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 33 章

七天假期, 足以邵随教會覓覓很多事情。

當然，覓覓不是所有時候都配合。

“張嘴。”

覓覓下意識想跑，最後被無情的邵随逼到角落, 強行捏開嘴巴, 伸進來一個全是硬毛的東西。

這東西叫牙刷，人類每天都要和它親密接觸一次。而在邵随和覓覓的家裏, 每天需要親密接觸至少兩次，有時候吃完飯都得刷。

“放輕松。”

“擡頭。”

貓在家就沒外面那麽聽話了，特別是和邵随“睡”了一次以後，覓覓感覺自己的人形地位大漲, 開始有恃無恐。

“不、不刷！”

細密的毛刺撩着牙龈, 澀澀的牙膏味更是難以下咽。

“這不是讓你吃的。”邵随捏着覓覓的下巴, “含住, 再張大點。”

覓覓往牆角縮，含糊不清地吶喊：“我不要當人了！”

邵随促狹地笑了聲：“當貓也要刷牙。”

覓覓咕嚕咕嚕地控訴了幾句, 邵随全當沒聽到, 手裏動作絲毫不停。

“再忍一忍。”

“舌頭伸出來。”

“就快好了。”

人形覓覓的舌頭沒有倒刺, 因為沒吃過垃圾食品, 沒熬過夜，舌苔極其健康紅潤。

“好了, 吐掉。”邵随倒了杯漱口水, “含一口, 不要喝。”

覓覓看了眼反鎖的門，只好咕嚕一口，委委屈屈地張開嘴巴, 讓邵随伸入牙刷清洗一遍。

“學會了嗎？”

“學會了……”

邵随是個好老師，但覓覓實在不算一個好學生。只要邵随不看着, 他每天的刷牙作業就會偷工減料。

直到邵随說不好好刷牙就不給親，覓覓總算端正了态度。

不過刷牙洗澡這些都是很基礎的生活技能，麻煩的還在後面。

“這是煤氣竈，用來做飯，你不用學，平時也不要碰，操作失誤會發生很可怕的事，知道嗎？”

覓覓雖然是只好奇小貓，但很惜命。

只要邵随說做什麽會死，他就會立刻乖乖聽話。

“這是廚房報警器，如果它發出滴滴滴的聲音，要立刻開窗通風，不要碰任何電器開關，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樓下，讓保安打報警電話。”

“這是滅火毯，平時就放在玄關櫃子裏，如果家裏着火，并且火勢不大，立刻來玄關這裏關閉總電閘……就是這個按鈕。”

“嗒”得一聲。

邵随示範道：“看，家裏的燈是不是都滅了？”

覓覓感嘆：“好神奇啊！”

“關完電閘後，快速拿出滅火毯用這一面把火蓋上，如果火勢太大，也要趕緊離開去樓下找保安報警，記住了嗎？”

“記得了！”

“這個東西叫插座，如果水灑了絕對不能靠近，平時不要往裏面戳任何插頭以外的東* 西，貓爪子也不行。”

覓覓聲音逐漸變小：“你怎麽知道我當貓的時候掏過啊……”

邵随：“……”

覓覓的自爆成功為自己争取了五大板，戒尺甩在屁股上啪啪響。

這不是小錯誤，邵随教訓得格外嚴厲，覓覓感覺屁股要開花了，鑽邵随懷裏大吼：“我今天不要親你了！”

喵大王說到做到，一天沒親自己的人類。

人類感覺嘴有點癢。

“這個是火災逃生繩，我給你穿一遍，一定要記住。”邵随半跪在覓覓身前，給覓覓試穿，“就像穿短褲一樣，兩條腿穿進去，扣好，這一端固定在走廊欄杆或者房間床腿上都可以，哪個窗戶最近就往哪邊跑。”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要往樓下跑嗎？”

“那是家裏起火的情況下。”邵随說，“假設樓裏起了大火，我們不知道是哪一層的問題，走樓梯不一定跑得掉。”

邵随還找來了一些對應的教學視頻，要求覓覓每個視頻看五遍。

這些都是事關安全的事情，不能馬虎。

邵随用七天時間，把自己能想到的安全知識都教了一遍，可謂是心力交瘁。

“我已經兩天沒有惹你生氣了。”

