺,他明明沒有我厲害,他明明輸給了我,但就是因為他有權有勢有錢有地位有話語權,他自行宣判他贏了我輸了!”
祝還真一直在血池中逃離陳不讓,奈何陳不讓非要像個狗皮膏藥一樣怎麽都甩不開:“我不聽!我不要知道!陳不讓你離我遠點!”
這下子,兩人一逃一追,誰都插翅難飛。
陳不讓:“這個判決我是不服輸的,可我敗了,敗給了他的權力金錢地位話語權!他不要我自廢武藝,也不要我上交財産,甚至什麽都不讓我有損失。他只要我從今往後,每次提起那個孩子,就得說一句姐姐的私生子。”
這到底是救,還是害啊。
要是救,陳不讓只管拼死打一場就好了,何必費盡心思跟祝還真說這些呢?
要是害,陳不讓嘴上明是有愧,想要救贖才來到的這啊。
這一切的開端,不是他送陳莫醋上扶級宗後,聽說在不朽山有一個地方叫城門,它很神奇,只要努力走進中央門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嗎?
陳不讓信了!
他信只要努力,肯花上時間,就一定能一扇門一扇門地開,讓自己成為人上人,讓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然後他要用人上人姿态踩死曾經将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少爺啊!
所以陳不讓在這裏十幾年了,終于在今年有了通關資格,終于要成為第一,終于要進入五級榮耀門城,終于要離中央門城越來越近了,終于要離人上人也越來越近了啊!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就得在這節骨眼上來一個最大的絆腳石呢?!
陳不讓越想心越煩躁,好在能說服自己,說意外總是像禮物一樣降臨。
好吧,可以,妥協了,說服自己接受。
心想意外可以來,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一來——就帶個天下第一來啊!
打不過啊!
這讓陳不讓怎麽打!
只能換一種思路,闡述事實博取可憐,求讓這次的通關機會了。
所以陳不讓說了:“天下第一!我求你了,你可憐可憐我吧!也可憐可憐那個孩子吧!”
那個孩子已經在上面一臉煞白卻滿眼充血,緊握拳頭,雙唇顫抖,整個人扭曲得面目全非了!
祝還真卻突然停下來,轉過身望向陳不讓。
說實話,這一停直接吓到了陳不讓,但更吓人的是從祝還真嘴裏吐出來的話:“我為什麽要可憐他啊!我可憐他了,我怎麽辦?!我怎麽辦?!陳不讓,我怎麽辦??”
此話響徹雲霄,直接震碎陳莫醋心中最後的堅強,讓他緊繃的精神一下子松了,人看起來也疲倦不少。
祝還真如實告訴陳不讓,說:“我來找一個人,我必須要見到他,因為我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也只能跟他說!”
陳不讓:“那你殺了我吧,殺了我!”
祝還真:“我當然要殺了你,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見得到他。”
話畢,只見底下有風起,原來是淩亂間有一道人影任意穿梭,不出幾秒,血上浮起數不盡的屍體。
這一操作讓上方衆人都看呆了。
還有人說:“這就是天下第一的實力嗎?”
李正義聽聞了,便從遠處湊近了看,以為是誰呢,突然就“呵呵”一笑,也說:“我就知道那孽徒舍不得将你挫骨揚灰!”
話語間,修站出來,往下一瞥,見祝還真一人站在血池中央,立即笑得眯眼,說:“真不虧是天下第一。”
說就算了,竟然還拿出裝滿紅楓和花瓣兒的籃子,一邊撒花一邊說:“恭喜天下第一。”
聽了,祝還真擡起頭來,就見落下的紅楓和花瓣。與此同時,一場幹淨的雨落下來,試圖洗去祝還真身上的血跡。
幾秒後,底部竟然又自動緩慢升起,鮮血開始彌漫,識相之人會站在高處,不識相的人會被血蔓延沾腳。
這不,祝還真上來時,血池內的血猛地散了一地,再也不成池了。這樣一來,那些屍體也都攤在地上,無人在意。
祝還真問:“我是第一,對嗎?”
