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現在呢

第34章 現在呢

“出櫃?你瘋了!”

這是景辭楹聽到裴松霁話後的第一反應。

因為太過震驚, 景辭楹拿着手機的手甚至軟了一下。

“你,你怎麽能……”

景辭楹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可是話到嘴邊卻仿佛突然變成了纏繞在一起的絲線, 一團亂麻, 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只能一遍遍地重複道:“你簡直是瘋了。”

然而他這麽着急, 對面卻不以為意,甚至還很輕松地笑了一下。

然後又重複了一遍, “你在關心我嗎?”

景辭楹被裴松霁氣得有些說不出話,十分想掰開他的腦子看看裏面到都裝了些什麽?

都什麽時候了, 問的居然還是這個。

“我才不關心你, 我只是擔心老董事長,他那麽大年紀受的住嗎?”

裴松霁聽到這兒,語氣似乎低了一瞬, 但很快便恢複如初, “爺爺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景辭楹擡手扶住旁邊的牆,覺得他反而有些受不住, 這些消息怎麽一個比一個讓人震驚?

“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剛辭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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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松霁道:“那會兒我的情緒一直不對,爺爺就已經看出來了, 但我們誰也沒戳破,只是裝作都不知道。”

“那為什麽又突然戳破了?”

“因為……”裴松霁說到這兒猶豫了一下, “爺爺又提了相親的事。”

“你拒絕了?”不用他說景辭楹就已經猜出了後面的事。

“嗯。”裴松霁說到這兒笑了一下,“他問我原因, 我說……”

景辭楹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因此突然有些恐懼, 連忙想要阻止他, “別說了。”

但終究晚了一步,裴松霁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我有喜歡的人了。”

說完這句話,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去。

裴松霁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而景辭楹卻根本不敢接話。

許久,才答非所問地又重複了一遍,“你真是瘋了。”

“或許吧。”

因為隔着手機,景辭楹看不見裴松霁的表情,但卻還是聽到他似乎笑了一下。

“瘋子!”景辭楹罵道,說完便想挂斷電話,但又想起剛才季抒懷所說的話,他說裴松霁還在住院,因此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還沒說到底為什麽住院?”

“我說了。”裴松霁似乎很喜歡看他着急,語氣反而不緊不慢,“因為我出櫃了。”

“然後呢?”

“然後……被打了幾棍子。”

景辭楹聽到這兒瞬間明白了什麽,“老董事長打的嗎?”

“嗯。”

“嚴重嗎?”

“不嚴重,爺爺年紀大了,沒什麽力氣。”

“不嚴重怎麽還住院了?”

“做做樣子,讓爺爺心疼而已。”

裴松霁回答得雲淡風輕,但景辭楹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在哪個醫院,我去看看你。”

“不用了,明天就出院了,更何況開心還在家等你,快回家吧。”

“我……”

景辭楹沒想到他會拒絕,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有些負氣地沉默了下來。

裴松霁自然也聽出來了他的不快,卻依舊堅持,“等出院了我去找你。”

“別來。”景辭楹立刻回道。

然而裴松霁毫不客氣,“就去。”

景辭楹:“……”

“好了。”裴松霁語氣緩緩,哄小孩兒一般說道,“我保證很快就去看你和開心。”

“不必,照顧好你自己就行。”

景辭楹說完就挂斷了電話,準備去乘地鐵回家。

可還沒走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總覺得不對勁。

跟在裴松霁身邊這麽多年,景辭楹自然了解他的性格。

若是傷得真的不重的話,他才不會在意自己去看他。

這般推三阻四,遮遮掩掩,反而更加讓人生疑。

畢竟裴松霁其實和自己一樣,所有的痛苦都喜歡獨自消化。

因此想了許久,景辭楹還是掏出手機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

景辭楹看着那個號碼又糾結了片刻,這才撥了出去。

對面許久才接通,然後傳來一聲帶着疑惑的,“喂?”

景辭楹聞言連忙說道:“你好,楚先生,我是裴總的前秘書,景辭楹。”

-

景辭楹難得打了個車,向裴家名下的醫院趕去,耳邊不斷回響着楚揚的話。

“他在哪個醫院?你都知道了?”

“是,他和家裏攤牌了,我也勸過他再想想,畢竟他和我們家的情況不一樣,他說會考慮,誰知道突然就攤牌了。”

“也不全因為攤牌才挨的揍,我們這個圈子喜歡男的也沒什麽,私下玩玩就行了,只要不影響結婚,家裏都當看不見的,但他不一樣,他想和你結婚。”

“是啊,我也覺得他瘋了。”

“畢竟你以前是他的生活秘書,你也知道他家裏的情況,爸媽都沒了,他爸媽還只有他一個,所以老爺子震怒,第一次動手打了他,拐杖都打斷了。”

“明天出院?他騙你的,怎麽可能出的去,我昨天去看他的時候還趴在床上起不來呢。”

“……”

