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 28 章

十月的秋風吹過, 幹冷幹冷，宋時秋從車上下來，緊了緊大衣的領子，繞過車子打開後備箱, 取出一把鐵錘, 走到鐵栅欄門前, 視線再次落在荒涼長滿雜草的花園裏, 那種抗拒感越發明顯，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宋時秋舉起手裏的鐵錘, “嘩啦”一聲, 鐵鏈應聲落地。

她拉開鐵栅欄門, 發出吱的刺耳的摩擦聲。

宋時秋皺了皺眉, 小草從石板小路縫隙裏冒出, 一腳踩在上面軟軟的, 她的腳上穿着的還是從沈梨家出來時穿的那雙粉色拖鞋。

“媽媽，來不及了，我快遲到了。”一個身穿藍白相間的女孩，急色匆匆穿過石板小路向大門跑去, 身影轉眼消失在拐角。

宋時秋怔怔望着那抹背影，良久才回過神。

恍如隔世。

她快步上前推開客廳門, 眼前所有家具蒙了一層白色防塵布, 家具擺設跟記憶中位置別無二致。

宋時秋放慢腳步。

“秋秋，你回來了。”熟悉的聲音。

宋時秋轉過身，就見從廚房走出一個女人，面容溫婉, 溫柔的對着她笑：“還傻站着幹什麽，過來嘗嘗媽媽做的小蛋糕, 都是你喜歡吃得口味。”

“媽媽。”宋時秋愣了一下，快步跑過去，女人身影不斷後退，宋時秋走進廚房，滿地一片狼藉，哪有女人的身影。

她眼底露出一片迷茫，耳邊突然傳來一陣争吵，伴随着瓷器摔碎的聲音，回頭，又什麽都找不到。

“誰？”

宋時秋警覺的看着樓梯口，頓時胸口悶的喘不過氣，瀕臨窒息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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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

“秋秋、”

“秋秋、”

到底是誰？

是誰在叫自己？

宋時秋頭部一陣刺痛，眼前不斷有黑影閃過，男人，女人，刺耳的警笛聲，她忍不住雙手抱住頭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平靜下來，宋時秋緩緩放下雙臂，茫然的望向四周，廚房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銀色的島臺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她茫然的轉身，客廳裏陽光穿過偌大的玻璃門，照在白色防塵布上，顯得非常亮堂。

剛才發生的仿佛只是一場臆想。

宋時秋緩了口氣，額頭上泌出一層細汗，她掐着指尖，痛意襲來，繼續上樓，找到自己的房間，寬大的雙人床也蒙了防塵布，窗前是一張書桌，曾經多少日夜在伏案在上面寫過作業，此時已經被一層厚厚的灰層蓋住。

溫暖的陽光照在上面，顯得有些老舊。

她蹲下身從書桌下拉出一個紙箱，打開紙箱的瞬間，灰塵揚起，宋時秋忍不住捂住口鼻，用手在眼前扇了扇，等灰塵散盡，箱子裏放的都是上學時同學送的禮物，很有紀念意義，宋時秋很快在一堆禮物裏看到了那本灰色封面的日記。

她眸色沉了沉，從最下面抽了出來，由于年歲久遠的原因，紙張泛黃，宋時秋盯着手裏的日記本看了良久。

直到被一陣電話拉回神思。

她接起電話：“喂。”

沈梨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你在哪？”語氣有些急切。

宋時秋頓了下，垂下眼簾說：“我在學校。”她下意識撒了謊。

沈梨松了口氣：“什麽時候回來？”

宋時秋看了眼腳上的拖鞋，輕聲開口：“等會吧。”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

沈梨：“好，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宋時秋收起日記本，快速離開別墅，一個半小時後驅車回到悅華城，這次保安沒有阻攔，她順利将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

站在沈梨家門前，指尖頓在密碼鎖上，猶豫片刻擡手按響門鈴後，向後退了一步，站在貓眼能觸及到的範圍。

沒一會房門打開，沈梨愣了一瞬，女人白皙的臉頰沾了不少灰塵，混合着汗漬，額上，側臉有些花，白色襯衫也沾了污漬，整個人很狼狽。

她垂眸，瞥眼她空蕩蕩的手，斂起眼底波動的情緒，什麽也沒問，說：“進來吧。”

宋時秋：“嗯。”

沈梨折身進屋。

宋時秋怔怔站在玄關：“抱歉，我把你的拖鞋弄髒了。”

沈梨回頭，視線落在那雙粉色的拖鞋上，确實很髒。

她抿唇，轉身走回玄關，彎腰重新取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放在宋時秋腳邊：“先穿這個吧。”

宋時秋換上拖鞋，說：“謝謝。”

“沒事。”說完沈梨沒再給她一個眼神，起身走進客廳，在落地窗前站定，傍晚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仿佛包裹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看起來有些朦胧，她說：“如果暫時沒有地方住，就先住在這裏吧，明天我要去C市。”

宋時秋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謝謝。”

