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年

黎珩闕是注意到南伊檀的,不僅黎珩闕,其他人也是注意到的,人長成這樣,不受人矚目才是件怪事。

黎珩闕不由感嘆這緣分真奇妙,一天見兩面,不知道還以為人在他身上安定位了。

只是他臉上的是什麽表情,怎麽看怎麽像一只被主人遺棄的大狗狗?

黎珩闕手指微蜷,還是于心不忍,停下腳步,“黎總?”助理疑惑看去。

“你們去外面等着。”黎珩闕沒打算解釋太多,折身走回去。

南伊檀還停在原地,煩躁地踢着牆。

“牆快被你踢壞了。”

南伊檀受驚地一蹦,

黎珩闕,“我有這麽吓人?”

“沒,沒有,”南伊檀說話都磕巴了,“你,你不是走了嗎?”

黎珩闕注視眼前的人,淺茶色的發色蓬松柔軟,感覺會很好摸。

“我走了,你這麽不開心嗎?”真的好像一只大狗狗呀。

“啊……”南伊檀默了一下,“有點。”

黎珩闕,果然是個實誠小孩。

“來吃飯的,就別在這踢牆了。”

南伊檀愣愣的,黎珩闕無奈地露出聲笑,“我請你吃,賞臉嗎?”

南伊檀驚喜地不知所措,“真,真的嗎?”

黎珩闕,“假的。”

南伊檀急急抓住黎珩闕的手,“你都說出來了,不能反悔。”

“這不是聽的挺清楚嗎?”黎珩闕動了動被握住的手,“放開。”

南伊檀驚地縮手,“抱歉,抱歉。”

“走吧。”黎珩闕沒再多說。

南伊檀走到櫃臺前,“流觞閣沒人吧?”

服務員“二少,現在沒人,但南總在六點要來。”

“我吃飯也不可能吃到六點,”南伊檀撇撇嘴,“行了,我上去了。”

黎珩闕眼神微動,他好像知道這小孩的身份了,南家二少,只聽過他不學無術的名聲,人到是很少露面,不知道還以為南家的不是個少爺,是個養在深閨的小姐。

一同上到二樓,走進最裏面的包廂,古樸的木桌上有着流水與各色花卉綠植,很雅淡。

黎珩闕,“你是不是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南伊檀,東南西北的南,伊人的伊,檀木的檀。”

“黎珩闕,黎明的黎,王行珩,宮闕的闕。”禮尚往來。

黎珩闕,“你不會想來一局曲水流觞宴吧?”

南伊檀,“不是,就普通吃個飯,這裏比較好看,還是你想?我讓他們……”

“不用,看你的就行。”黎珩闕确定自己一時半會走不了,發消息給助理,讓他們先走,留司機在就行。

“你看你想吃什麽?”黎珩闕遞了遞菜單。

桃花眼亮晶晶的,讓人不忍心拒絕,黎珩闕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是一個心軟的人,到底還是這小孩生的過于好了。

點完菜,等待上菜這段時間,只能聽見淙淙流水聲,兩人安靜下來,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話題,他們之間橫亘着一件無比尴尬的事,似乎多說兩句話,感覺就不對勁了。

“在哪裏上學?上高幾了?”黎珩闕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就要有能打破尴尬氣氛的能力。

南伊檀乖乖回答,“不是高中,是大學,今天剛好去報到,是淮大,珠寶設計專業。”

“怎麽會學珠寶設計?是喜歡嗎?”黎珩闕問,一般而言,不管上的大學好與壞,沒有什麽特殊原因,上的都該是工商管理。

南伊檀,“闕哥,你應該認識我大哥吧?”

他們兩家不是同一行業,黎珩闕現在主要做的是科技方面,南家則是幹房地産的,行業不同,不自謙來說,他們兩個算是這兩個行業的領頭羊,沒有不認識的可能。

“你大哥讓你選的珠寶設計?”黎珩闕想,難道是怕搶家業的戲碼發生嗎?他家情況就是如此,以己度人,他就以為南家也是這般。

“闕哥,你怎麽會這樣想?”南伊檀費解地說,“我的意思是,家裏都有大哥了,我大哥又這麽能幹,我舒舒服服的躺平不香嗎?”

黎珩闕,他們之間差了九歲,三個代溝不是開玩笑的。

好好的交談氣氛,又被南伊檀三兩句給攪和沒了。

好在這時,服務員來上菜。

待飯菜全部擺好,南伊檀尴尬地問,“闕哥,你是不是吃過了?”