“到了。”司機的話打斷了景辭楹的思緒。

景辭楹這才回過神來,付了錢後便從車上走了下來。

面前是裴家名下的醫院之一。

裴家有家庭醫生,一般很少來醫院,這次鬧到要住院的地步,可想而知傷得不輕。

但景辭楹也能明白裴老爺子為什麽這麽生氣。

人到晚年卻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唯一的孫子還要和男人結婚。

怎麽可能不生氣。

如果代入一下,他說不定打的比老爺子更狠。

但……

景辭楹還是無法想象裴松霁那種文件都要別人翻,矜貴到極點的人怎麽硬生生抗下的這頓打。

因此景辭楹很是矛盾。

一顆心仿佛被分成了兩半,向兩個方向拉扯着他。

這也導致了即使* 到了病房門口景辭楹也沒有立刻進去。

一時之間景辭楹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他。

大概是他在門口站了太久,一旁護士站的護士察覺出了異樣,走過來問道:“先生,請問您找誰?”

“我……”

景辭楹剛一回答便知道裏面肯定已經聽見了他的聲音。

知道不能再在這裏龜縮下去,于是幹脆大大方方地回道:“我找裴總。”

“裴總是這間病房,那您進去吧。”

“好。”

景辭楹說着便推門走了進去。

裏面的人果然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原本趴在病床上的身體立刻強撐着想要坐起來。

但因為受了傷動作遲緩,因此等景辭楹進來時只起來了一半。

景辭楹見狀連忙走過去扶住了他。

因為穿着病號服,景辭楹看不見他身上的傷,但憑他的動作也能看出來這次被打的不是一般的嚴重。

“你怎麽找到這兒的?”這是裴松霁坐起來後的第一句話。

景辭楹還沒想好怎麽說,于是答非所問道:“這就是你說的明天就能出院嗎?”

裴松霁聞言不免有些心虛。

“讓我看看你的傷。”景辭楹說着想要看他後背。

但還沒碰到就被裴松霁躲了過去,“真的沒事。”

景辭楹聞言也覺得自己有些越界,因此最終還是收回了手,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雖然裴松霁已經解釋得很清楚,可景辭楹還是有些不能接受,忍不住勸道:“裴總,這件事你實在太沖動了。”

“我已經不是你老板了,你可以不用再稱呼我裴總。”

景辭楹沒想到他現在還能在意一個稱呼,只覺得他的打還是挨輕了。

但還是深吸一口氣,問道:“那我應該怎麽稱呼您?”

“你可以叫我松霁。”

“松……”

景辭楹試了一下,不知為何,莫名叫不出口,因此最後還是叫了,“裴先生。”

裴松霁見狀笑了一下,也沒有再為難他,任由他說了下去。

“我還是建議您再和董事長好好談一下這件事,我知道你其實根本不喜歡男人。”

“我是不喜歡男人,可是我喜歡你。”裴松霁望着他道。

裴松霁的目光平和而專注,并沒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思,然而不知為何景辭楹卻還是有些受不住,下意識想要回避。

“我不喜歡你,我們也不可能結婚的。”

“我知道。”裴松霁應道,他依舊在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幾分苦意,但很快便被他妥帖地收了回去。

“我這麽做不是為了逼你,也不是為了給你壓力,這件事和你無關,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心理壓力。”

“你說得輕巧,我已經知道你是因為我才和家裏鬧成了這個樣子,怎麽可能再毫無負擔地當做什麽都沒發生。”景辭楹立刻反駁道。

随即越說越氣,“我已經明明白白說了我不喜歡你,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妥協嗎?我告訴你,你就算告訴全世界,我也不可能喜歡你。”

景辭楹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話,本以為裴松霁這麽驕傲的人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肯定會生氣。

然而他回答得卻是,“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是在逼着你答應什麽,我只是很明白我不可能再和別人結婚了,所以才和爺爺開誠布公了這件事情。”

“為什麽不能再和別人結婚了?你從前不也相過親嗎?”景辭楹不解道。

“不一樣。”裴松霁搖了搖頭,“那個時候我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現在清楚了,就再也做不出違心的事情。”

裴松霁說着擡頭看向他,很認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我只想娶你。”

“你……”景辭楹想要喝斷他。

但裴松霁卻并沒有理會他的阻止,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很大的差距,這讓你很沒有安全感,所以……我願意主動走過去。”

-

景辭楹最近在照顧裴松霁。

其實也不能說是照顧,只是每天下班的時候都會去看看他。

景辭楹其實沒必要這麽做,畢竟他們非親非故,也不再是上下級的關系。

但再怎麽說裴松霁住院多多少少也和他有那麽一些關系。

因此景辭楹終究還是做不到不聞不問。

景辭楹有時候覺得這厮不愧是老板,實在是知道怎麽拿捏人心。

明明他一開始是不想管的,但最後還是來了。

裴松霁每天都很開心。

這讓景辭楹有時候懷疑老董事長是不是打到他腦子了?

不然都被打成這樣了,怎麽還能笑得這麽開心?

