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緣由
第25章緣由
“況且,這種蠱制作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置人于死地,那還去研究怎麽解蠱幹嘛,多此一舉啊。”
“呵。”看着仍有力氣在那挑釁的蠱女,餘穢不禁冷笑出聲。
他接着從袖口裏掏出來了一個折着的小紙袋子,打開後是一堆顏色有些怪異的粉末,餘穢沒有多解釋,直接一臉冷漠緩緩的将那不知名的粉末撒在她的身上。
蠱女剛想問他撒的是什麽東西,下一秒,體內的蠱蟲驟然翻湧,在她的體內肆意攀爬啃噬,蠱女的眉頭頓時緊鎖:“呃……靠!!”
這一陣疼痛來勢迅猛,仿佛要将她剝皮抽筋一般,她疼得連話都說不了,只能在心裏暗暗咒罵着餘穢。
靠,狗東西。
餘穢就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聲音不急不慢:“不說?”
“呵,就、不、說。”蠱女也冷着眉眼,一字一句慢慢回道。
“行。”餘穢也不打算和她耗了,現在最珍貴的就是時間:“我去問苗巫。”
“什麽?!”蠱女有些錯愕:“他不是都半死不活了嗎,你還能問到什麽東西。”
“為什麽不能,”餘穢的聲音很輕,神色輕松淡然:“我下的蠱,我想讓他活,他當然能活。”
“可是當初都說好了的!!”
夏青溪靜靜的靠着餘穢,沉默的看着他們的對話,沒有絲毫打算說話的意思,于是就只好餘穢一個人回答了。
餘穢也順勢收回了看向夏青溪的目光:“你也說了是當初。”
“更何況,你隐瞞下蠱的這件事我可還沒找你算賬呢。”
兀自沉默了一會兒,蠱女咬咬牙,要求道:“我可以告訴你們怎麽解蠱,但你必須幫我殺了苗巫!!”
原本她還想着要讓苗巫就這麽半死不活的茍延殘喘着,但現在看來,還不如讓他早點死了算了,免得夜長夢多。
原本一直在沉默觀望的夏青溪也突然開口,眸光淡淡聲音輕緩:“你不是說了你不會解蠱嗎。”
“我有古籍!!上面有記載,只是我嘗試解過,但是沒有成功。”蠱女憋憋屈屈的回答。
“哦。”夏青溪絲毫不為所動,仿佛讨論的并不是與自己性命相關的事情:“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啊。”
“現在的你,可沒有資格提要求。”夏青溪盯着蠱女的眸子泛着幽幽地波光,眸中沒有絲毫溫度。
要搞清楚啊,現在可是她有求于人。
即使蠱女的年紀看着不大,似乎還沒有餘穢大,但對于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夏青溪可沒有半點心軟。
他雖然自己不甚在意,但這也并不代表別人就可以來算計他。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他可沒有偉大到願意原諒一個差點害死自己的人。
可惡。蠱女暗自後悔為什麽當初不直接給他下蠱殺了他,而是為了想去挑釁餘穢選擇給他留了點活路。
現在風水輪流轉,她倒是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即使現在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順着人家來。
低頭掙紮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小聲嗫嚅道:“你大概還有些東西沒清楚吧,我可以都告訴你們。”
夏青溪依舊不為所動,淡淡的提醒她:“可是這些我都可以去問苗巫啊。”
話裏話外都透露了這麽個意思:想要提條件的話,除非你能證明自己比苗巫更有價值。
見狀,蠱女緊蹙着眉頭,暗想還真是她看走眼了,誰知道這看着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人怎麽那麽難搞。
“他現在可以說是已經被我奪權了,現在主事的人是我。我可以之後平安的送你們出去,也可以回答任何你們想知道的問題。”蠱女頓了頓,繼續追加籌碼:“記載了如何解蠱的古籍在我那,只有我能找到。”
夏青溪雙手抱胸靠着門框,手指輕點,一臉若有所思的盯着蠱女,似在考量她的話是否可信,又或是,她給出的籌碼是否足夠。
室內的沉默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蠱女從一開始的胸有成竹到現在已經隐隐有些焦躁不安了,她感覺這短短的幾分鐘像是有幾十年那麽漫長。
“可以。”終于,夏青溪給出了回應。
站的久了他還是會有些不舒服,畢竟現在的身體還算得上是虛弱。
于是他找了個椅子,拖着放在了離蠱女的不遠處,等招呼了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蠱女的衆人都坐下後,他才跨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搭在椅背上,似乎是做好了要聽一個漫長的故事的準備。
想了想,夏青溪開口道:“那就……先從寨民們身體裏的蠱這件事開始說吧。”
蠱女抿了抿唇,神情有些晦澀,她其實一點都不想告訴他們,讓他們一輩子都不知道最好。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蠱女感到有些憋屈,自她有了自保的能力後,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罪了。
但還是不得不如實說來。
“其實我們很久之前是不祭祀雷神的,而是蝴蝶阿媽。但是因為天災的原因,并且祭祀蝴蝶阿媽也沒有什麽效果,所以那一任的苗巫從古籍上得到了想法,想換個方法試試,誰知道最後還成功了,于是我們就順理成章的改換祭祀雷神了。”蠱女講述的聲音沒什麽起伏,表情也很冷漠,看得出她是挺不情願的了。
此時一旁聽着的周雅安忍不住出聲:“這我們都知道啊,而且這和寨民身體裏的蠱有什麽關系。”她合理懷疑蠱女就是在拖延時間。
見不是夏青溪兩人,蠱女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說話,你閉嘴,行?”
