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戀愛
夜間的秋鳳山沒半絲光亮,唯一的光是在車輛駛過之後帶來的燈光。
靠着車前燈才能看清前方的路,彎道阻礙與其他車輛,紮入黑暗,被黑暗拉扯,它拽着人沉淪,想将人溺斃其中。
難以預測的前路,瀕死的危險,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更加興奮,更加激動。
剔透瑩潤的桃花眼染上血色,瘋狂侵襲清醒。
油門越踩越死,速度越來越快,腎腺激素玩命兒的飙升,心跳的快要飛出胸腔,沸騰的血液像要把整個人連皮帶骨燒盡。
漂移甩尾,輪胎距懸崖不過半指之數,蹭到的石子滾落,隔了許久都聽不到石子掉落的聲音。
死死憋着一口氣,胸腔都快被憋炸了。
“刺啦~”
是輪胎與地面狠狠摩擦過的聲音,人因慣性向前沖又被安全帶死死拉回來。
到這時,南伊檀才敢大口大口的呼氣,無數汗滴滾落,人似快要虛脫。
大腦因供血不足嗡嗡地響着,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想不了,墜入只有自己的小世界,痛快的想讓人歡暢地大吼兩聲。
不知緩了多久,人才漸漸緩過來,也反應出哪裏不對了,正常情況他那兩位好友不該上來關心關心他嗎?
伏在方向盤上再緩了會兒,抖着手解開安全帶,車門打開,彎腰下車,一擡頭,腿軟的跌坐在地。
要在其他時候,見到南二少這麽丢人的模樣,不管是真心玩兒的朋友,還是真心做對的“朋友”,肯定都會不約而同地發出嘲笑。
但此時此刻,別說嘲笑了,大氣都不敢發一聲。
垂着眼皮兒的南伊檀見到一雙皮鞋映入眼簾,有人居高臨下地開口:“和人玩兒命,玩的開心嗎?”
南伊檀垂着頭不言不語,一陣風吹來,連同着未幹的汗,冷得一哆嗦。
“我他媽一直以為你就一文文靜靜的乖巧小孩,沒想到你還挺叛逆的哈。”冷冷地嘲諷,怒氣積攢過多後的極致冷靜。
一人跌坐在地,染滿泥污,一人高高在上,光華籠罩于身,透出種荒誕的割裂感。
其他車輛駛到了終點,見到此刻怪異的場景,都選擇當個不會言語不會動的木頭莊子。
兩人靜默相對,在那兩句話後,再沒人開口。
氣氛凝滞到粘稠,讓人喘不過氣來。
南伊檀此刻的腦子比漿糊還不如,極致的激情過後是放松的空茫,亂糟糟的腦袋不足以處理當下的情境,開啓了自我保護機制,忽略與逃避。
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仿若人的錯覺。
“起來,我帶你回家。”是徹底妥協了吧?在他選擇去詢問,在他選擇離開那場快開的飯局,在他到了此地,雜糅的情緒太多,擔憂怒氣心疼焦急再摻着懊悔……最終是無奈的妥協。
南伊檀仍然不語不動,如同個石頭雕像。
溫暖的懷抱籠罩住人,把人從黑暗的世界中拉出,讓人能感受到溫暖,能察覺到外界的變化。
南伊檀死死揪住了身前人的西裝外套,大口嗅聞着霖霖木香,像條被撈上岸快要渴死的魚,汲取着最後一絲氧氣。
黎珩闕輕拍着人的後背,輕柔地安撫着人。
漸漸地,南伊檀鼓動的心跳漸趨平穩,沸騰的血液和緩流淌,急促的呼吸勉強正常。
“闕哥。”低低叫出一聲,整個人縮在這溫暖的懷抱中不想離開,這好像場夢,美的不願清醒。
“起來,地上髒。”較以往更加輕柔,輕柔的都不像黎珩闕了。
南伊檀借着力從地上站起,死死圈着黎珩闕的腕子不願放開。
腦中積攢了無數的問題,闕哥為什麽會在這?闕哥從哪裏知道的?闕哥為什麽會來?……
但這和黎珩闕的存在比起來,都顯得無足輕重,沒有關心的必要。
溫暖的手掌按壓在自己腦袋上,動作輕柔地為自己順着毛,滿滿的安撫意味,“好點了嗎?”黎珩闕低聲詢問。
南伊檀混亂的思緒在這暖意柔意中慢慢捋清,“我沒事兒,”圈着人手腕的手松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下意識想保持他們倆之間的距離。
黎珩闕的手僵在半空,頓了下才收回,注視着面前低眉順眼的小孩,從他身上再尋不到往常半分的活力與朝氣,他知道這不是個說正事的地點,卻還是開口,“小檀,你前天晚上說的話還算數嗎?讓我做你的男朋友,讓我們一起規劃我們的未來,這些還算數嗎?”艱難無比地吐出一句話,“我後悔了,還來得及嗎?”