因為有護士也有護工,根本輪不到景辭楹照顧什麽。

所以他也只是每天過來看看他的情況,然後陪他說幾句話。

至于為什麽每天都來,則是因為裴松霁說着看到他傷口就不疼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還有止痛藥的功效,但既然裴松霁這麽說了,景辭楹來得也更勤了。

這天景辭楹陪着裴松霁吃完了飯,然後就見他有些坐立不安。

“怎麽了?”景辭楹問道。

然而裴松霁卻沒回答,而是說道:“幫我叫一下護工。”

“護工?”景辭楹剛說完就見裴松霁向洗手間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了然地站起身道,“要上廁所嗎?我扶你去。”

裴松霁原本是不想的,但見景辭楹這麽主動,也不好拒絕,因此還是讓他把自己扶起,向洗手間走去。

到了洗手間後裴松霁本以為景辭楹會直接出去。

但他大概以為自己活動不便,竟直接伸手幫他脫起了褲子。

裴松霁吓得連忙拽住了自己的褲子,因為動作太大,牽動身上的傷口,疼得他悶哼一聲。

景辭楹也被他吓了一跳,連忙止住了手中的動作,擡頭看向他,“怎麽了?”

然後就聽裴松霁說道:“你矜持一點。”

景辭楹這才終于意識到了什麽,裴松霁是在害羞嗎?

可是他們兩個都是男人有什麽好害羞的。

更何況……

“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每天都幫你放洗澡水,你還當着我的面洗過澡呢。”

景辭楹的話自然勾起了裴松霁的回憶,從前這些對于他來說是再稀疏平常不過事,現在想起了卻讓人有些面紅耳赤。

因為裴松霁的赧然太過明顯,景辭楹也沒有再調侃他。

兩人就這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大概是洗手間的空間太小,又擠了他們兩個人,因此溫度不自覺升高,景辭楹突然感覺到似乎有些熱。

“你一個人能行嗎?”景辭楹突然有些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裏,但裴松霁動作艱難,因此還是多問了一句。

“可以。”裴松霁雖然還扶着洗手臺,但還是堅定地回道。

景辭楹這才走了出去,在外面等他上完才又進去把他扶回了病床。

因為這件事,之後的病房裏一直充斥着一股說不出的氛圍。

兩人都莫名不自在起來,因此景辭楹想要回去,誰知剛一準備告別,就聽裴松霁突然“嘶”了一聲。

“怎麽了?”景辭楹聞言連忙問道。

裴松霁:“背疼。”

“我去叫醫生。”景辭楹說着便準備出去。

然而剛一動作手腕卻被扣住,“別去。”

景辭楹聞言回過頭來,然後就見裴松霁半直起身子對着他說道:“你在這兒就不疼了。”

景辭楹聽到這兒怎麽還會不明白這不過是他的把戲,因此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因為動作有些大,瞬間扯到了裴松霁的傷口。

裴松霁疼得悶哼一聲,卻還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似乎怕他下一秒就會離去。

“不行,開心還在家呢。”景辭楹立刻想了個理由。

然後就見裴松霁的眼中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失望。

但還是克制着自己道:“好,那我讓司機送你。”

如果裴松霁像原來那樣直接命令,景辭楹或許還會逆反。

但他如今這樣,景辭楹卻反而有些不忍心。

他這個人,果然吃軟不吃硬。

因此景辭楹明明都已經走到了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在門前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轉過身來。

“我只在這兒陪你一晚。”

裴松霁似乎沒想到還能峰回路轉,聽到這個眼睛瞬間重新亮了起來。

“好。”

裴松霁住的是vip病房,因此雖說是病房,但更像是一個小套間,裏面的東西應有盡有,連陪護床也比一般的大。

因此倒也不缺什麽,但景辭楹還是有些不安,在陪護床上躺下後便忍不住開始擔心。

“老董事長不會突然過來吧?”

景辭楹對于那個掌舵裴氏大半生的老人,心中終究還是有幾分發怵。

裴松霁自然明白,連忙說道:“爺爺不會來的,他應該很長時間都不想見我,而且還得顧着公司,就更沒精力了。”

景辭楹聽到這兒,還是想再勸勸他,“裴總,你要不要再想想?”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大概是因為夜色的緣故,裴松霁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溫柔,“別怕,一切交給我。”

景辭楹聞言瞬間沉默了下去,本想回一聲,“嗯”。

可又覺得不對,因此沒有再出聲。

夜色朦胧,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靜到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景辭楹閉上眼睛正準備睡覺,卻聽裴松霁突然問自己,“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厭我?”

景辭楹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他能感覺到裴松霁正望着他,因此并沒有睜開眼睛,但腦海中還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話……确實是有些讨厭的。

因此如實回了一句,“嗯。”

裴松霁聞言沉默了下來,似乎是有些受傷,許久都沒有再出聲。

景辭楹也沒在意,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誰知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卻再次聽見了裴松霁的聲音。

裴松霁的聲音很輕,像是夢中的呓語,但景辭楹還是聽見了他的話。

他問,“那現在呢?有喜歡我一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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