覓覓評判邵随有沒有生氣的标準就是自己有沒有挨打，他兩天沒挨打，說明邵随兩天沒有生氣。

“所以？”

“今晚我要在你身上睡！”

貓是一種非常會得寸進尺的生物，貓精亦如此，當它發現自己在家很受寵時，就會反客為主稱霸王——

邵随深以為然。

最開始覓覓想要什麽，還會禮貌地加上一句後綴，例如“好嗎”、“可以嗎”，現在幹脆直接下命令。

擁有上床睡覺權利的第七天，他竟然想要上人身上睡覺。

邵随說：“變成貓我就同意。”

覓覓控訴道：“你果然只愛它，不愛我！”

邵随敷衍道：“電視劇少看點。”

夜晚，被壓得睡不着的邵随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覓覓，他已經不是六七斤的小貓了，而是個一百多斤的人類男青年。

而且正常來說，一個男人不會趴在另一個男人身上睡覺。

“但男貓可以趴在男人身上睡覺。”覓覓說話總是很有邏輯，“我是貓，你是人，就是可以。”

邵随沉默地收了下腹部，避免和覓覓貼得太緊。

十分鐘後，覓覓關心道：“你明天就要出去打獵了，為什麽還不睡？”

壓力山大的邵随商量道：“這樣吧，我躺你身上睡。”

覓覓果斷拒絕：“那不行的，你這麽大，我這麽小，會壓死。”

邵随氣得想笑。

他擡起手臂蒙住眼睛，好半天都沒睡着。其實不完全是被覓覓壓着的原因，他還有些焦慮。

距離覓覓第一次變成人已經過去了蠻長時間，人類和貓精的心态都發生了變化。

邵随不再只把覓覓當一只貓，覓覓也逐漸習慣當人的感覺。

是人就要承擔責任與義務，還要學會預防危險。

邵随明天就要上班了，教給覓覓的那些安全知識他都記住了嗎？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讓一只剛變成人、對什麽都好奇的貓精獨自待在家裏，實在很難讓人放心。

“邵随。”

“嗯？”

覓覓貼着邵随的頸窩，一會兒嗅嗅，一會兒用嘴唇蹭蹭，很不老實。

“我覺得奶奶不是很靈，換個神仙供奉吧。”

“為什麽？”

“因為我好幾個願望都沒實現呢，已經很久了。”

貓精不供無用神。

邵随一直都沒阻止覓覓給母親上香的行為，還因為監控收音效果不好、覓覓許願的時候又很小聲，特地在母親的遺照後面放了支錄音筆，每天查看貓精的小願望。

一開始的願望是很小，邵随可以幫忙實現，但逐漸就不對勁了。

比如覓覓昨天的願望是讓邵随走在路上被一千萬砸中腦袋，給自己買個手機，再換個有院子的大房子。

上了數學課以後，覓覓逐漸有了金錢的概念，知道一個手機很貴，懂事的貓精不再直接索要，而是寄希望于邵随突然發財。

邵随難道不想突然發財嗎？他是做不到啊，只能當沒聽見。

覓覓下定決心：“邵随，你去買彩票吧。”

“為什麽？”

“因為電視裏的大家買完彩票都中了好多錢呢！數學老師都還沒教會我那個位數的加減法。”

程珂說得對，養貓簡單，養人很難。

看，這才多久，小貓精已經學會投機取巧了。

邵随想掰正覓覓的金錢觀：“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能把希望寄托于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上。”

覓覓說：“我沒法腳踏實地呀，這是七樓，空中樓閣。”

邵老師差點被說服了。

也許應該再給覓覓上個單獨的成語詳解課。

覓覓感覺下巴有點癢，于是蹭蹭邵随的胡茬：“邵随，你不想中大獎嗎？”

邵随一噎。

大多數人可能都設想過自己買彩票中幾百萬的夢，可如果真把人生希望都寄托在彩票上，那跟賭狗也沒什麽區別。

“買彩票中大獎的概率很低。”邵老師苦口婆心道，“比你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個貓罐頭砸中腦袋的概率還要小。”

