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顧雲瑤跟在顧德珉的身邊, 她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比顧德珉的還難看,還有一個進來的人是守門的珠翠,她也沒想過二爺和二小姐會突然過來, 兩只眼睛紅紅的, 急得快哭了,才說道:“二爺突然來了,奴婢自是不敢攔着二爺。”

顧雲芝心知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明白父親是什麽時候來的,究竟聽到了哪幾句, 可她沒有任何辦法, 雙肩微微顫了, 很快被方嬷嬷從床上扶着起來。

才要和父親說兩句話,顧德珉一巴掌落到她的半邊臉上。

顧雲芝被他打得一個趔趄, 踉跄退了兩步, 差點又倒回羅漢床上。

顧德珉陰沉着一張臉,冷冷地盯着她,幾乎能把她拆骨入腹了。那狠絕的模樣, 令惠姨娘也愣了片刻,自來了顧府以後,是第一次看到顧德珉發這麽大的脾氣,怕是真的觸到了二爺的逆鱗!

顧雲瑤淡淡地看了一眼顧雲芝, 她看起來的那麽的可憐, 往常自持身份的那股驕傲都消散無蹤了, 被顧德珉打了一巴掌以後,發髻亂糟糟的散了下來,長發披肩看起來很是狼狽。顧德珉打她打得是真狠,用了畢生的力氣。顧雲芝不過仗着是他的女兒,否則可能拉下去繼續杖打。

多疑歸多疑,猜測歸猜測,她是個不足月的孩子,藺月柔當年有沒有可能和靖王私通過,只能在顧德珉的心裏想想,絕對不能從別的人口中提出,那是觸及了一個男人內心底線的問題。

平時別人都不敢冒然提藺氏的事情,顧雲芝這是迎難而上。

惠姨娘見他這般兇神惡煞,想必今天顧雲芝一定會受不少磨難,她趕緊上前來勸阻,期望着往常的方法還能有點作用。

惠姨娘給他又是敲打後背,又是捏捏肩,溫聲軟語說話:“珉郎,你且消消火,芝兒這丫頭還小呢,雖然是您的長女,到底才虛十一歲,她這般不會說話,也是念在想念文哥兒,一時心急的份上。妾身是她的生母,這事兒自然賴我,芝兒說了這樣的糊塗話,妾身可得好好教育她才行,免得珉郎你忙于政務時,下朝歸家了還要頭疼後宅裏的事。”

她很少叫他“珉郎”了,只有在特殊的情況下才會這麽稱呼他,以往顧德珉很喜歡她口中的那聲“珉郎”,綿綿細語濃情盛意,濃濃的日光從窗棂照進來,她的臉上還帶了萬分柔情。顧德珉忽而想起同樣叫過他“珉郎”的藺月柔,心頭一涼,頓時就深陷于深深的自責與愧疚中。

他怕看到顧雲瑤這孩子,就是因為怕回想起那麽負心地對待過藺月柔的自己。

正好人都在,顧德珉幹脆提到頭先雲瑤與他說的一些話來:“此次是我聽到的話,便能這樣重傷先太太,若是我聽不到的情況,還不知道你們母女兩個該如何說道!”

惠姨娘準備開口,顧德珉制止她:“夠了,以前是我縱容你們母女兩個,太太原先如何對你們,你們眼睛可都是看着。”

藺月柔恨歸恨,卻沒有真的針對過惠姨娘,倒是惠姨娘虧欠了她不少。

顧德珉道:“林明惠,你也知道,你是她的生母,原來文哥兒就是被你養壞了,若不是這次我親耳聽見,還不知道你們這樣要诋毀太太多少次。我看芝姐兒也不用養在你身邊了,你是出自大家出生沒錯,養出的孩子卻各個沒教養,真的讓我失望。今日兒瑤姐兒都來與我說,老太太的身子如今不好了,她想早點搬出來住,免得擾了老太太那邊的清修。我看不可行,老太太這幾年終于有個孩子在她身邊作伴,安喜堂也因此熱鬧了些,老太太今次身子不好了,也是文哥兒鬧的,和瑤姐兒不相幹。可她年紀尚小,還知道要有一片赤誠孝心,你們呢,只知道躲在屋子裏就是這樣诋毀太太,還有瑤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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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芝早已經淚流滿面,回答不上話。方嬷嬷震驚地看着惠姨娘,就知道這次要壞事情了,可不想時機太湊巧了。

惠姨娘則有些失魂落魄,依顧德珉的意思來看,文哥兒剛剛被抱走沒多久,顧雲芝也別想養在她的身邊了。

原先顧鈞文是她将來的靠山,那麽顧雲芝就是她的羽翼。現在靠山沒了,還能依靠的羽翼也提早被顧德珉給剪斷。

惠姨娘失神落魄了一會兒,又靜靜看向顧雲瑤,抿唇苦笑。顧雲瑤細致的眉眼還是個天真無邪的模樣,惠姨娘卻知道,她小看了她!甚至整個顧府都小看了她!