“你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黎珩闕說,“沒事兒,剛才是在談事,沒多吃,現在陪你用點也可。”

“我是不是耽擱你的事了?”南伊檀被剛才巨大的驚喜砸的暈乎乎,什麽都想不到,說話也亂七八糟的,等高漲的情緒漸落,離家出走的腦子自然會慢慢回來。

“吃個飯的時間而已,能耽擱什麽事?”黎珩闕說,“別多想,好好吃飯。”

他們都不必恪守食不言的規矩,問題是不踩雷的話題少的可憐,靜默地吃完一頓飯,為他們的巧合相遇畫上個圓滿的句號,挺好的。

南伊檀吃的食不知味,黎珩闕的突然回來令他猝不及防,心裏是滿溢出來的開心,只是他很清楚,沒什麽意外,這頓飯過後,他們依舊還是會形同陌路人。

他好想這頓飯能一直吃下去,又無比的明白,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沒有仔細的思考過他與黎珩闕之間的事,就如他大哥說,這件事該被深埋心底不再提起,他不知該從何想起,也不知該想出個什麽結果。

最近的腦子如同纏繞成亂毛線團的球,找不到頭,渾渾噩噩的,難受的不得了。

一向潇灑的南二少何時被這些惆悵情緒包裹過,當下算是第一次識得惆悵的滋味。

“咔噠。”黎珩闕放下了筷子。

南伊檀呆愣愣看去,“你,你吃好了嗎?”

“不用在意,你吃你的。”黎珩闕拿出手機,看到上面的信息,眉頭蹙蹙,之前的事有結果了,不出意料,是因為他,不知所謂的自作主張。

擡眼與那雙透亮純粹的眼睛對視上,話就不知從何說起。

南伊檀不自在地抿抿唇,“怎,怎麽了?”

黎珩闕,“我記得南二少不是個小結巴,怎麽到我面前就成結巴了?”

南伊檀更加不自在了,都有點坐立不安起來,“闕哥太高冷,我不太敢冒犯。”

“別怕,我不會吃人,”黎珩闕說,“吃好了嗎?吃好我去付錢。”

南伊檀,“在自家店裏吃飯,是不用付錢的。”

“是我考慮不周,之後有機會再約,我有急事,就先走了,好好上課。”黎珩闕不知道怎麽開口,就不開口了,把人處理了就行,免得勾起人不好的記憶。

南伊檀點點頭,注視着毫不留戀離開的挺拔背影,這次是真正離開不會再回來了,之後有機會……怕是不會再有那機會了。

放下還執着的筷子,拉開椅子起身,把半開的窗推得更開,依靠在窗邊,從煙盒中抖出一支煙叼到嘴中,一簇小火苗點燃香煙,一縷煙霧随風蕩的亂七八糟。

呼出口煙霧,一個身影隔着薄霧映入眼簾,按在窗沿邊的手動了動,整個人背靠到窗邊的牆上,沿牆滑坐在地,垂着眉眼吞雲吐霧。

……

黎珩闕的離開是有些狼狽的,旁人不清楚,看不出,他自己一清二楚,清澈的眼神不應該被玷污,他怕多待一段時間,會忍不住想觸碰。

穩住微亂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到車前,司機幫忙打開車門,在坐進車前回了下頭,似乎那扇窗打的更開了。

“黎總,是回公司嗎?”司機坐回駕駛位。

黎珩闕輕應一聲,眉目間流露出少有的厭倦,突然間他對自己費心費力搶來的東西不感興趣了。

撚了撚手指,他現在對另一件“東西”産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但他明白,那不是一件靠搶就能得到的東西。

黎珩闕進入總裁辦,他的其中一個特助迎過來,“黎總,這邊有個情況要向您彙報一下。”

周特助跟在一旁,替黎珩闕推開辦公室的門,等黎珩闕落座,才開始彙報:“我們這邊有個子公司收到與南氏的合作,情況有點不對勁,您看一下合同。”把自己手上拿着的兩份打印出來的合同遞到辦公桌上。

黎珩闕在聽到南氏時,無波的神情微不可察起了點波瀾,翻過那兩份合同。

他懂了周特助的意思,合同的問題不是出在挖了多少坑,對他們有什麽不利的地方,是對他們這方太好了,好到不像是合作共贏,像是做慈善般給他送錢。

黎珩闕的指腹壓在那兩份合同上,靜默不言,他能想到原因為何,不過是他沒想到那小孩實誠到這份上。

“只要條款沒問題,可以合作……”黎珩闕還在思索着什麽,手指扣了扣辦公桌,平靜地說:“除了這兩個合作,找找還有沒有可以與南氏合作的業務,然後與那邊洽談。”

“是。”雖然不知道總裁為什麽想和南氏合作,但他知道總裁做的決定一向是正确的,他們這些打工人,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

等周特助出去,一個穿着職業裝的女秘書敲了敲門,然後走進來,“黎總,周五的慈善拍賣會是否要準備一件拍品?”

黎珩闕,“你看着準備一件,準備好讓我過目。”

女秘書,“是。”

黎珩闕,“你查查南氏這次赴宴的是誰?”

半轉身的女秘書停下動作,轉過身,“好的,總裁。”

黎珩闕,“沒事了,你下去吧。”

待辦公室只剩黎珩闕一人,他放松挺拔的背脊,靠到靠椅上,他承認他是有些失心瘋了。

九年,不是一個能輕巧就能跨越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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