那确實很小。

覓覓總算放棄了：“好吧……”

邵随問：“為什麽這麽想我發財？”

小貓傲嬌：“不告訴你。”

“告訴我吧。”邵随商量道，“萬一我不用發財也買得起呢？”

覓覓覺得有道理，于是說：“我想要一個手機。”

邵随問：“為什麽？”

覓覓的想法很簡單：“因為人人都有手機，我變成了人，也應該擁有一個手機。”

一個手機并不貴，最便宜的幾百塊就能搞定。

邵随之所以不想給覓覓買，一方面是因為貓剛成人，價值觀還沒定型，很容易被亂七八糟的網絡世界影響。

另一方面，他見過很多被手機“毀掉”的學生，青春期的小孩完全沒有自控力，很容易成瘾，萬一以後天天抱着手機不放，眼裏完全沒他這個飼養官……啧。

覓覓小聲道：“而且你在監控裏說話我立刻就能回複，我說話你卻要好久才能回我呢。”

而電視裏，大家都可以用手機直接和想念的人說話，非常便捷。

邵随心一軟：“過兩天給你買。”

“真的嗎？”覓覓感到驚喜，“你不要逞強，買不起我也可以不要的。”

“……”雖然貓很懂事，但說話怎麽這麽難聽呢。

邵随打開手機，給覓覓看了下存款餘額：“幾位數？”

“一，二，三……小數點前六位數，好多錢啊！”上了幾節數學課以後，覓覓已經知道位數越多，錢就越多，“你怎麽會有這麽多錢呢？”

雖然知道覓覓聽不懂，但邵随還是解釋了：“上學的時候做各種兼職賺了點，回來這邊也有人才補貼，學校薪資也還可以，寒暑假不用上班，可以換地方打獵賺錢。”

覓覓聽得雲裏霧裏，但不妨礙他誇誇：“好厲害啊！你真是個好主人！”

邵随故意問：“不買手機就不是好主人了？”

覓覓猶豫了下。

邵随的眼神逐漸危險。

覓覓說：“你昨天看的視頻說不給孩子買手機的父母不是好父母，你還點贊了。”

同理可得，不給貓買手機的主人不是好主人。

“……”

看吧，這還沒手機呢，就已經受到了短視頻的影響。

“他的情況和你不一樣。”邵随手沒地方放，只能扶着覓覓的腰，并不自覺地摩挲起來，“如果父母真的沒有錢，那沒法買也情有可原，孩子可以自己打工攢錢，但那個人馬上要去大學報道了，父母不滿意他填的志願才不給買手機，想逼他複讀，所以不是好父母。”

覓覓聽得懵懂，不過大致還是理解了邵随的意思，人好不好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他扭了下身體：“你不要摸我的腰了，好癢。”

“胡說八道。”邵随故意揉了幾下，“小貓哪來的腰？”

覓覓癢得大笑，在邵随懷裏滾來滾去：“哈哈……我現在是人，老師說每個人都有兩個腰子……不要、不要弄……”

邵随如貓所願，停下動作并把貓掀開，冷靜地起身下床。

突然遠離人類體溫的貓精有些懵：“你生氣了嗎？那你摸吧，我不反抗了。”

“沒生氣。”邵随離開卧室，“我去上個廁所，你別跟來，好好暖床。”

假期第一天晚上同|床，他們還是一人一床被子，但覓覓睡覺不老實，經常踢掉自己的被子，半夜冷得往邵随被窩裏鑽。

鑽了兩次後，麻木的邵老師便默認了這件事。

有什麽的呢。

你自己養的貓。

覓覓聽話地躺到邵随那一邊，屏息凝神聽着衛生間的動靜，以在邵随遇到危險時能第一時間感到。

沒一會兒他就聽到衛生間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這不是尿尿能發出的聲音。

覓覓連忙掀開被子，拖鞋都沒來得及穿：“邵随，廁所失水了嗎！”

着火被稱之為失火，那麽着水也可以稱作為失水。

喵大王一直立志于創造新詞彙。

就在覓覓打不開廁所門急得團團轉的時候，衛生間裏傳來邵随低啞的聲音：“沒有失水，我洗個澡，很快回來。”