語氣依舊疏離。

沈梨扯了扯唇，自嘲一笑，沒再說話。

果然已經看到日記本了，心裏應該明白她喜歡錯人了吧。

說清楚了，只要時間到了去辦理離婚手續，兩人之間就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了。

沈梨一時說不出心裏什麽感覺，沒有想象中的心疼，舍不得，更多的還是釋然。

釋然什麽？沈梨餘光偷偷瞥向曾經的心之所向，這算不算給少年時懵懂的愛情畫上了句號，雖然不完美。

夜裏。

耳邊呼吸漸漸綿長，宋時秋緩緩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沈梨側着身，背對着她，身體彎曲，視線裏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宋時秋眼睛發熱，只要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沈梨，壓抑在眼眶裏的眼淚順着眼角流出來沒入發絲。

她放縱自己，翻身将人輕輕抱進懷裏，克制落下一吻。

此時沈梨也沒睡着，在她抱過來瞬間，整個人僵住，不明白為何已經知道喜歡的人不是自己還要抱過來。

她緩了口氣，問：“想做嗎？”

趁身後之人愣神，沈梨轉過身，雙臂攀上宋時秋，仰頭貼上她柔軟的唇瓣，不知是否是黑夜擴大了感官，兩人心裏都忍不住喟嘆：好軟。

壓抑一晚上的情緒，如洩洪水，只一息，主動權便交到了宋時秋手裏，她吻的有些急切，完全不似剛才的克制。

“等一下。”沈梨呼吸急促按住她不斷向下的手，推了她一下，示意讓她先起來，纖細的肩帶挂在肘間，露出大片皮膚，黑暗裏宋時秋眸色深沉。

沈梨翻身拉開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禮品袋。

看着有些眼熟。

沈梨從袋子裏取出一盒指套：“用這個。”

剛說完她把盒子交到宋時秋手裏，人就貼了上去索求，急切又熱情。

急切擁抱，急切親吻，急切渴求對方，仿佛要融入彼此骨血，注定是無眠的一夜。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宋時秋起身抱着沈梨進了浴室，出來時沈梨已經累到睡着，全程都是宋時秋幫忙處理的。

洗澡，換床單。

做完這些，她重新回到床上，将沈梨抱進懷裏，才沉沉睡去。

次日，宋時秋醒來時，沈梨已經坐上飛往C市的飛機，從床上坐起身，視線好巧不巧就看到了床頭櫃放着的禮品袋。

越看越眼熟，能不眼熟嗎？

好像是程非瑜上次來帶給她們的禮物，難怪自從程非瑜離開之後，她再沒見到這個袋子，原來被沈梨藏了起來。

宋時秋嘴角微微揚起，随後抿直，臉上恢複一貫的冷漠。

披了件浴袍，下床面無表情将袋子塞進自己的行李箱。

她離開了，難帶這些要留着讓沈梨跟別人用嗎？

沈梨下了飛機，剛進休息室就接到程非瑜發來的消息：【在哪呢？】

沈梨：【C市。】

程非瑜：【好好的怎麽去了C市，什麽時候回來？】

沈梨：【十月一。】

程非瑜：【回來帶你見見我女朋友。】

什麽？

沈梨微詫：【你什麽時候交的女朋友？】

明明上次見面還是單身，這才多久沒見，竟然已經有女朋友了。

什麽時候進度條拉的這麽快，她有些好奇。

程非瑜回：【談了些日子，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一直沒時間告訴你。】

沈梨看着手機，認真思考起來，她跟程非瑜從小認識，可以說兩人最醜的樣子都相互見過，程非瑜看似愛玩，高中時也交往過一個女朋友，兩人過家家一樣，一個星期沒到就分手了。

再後來，她就像吃了絕情丹似的，只玩從來不談感情，喜歡喝酒蹦迪，就開了酒吧，喜歡吃家常小炒，就開了一家私房菜，可以說過得相當的任性。

今天突然說有女朋友，實在稀奇。

沈梨想了想說：【回去一起吃個飯。】

程非瑜很愉快的回：【正有此意，正好帶上你家宋教授，我帶着我女朋友，再也不用看着你們吃狗糧了。】

沈梨輕笑，什麽時候讓她吃狗糧了？

除了上次，這幾年宋時秋從來不會見自己朋友。

不過沒關系了，等她回去，宋時秋應該已經從自己那裏搬出去了吧。

她搖了搖頭：【你可能想多了，我跟宋時秋說開了，一個月之後就會去辦理離婚。】

【啊？你們怎麽回事？】

【好好的怎麽又要離婚？】

【不是，我給你們的禮物你沒用上？】

一連串的問題。

沈梨視線落在最後那一條上，被戳中心事，臉色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紅，熱到發燙。

好不容易忘了昨晚的事，忽然又被人提起是一種什麽感覺？

別人不知道，反正沈梨現在很想自閉。

自己當時腦子一熱就問了那句想做嗎？

而且做到最後，竟然還是宋時秋給自己洗澡，換的床單，想想就很羞恥。

所以，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趁宋時秋還沒醒，拖着行李逃離作案現場。

偏偏程非瑜現在又提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