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雲瑤有點感動,前世的時候這個哥哥對待她比現在冷淡多了,顧鈞書以前換着花樣兒欺負她,顧鈞祁只會睜着一只眼閉着一只眼,捧着一本書不聞不問她的事情。
他是弟弟,顧府裏一向長幼有序,兄友弟恭,第一次見到顧鈞祁發這麽大火,顧鈞書也有點惱了,不等聽到動靜的肖氏過來,又揉了一個雪球往弟弟的臉上砸:“我是你兄長,你怎能如此對我說話!”
這次避開是來不及了,顧雲瑤在旁邊推了一把顧鈞祁,雪球正好砸到她的頭頂。
顧雲瑤踉跄退了一小步,居然被砸得有點懵。
顧鈞祁拉了她一把,顧雲瑤才立定站好。她還是有些發懵,也不知道是不是砸壞哪了,顧鈞祁趕緊摸了摸她的前額,兩條眉毛好像拱成了一座小山:“你推開我做什麽。”
語聲之中有些焦急。
不僅如此,還在努力檢查她有沒有傷着哪裏。
顧雲瑤聽了以後卻笑起來,被雪球砸一下沒事,她不是什麽弱不禁風的嬌貴身子,顧鈞祁的态度才是重中之重。一起格過月亮,找他幫過忙之後,顧鈞祁對她的反應當真比以前要不一樣了。
顧雲瑤一時笑着,眉眼彎彎,嘴角各有一朵漂亮的梨渦,顧鈞祁嘆了一口氣,真的不太明白這個妹妹在想什麽,被雪球砸了還能這樣開心。若是以往,怕是她早就哭出聲來了。
肖氏聞聲趕來,顧老太太也從正堂內起來。
顧鈞祁說的沒錯,她現在才大病初愈,好了沒多久時候,平時顧老太太都舍不得将她從院子裏放出來,也是房裏的丫鬟婆子們看姐兒可憐,替她說了不少情,肖氏也在其內,才能在臘月的上旬去了一趟永安寺燒燒香。
将顧鈞書扯到了身邊,肖氏真是恨鐵不成鋼,冷言冷語道:“平日我怎麽交代你們兄弟兩人的,瑤姐兒身子弱,你們當她兄長的,自然是要好好照拂她,在娘的面前,你都能這樣欺負你瑤兒妹妹,若是娘不在的情形下呢,當真不知道你要如何欺負她!”
顧鈞書的嘴角一扯,覺得有些委屈:“我不服,他可以和二妹妹好,為什麽我不可以!”
平時這種話,留在大房裏說說便也罷了,肖氏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還在後面跟着,如今顧府上下都知道,自從二爺與惠姨娘的兩個孩子被罰了以後,若問顧老太太最寵的人會是誰,那定是雲瑤沒錯了。
不是雲瑤孤苦,才得到老太太喜歡,肖氏這些天來與雲瑤相處中發現,雲瑤這孩子秀外慧中,說起話來如灌了蜜糖,顧老太太時常被她逗得合不攏嘴,連肖氏本人也很喜歡與她說話。
況且老太太最厭惡的便是兄弟之間産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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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讓兩房關系因此緊張,當衆欺負顧雲瑤,不僅拂了老太太的面子,也同樣叫二爺那邊顏面難堪。肖氏厲聲讓還在急眉瞪眼的顧鈞書安靜:“去祠堂裏罰跪!”
顧鈞書一愣。顧鈞祁上來替他說話:“母親,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應是熱熱鬧鬧地過才是,罰了大哥,總歸不好。”
顧雲瑤也準備說兩句,被雪球砸一下真的沒什麽事,大伯母為她這麽着想,她很感激,但是讓顧鈞書誤會就不好了——萬一跪出了陰影,以後更加不待見她,她的顧府金大腿育成計劃不是要功虧一篑了嗎?