可是邵随晚上已經洗過了。

覓覓靈機一動，得出了正确答案：“邵随，你尿身上了嗎！？”

“……你小聲點。”

“好的！”

覓覓知道尿身上是件很丢臉的事情，要包容人類的自尊心。他走向卧室，一步三回頭，好像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等覓覓走遠後，淋浴下的邵随才釋放了壓抑的喘|息。

……

覓覓是只聰明的貓精，在長達七天的特訓下點亮了大部分基礎生活技能，甚至可以靈活地使用十指系出漂亮的蝴蝶結。

于是邵随假期結束、出門打獵的第一天，覓覓毛遂自薦，攬了系鞋帶的活。

覓覓抓着邵随的手起身，暗示道：“我系得好嗎？”

邵随說了句真不錯，就飛快地打開門走了。

門“砰”得一聲關上，徒留貓精獨守空房。

覓覓最近在看古裝劇，難以置信地說出四個字：“怎會如此？”

之前他每做好一件事，邵随都會獎勵一個親親，是邵随親他的那種親。今天卻直接甩門走了，連一句道別都沒有。

覓覓帶着傷心的表情坐到沙發，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今天剛起床呢，還沒來得及惹邵随生氣。

監控突然響起邵随的聲音：“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覓覓等了會兒，也沒等來下文。

覓覓摸摸攝像頭，傷感道：“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

邵随和辦公室的老師們打起招呼：“早。”

“早啊，邵老師。”舒儀欲言不止，“怎麽放了個長假回來你還變憔悴了？跟我産假剛結束那會兒似的。”

“……”這麽形容也沒錯，都是帶娃帶的。

“家裏來了個親戚小孩。”

舒儀同情道：“男孩？是不是很難管教。”

邵随不喜歡別人批評自己的貓：“他挺乖的，也不是故意犯錯，就是什麽都不懂，要一點點教。”

舒儀恍然：“鄉下來的小孩？”

邵随點點頭：“算是吧。”

舒儀一邊倒水一邊問：“要待多久啊？”

邵随含糊道：“不好說，他無依無靠，我得多照看一段時間。”

舒儀頓時腦補了一出父母雙亡的慘劇，同情道：“那确實多照看着點，多大了？”

邵随估算了下：“十八|九歲吧。”

舒儀說：“剛上大學呢？那學費……”

邵随并不喜歡将家事和盤托出，随便扯了幾句糊弄過去，然後打開app看起了手機測評。

看之前邵随預算三千，畢竟小貓精麽，随便買個刷刷視頻得了，他手機都三年沒換了。

可網友們點評便宜手機的各種缺點，說什麽只适合老人，年輕人就得用潮牌，這樣才能融得進朋友圈子。

雖然覓覓只有貓友圈，沒得攀比，但邵随轉念一想，手機功能那麽多，萬一覓覓喜歡上拍照怎麽辦？手機得有個好攝像頭吧，內存得大點。

萬一想聽音樂呢？音質也得好點。

覓覓又不怎麽出門，以後萬一又想打游戲消磨時間呢？配置還得再拉高。

于是四千的預算直接飙增到了一萬。

盡管肉痛，邵老師還是下單了，說明天送貨上門。

他剛要放下手機，卻不小心滑進下一個短視頻，是一男的故意掀起衣服，什麽都不懂的小貓湊過來舔他的點。

評論區一水的澀澀言論，唯有一條格格不入：對着貓發|情，變态吧你。

直接擊碎了邵老師的靈魂。

我是變态。

邵随默默念叨着這幾個字。

路過的程珂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說：“雖然我也不想上班，但你這誇張了啊，都不當班主任了至于這麽生無可戀？”

邵随欲言又止，這破事都沒法傾訴。

他只能安慰自己一定是因為從養貓以來就沒纾|解過，與覓覓無關。以前覓覓喜歡在他洗澡的時候守在門外，如果長時間不出去還會喵喵撓門，根本沒法做那事，這才導致昨晚在和覓覓打鬧的時候突然起了反應。

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