她居然還鬥不過一個沒娘護,爹不寵的孩子。

顧德珉交代完話以後就吩咐人進來替顧雲芝收拾屋子,正好敬寧軒裏還有個獨立的院子空在那裏,給顧雲芝一個人住正好合适。那些個收拾她屋裏東西的下人,辦事效率十分快,顧雲芝屋裏要帶走的東西很多,一起收拾了三四次才終于搬過去。

顧雲芝被遣到了敬寧軒,她的兩條腿開始發軟,走不動路了。屋子裏原本照應她和惠姨娘生活起居的兩個貼身丫頭,珠翠和錦屏,被留在了文軒閣,誰都帶不走。

顧德珉給她重新撥了服侍的丫頭過去,一等的還是兩個,二等三等的就少了,和原先的數目比較起來,簡直是過于簡陋。反正她是個庶出的小姐,就算生母惠姨娘當年的家世再如何厲害,再如何風光,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身份。原先配到文軒閣的丫頭婆子确實多了些。

如今文軒閣裏也裁走了許多人,瞬間把惠姨娘身邊的一些心腹收拾走了,顧雲瑤還從薛媽媽口裏聽說,文軒閣裏不僅鬧了如此動靜,惠姨娘原來管的一些田産和鋪子的收成,據說也有點貓膩,原來顧德珉把這些撥給她,是給她傍身用,從來不插足田産鋪子的事,這次不知道怎麽就轉了性,下午就派人送信去通知京城附近各州縣的顧府管事,在三日之內來府內一趟,把賬本也都帶好,他要親自過目對賬。

三日以後帳對了出來,确實少掉的部分數目駭人,問惠姨娘這部分去了哪裏,她只字不提。顧德珉知道她肯定是貼給她的老父親林泰還有她的哥哥林政那邊去了。

顧德珉收走了八成的管理權,剩下的二成才給惠姨娘。可二成哪裏夠她貼補娘家用,顧德珉當真是在斷了她接濟娘家,想要暗中幫忙林泰東山再起的心思。

還是敬寧軒那裏,因為年久失修,院子裏的雜草在三月頭瘋長了一大片,還有院外牆壁斑駁,慘不忍睹的樣子,顧雲芝找了幾次顧德珉,想拖父親幫忙把外頭重新粉刷修葺一遍,全部被顧德珉駁回了。

倒也不是顧德珉真的刻薄她,是她以前的好日子過慣了而已。原來的二太太藺氏屋裏有什麽,文軒閣裏就有什麽,藺氏屋裏沒有的東西,文軒閣裏還有,是太過分了一些。

經過這件事的發生,整個顧府都知道了,惠姨娘那裏可能真的得罪了什麽人,二爺開始慢慢不待見她。惠姨娘從那以後在人前消失了很久,顧雲瑤偶爾從薛媽媽口裏聽到,也是說她好像害病了,病得很嚴重,難得會在文軒閣附近看到她,她的手腕瘦得好像一只手就能狠狠捏住了,瘦骨嶙峋的,骨頭都凸了出來。

文哥兒被養在趙姨娘的身邊,一開始還哭鬧要找親生母親,趙姨娘不曾有過孩子,現下竟是多了個“兒子”,自然寶貝得很。把文哥兒當成掌心肉寵來寵去,小孩子忘性有點大,原先還鬧着要找惠姨娘,久了竟也離不開趙姨娘了。且顧德珉去趙姨娘屋裏歇下的頻率很高,他時常能看到他爹。

文哥兒慢慢養了很久,很快就被養成了胖球。趙姨娘是個不喜歡争名奪利的人,像顧德珉說的那樣,性子比較沉穩。她天生喜歡孩子,文哥兒與她處了幾個年頭下來,居然比和惠姨娘在一起時還要親。因為他犯過錯,祖母還有父親罰他的時候,惠姨娘只會說叫他們多忍忍,趙姨娘會更直接地來求顧德珉,看不得他受一點傷,可把她心疼壞了。

加之文哥兒七歲不到的時候,就在家塾裏進學了。進學以後每日都要随同長房的兩位哥哥一起練字品文,倒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想惠姨娘的事情了。

如是這般度過了五個風和日麗的春季,夏日的蟬鳴再次擾人午休,一陣陣的熱浪拂在人的身上,又使人困倦。桃枝提了一個小籃子,裏頭盛了一些剛從蓮池裏采摘來的小荷。

其中有幾朵還沒有開出花苞,小荷尖尖的從小籃子探出腦袋,一層層花瓣疊在一起,白裏透出淡淡的粉。

亭子裏歪着一個人,四周出風口被挂了輕紗,遠遠的瞧不清楚裏面什麽狀況,四面紗将她的身影攏得模模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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