南伊檀不可置信地擡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尖銳的疼痛告訴他,他并沒有在做夢。
黎珩闕好氣又好笑的拉過南伊檀的手,“能別破壞氣氛嗎?”
南伊檀下意識說了句“抱歉”。
此刻黎珩闕是真無奈了,再複雜的心理被這一搞,都沒了七七八八,“算了,你好好想想,我先帶你回家。”
南伊檀愣愣的,反應遲鈍的不像話,跟着走了兩步才消化了黎珩闕說的話,“需要想的,從始至終只有闕哥,等下,你先看看這些,再說吧。”
三兩步竄到丁二少面前,伸手就搶過他手中的文件袋,在所有人複雜的眼神中又竄回到黎珩闕面前,狂野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
黎珩闕接過東西,看着離兩人有段距離的其他人,一時半會猜不到這裏面是啥,但當打開之後,随便一翻,忍不住有點砸舌,一開始的那兩句話他以為他說重了,沒想到是他說輕了。
車場上的肆意馳騁,小巷子裏的群架,酒吧裏的醉生夢死,賭場上的一擲千金……最正常的可能是蹦極跳傘之類的。
這何止是叛逆,簡直叛逆到家了。
上上下下地打量過南伊檀,看不出來,絲毫看不出來這小孩骨子裏是這麽叛逆的人。
不對,“你那時才多大?”這小孩不是才過了十八歲的生日嗎?看看這些是什麽?是個小孩該做的事嗎?家裏的大人都不管的嗎?眼神漸漸變得懷疑猜度。
南伊檀實在是沒想到黎珩闕的第一個問題會問這,恍惚間想到意外過後的那天早上,黎珩闕問的第一個問題也是問他的年齡,“闕哥,你就這麽在意年齡嗎?”明明闕哥可稱一句年輕,偏偏好像非常執着于年齡。
黎珩闕抖抖手上的東西,“這就不是那個年齡段該做的事,你爸和你哥都不管的嗎?”
“我知道啊,”南伊檀笑容有兩分恍惚,“管,他們怎麽可能不管?一開始打的我一個星期下不了床,後面把我關家裏過,帶我看過醫生,來來回回折騰了幾個月,沒用,只能由着我了。”
“為什麽?”總該有個理由,這小孩不像個無緣無故就叛逆行事的人,為着家人,他都不可能幹這麽多讓家裏人擔心的事。
“啊……一開始不是在聊我們的感情嗎?怎麽好像越扯越遠了?”明确的是在轉移話題,遞過去的時候大大方方,沒太多的感覺,但想到曾經的矯情與傻逼行事,有點難以啓齒。
“說一點不介意,你可能不信,”黎珩闕沒打算揪着不放,遲早會知道的,不急于一時,細條慢理地把一張張資料塞回文件袋,“可要說多在意,”搖搖頭,“我自己卻不這麽覺得,想玩都可以,只要別這麽瘋,別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就都可以。”
南伊檀的心仿佛在坐過山車,從頂點猛的沖下,起伏不定,七上八下,到了黎珩闕停的車前,心髒坐的過山車緩慢停穩。
南伊檀長長呼出口氣,“和做夢似的。”
猝不及防的到來,猝不及防的說後悔,像是一束光劈開黑暗,不給人半點适應時間就驅散黑暗,亮得猝不及防。
“你要想清楚,想清楚之後再做決定,不管你的決定為何,我都不會讓你有反悔的機會。”
南伊檀不見外地倚坐在車頭上,掏出煙盒,朝黎珩闕遞了遞。
黎珩闕低頭看一眼,抽出支煙,“在我知道後就徹底不裝了?”放入嘴中。
南伊檀低頭直接從煙盒中叼起煙,拿着打火機先為黎珩闕點了煙,才幫自己點上,吸了一口,吐出煙霧,“不全是裝的,或許有點,在喜歡的人面前,誰不想表現的好點?更不用說喜歡的那個人比自己優秀的太多。”
“并沒有,不過是我不走這條路的話,可能只有條死胡同。”黎珩闕抽一口後,夾着煙,盯着煙霧随風飄散,聲音就像随風的煙霧飄又散,還有零落的脆弱。
南伊檀沉默了,之前就說過,黎珩闕的經歷他是知道大部分的,他的優秀沒人否認,在光芒之下好像所有人都忽略了其下的陰暗。
“闕哥,你是可憐我才說那樣的話,還是真的對我也有那麽點意思?”他難以确定,黎珩闕這類人的情緒隐藏的都太好了,察覺不出,分辨不了,他說的話太不可思議,默認的拒絕仿若昨日,這反悔來的太快,快的讓人難以置信。
“你覺得你那點心思我看不出來?”黎珩闕說,“在一開始,我就看出來了,你以為我對誰都會像對你這般容忍?你是特別的例外。”
南伊檀的煙抽不下去了,定定地注視黎珩闕,他覺得沒了愛情還有其他,但要沒了黎珩闕他可能會遭不住。
“闕哥,我們談戀愛吧!談一場有彼此未來的戀愛,談一場能走到餘生盡頭的戀愛。”
“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