聽到顧鈞祁為他求情,顧鈞書生出了幾分倔強。
要跪就跪吧。他也不是真心想要欺負顧雲瑤,只是每回想找她玩,她都一副怯生生怕他的樣子,所有人都說,弟弟顧鈞祁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兩個人如果想要互相冒充對方,可以以假亂真,別人認不出來。偏偏顧雲瑤能認出來,偏偏長了一樣的臉,顧雲瑤好像更情願與顧鈞祁待在一起。
不過都是看在他是嫡長孫的份上,顧府上下才都讓着他一點,其實這個嫡長孫的身份,因為比顧鈞祁早出生一會兒功夫而得到,也許顧鈞祁更适合做哥哥,嫡長孫要背負的東西很多,功課、學問,以及世家公子應有的風采,都要做到。顧鈞祁比他更用功,更刻苦,更能得到父親、母親、祖母,甚至是二房妹妹的喜歡。誰不會在暗地裏說,要讀書,身為大公子的他讀不過二公子,要讨授課先生的喜歡,他也拼不過二公子。
顧鈞書挑了眉毛,冷笑一聲:“母親叫我跪,我自然是要跪的。不用二弟替我來求情。”
說完以後,也不許人跟着,徑直出了安喜堂,想是真的罰跪去了。
顧雲瑤看着他默然離去的身姿,天地蒼白裏一道很孤獨的背影,踽踽獨行,很快轉過角落不見了,只剩下地上長長的一道腳印。
顧雲瑤的心裏忽然說不出來什麽滋味,只是有點難受。
他也不是不想和她好……
今日早朝散的有些晚,歸家的大爺聞得消息之後,去祠堂裏瞧了一眼,那孩子慣是個倔脾氣,在陰冷的祠堂裏當真老老實實跪着。
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顧德彬從太太肖氏的口中已然了解,顧鈞書确實欺負人在先,衆人有目共睹,無論如何都是大房這邊理虧。顧雲瑤現在是顧老太太身邊的寵兒,肖氏讓大孫子去罰跪,顧老太太沒有出聲制止,已經表明了她的态度。
顧德彬雖然沒有弟弟顧德珉精明,官場上摸滾打爬多年,見到老謀深算的人物太多,不難明白顧老太太的意思。既然老太太也授意了,他不能從中摻合,上一次二房那邊的教訓讓人印象深刻,他二弟為文哥兒向老太太求情,結果應了一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話,最終把他自己,還有芝姐兒全都卷進來了。三個人一并罰了家法。顧德彬心疼兒子,卻也斷了去求情的念頭,況且顧鈞祁是要定定心性,長長記性才好。
顧德彬瞧完了這一眼,只在祠堂內留下短短的一聲嘆息,便也無奈地離開。
到了晚上,天上的雪連綿不絕,沒有斷過,室內的溫度有些低,顧老太太的屋中點了炭盆,顧雲瑤躺在羅漢床上,姿勢換了很多,總是不安分。
祠堂裏環境不好,陰冷陰冷的,趕上一月降雪的時候,更是冷。前世她罰跪過,具體什麽事情已記不大清楚了,好像和惠姨娘有關,父親讓她罰跪。那時候還是夏天,晝夜氣溫相差大,白天的時候熱得人頭暈,到了晚上,祠堂裏面居然十分冷。
可能和裏面的陳設有關,都是祖宗的靈牌,她當時跪在地上,沒有人來帶她走,也不知道有沒有過了飯點,天都黑了,肚子很餓,地面很硬,也很冷,膝蓋從僵麻跪到鑽心般的疼,再到後來,整個下半身都沒知覺了。
後來她就發高燒了,差點燒迷糊,被人發現時,才撿回來一條命。能記得的只有這些,夏天都那樣了,何況是天寒地凍的冬天?
顧雲瑤微一出神,顧老太太已經看着她,嘆了一口氣。
趙媽媽被叫進屋,顧老太太聲音沉沉,問道:“書哥兒還在祠堂裏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