修回答:“當然,天下第一是第一。”
修繼續說:“修會在明日帶劍類第一淮蘇祝莊天下第一、身份類第一扶級宗上任宗主、書法類第一香饒鎮洛凡村第一、畫類第一三安鎮一安村第一,以及樂器類第一永別鎮陳家村第一到五級榮耀門城前。”
祝還真聽了,就說:“好,多謝修姑娘了。”
修點頭,客氣地說:“這是修該做的,天下第一不必這麽客氣。”
聽後,祝還真一笑,一個響指,地上的屍體就都活了過來,血也一瞬間消失。
有人驚訝,脫口而出:“詐屍!”
修見了,也先是一驚,但很快就平靜下來,說:“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無人傷亡卻能奪魁的劍類比賽呢,修又對天下第一刮目相看了。”
聽了,祝還真發自內心地回答:“城,我是一定要入的。人,我也是一定要見到的。可是我不想用這種血腥的方式入城,更不想變成一個血腥的人。所以出此對策,若是有欺騙到修姑娘,讓修姑娘生氣,還請修姑娘海涵。”
修聽了,也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好方法。只是還請天下第一得空處理一下手上的傷,以免惡化了,就再也鬥不動了。”
修不說這番話還好,可她說了,祝還真就得好好打算打算了。
祝還真說:“多謝修姑娘提醒。”
修:“不謝!”
修說完就告辭了,六級榮耀門城內的人也都散了個盡,只有李正義、陳莫醋二人還待在原地,似乎都有話要對祝還真說。
李正義是說得最快、也說得直接的人:“我那總是不愛聽話的孽徒真的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你了嗎?知道你還活着,知道你回來了嗎?”
祝還真就知道逃不過,便說:“好久不見,李道長。”
好一句“李道長”啊,讓李正義聽了,臉都黑了:“祝還真!”
見狀,祝還真笑了笑,說:“在的,李道長。請問李道長還有什麽事情要分享嗎?”
李正義更加怒火,直接指着祝還真說:“叫我李宗主!我是宗主!我才沒有跟你這等人站在同一臺階上。”
祝還真聽了,陰陽怪氣地說:“哦,是嗎?所以這裏的人都這麽叫你嗎?還是你強行讓這裏的人都喊你李宗主,以此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此話一出,李正義真的要被氣瘋了,氣得心髒痛,一時半會只得指着祝還真卻說不上什麽話來。
片刻之後,祝還真見無趣,人轉身就要走,卻不想李正義又說他了:“你這個人死到臨頭了還這樣。難道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七年前那個殺父殺母殺師尊殺親朋友的祝還真嗎?!!”
一聽,祝還真立馬轉過身來,直面同李正義對視,半點不退縮地說:“李正義,比起你廣而告之地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回來了,讓所有人都來讨伐我殺我來說,你似乎更看重自己的名聲吧。”
李正義聽了,心一哆嗦,臉上也略顯不堪。
祝還真:“你是知道我回來了又如何,反正在我進入中央門城見到武夢花之前,只要你讓城內的人知道了我,間接讓本就血腥殘酷的城門變得更血腥更殘酷,無緣無故死更多人的話,那我就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在修道界風評最好的李正義竟然被膝下一位女弟子踢館,還踢館成功了,丢了僅當幾年的宗主之位,成了修道界上任期限最短,唯一一個被弟子踢館下任的宗主。那時,不知是我痛苦一點,還是李道長你痛苦一點。”
此番話一點都不像祝還真本人會說的,也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可實際上就是出于他口。
看來這二人是有什麽不可說的恩怨,才激發祝還真說了這番話來。
不管如何,不得不承認,祝還真這一招确實很管用——李正義都不敢再招惹他了。
二人不歡而散。
之後,祝還真剛來到荷花池邊上,又有一道聲音響起:“原來你在這裏,看來你很是深愛這荷花池。”
祝還真看過去,是豔花雨神鬼花花,才說:“你也很愛。”
鬼花花頓頓,才說:“真是恭喜你了。要不是沒有我的通關類型,我肯定也能拿下第一了。”
面對鬼花花虛假的熱情,祝還真選擇撕下鬼花花的面具,坦誠相待:“鬼城主。”
鬼花花聽了,臨危不亂地說:“你真是會高看我。”
聽了,祝還真不回答。
鬼花花這才又故作開玩笑般問祝還真:“我看起來很像城主嗎?”
下一秒,祝還真脫口而出,直接貼大開問:“那我看起來就很像哀戚嗎?”
此話一出,鬼花花立即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