這又不是那兩個人,況且,她向來乖張傲慢,除了那三個人,其他人她可沒什麽耐心去理會,也不值得她去理會。
“你!!”周雅安有些憤怒,什麽人啊這是,對自己的定位心裏沒點數啊,現在可是我們占上風!
李洛趕緊拉住周雅安,生怕她一個激動就上去跟人打起來了,要打起來了她可一點便宜都占不了啊,人家渾身都是蠱。
李洛順着她的背,趕緊安撫道:“沒事哈沒事哈,她也蹦噠不了多久了,咱不跟她一般見識哈,掉價掉價。”
“哼!”周雅安也對着她翻了個白眼。
雖然打不過,但是氣勢可不能輸。
而一旁的夏青溪也緊接着淡淡瞥了一眼蠱女,他什麽也沒說,但又仿佛什麽都說了。
即便是看到夏青溪那堪稱冷漠的眼神,蠱女也還是忍不住慫了吧唧的回怼一句:“前情提要!!她急個什麽勁兒!”
夏青溪沒理她。
過了會兒,在餘穢的眼神示意下她才接着說:“書上是那麽記載的,但有些東西他們可不會真的蠢到把它們記下來。”
在蠱女輕緩嗓音的敘述下,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逐漸展現在他們眼前。
提出祭祀雷神的那一任苗巫姓古,他當時還有個徒弟,叫尤桑。
在當時,格南苗寨還沒有興盛起要在寨民們身體裏種蠱的習俗,并且因為傳承較好的緣故,當時的寨子裏還是有很多人在養蠱的。
至于為什麽現在格南苗寨裏基本上沒了什麽人去養蠱,一部分原因是他們的天分一代不如一代,而養蠱這件事其實或多或少的也需要看天分;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每一任的苗巫其實都有在刻意的限制他們去養蠱,究其原因,是為了自己的私欲。
“苗巫大人,我們真的要對寨民們這麽說嗎?這樣能騙他們甘願被種下蠱。”尤桑有些遲疑。
“當然!”古苗巫非常肯定,他後又勸說着自己的徒弟:“況且這都是為了我們每一代的苗巫好啊,這是我們的責任!況且只有這樣,我們的地位才能一直保持下去。”
“前幾任苗巫的例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寨民們認為你沒什麽作用了,那你就什麽都不是了。他們能把你送上神壇,當然也能把你扯下來,這個位置可并不是那麽好坐的啊。”
“更何況,這也是一舉兩得的事情,我們既能夠保住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又能幫他們延長壽命,這後者他們肯定也是願意的。”古苗巫苦口婆心的勸告着。
他這徒弟哪都好,天賦也高人也聰明,他已經暗自決定要培養他成為下一任的苗巫了,可唯一有些缺點的就是他的道德感似乎太高了,又有些過于的天真和心軟。
但沒關系,他相信自己能夠幫他改掉這些不必要的“優點”。
畢竟從現在開始,在“苗巫”這個崇高的位置上,最不需要就是過高的道德感和爛好心。
尤桑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能夠延長他們的壽命啊,大多數情況下這其實會讓他們早死的。”
古苗巫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傻啊,那你非得和他們說嗎?你不能說是他們自己的原因嗎,體質不好,承受不了這樣神賜的福氣。”
隔了一會兒,古苗巫又補充道:“況且這本就是事實,身體的氣血被蠱蟲吸收後承受不住蠱蟲的排異反應然後死了,那不就正好代表着他體質不好嗎。放心,怪不到我們身上。”
“會這麽簡單嗎?騙他們種下蠱,再借着神的名義給他們緩解排異反應的藥,就能順利保住我們的地位?”被古苗巫這麽三番五次的洗腦,尤桑也認真的思考起可行性來。
“別懷疑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肯定能行。”古苗巫十分堅定。
說到這,尤桑又想起了那些“喜娘”,他躊躇道:“那一定要送喜娘嗎?不能省去這個流程嗎,畢竟也是一條鮮活的人命。”
“不可以。”古苗巫拉下臉:“既然打着祭雷神的名義,那就任何流程都不能有不同。并且,沒有絲毫犧牲就可以換來長壽,你覺得他們會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嗎?”
“記住,給出的要求越是讓他們肉痛,他們才會對得到的東西深信不疑。”古苗巫低沉着嗓音告訴尤桑一句真理。
“……嗯。”尤桑緩緩的點了點頭。
“相信我!這種辦法絕對會讓我們苗巫們永遠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古苗巫對着關于苗巫地位的事情那可是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熱情,簡直可以說是狂熱了。
“所以,一代一代的苗巫們為了這所謂的至高無上的地位,一直在隐瞞着寨民,為了自己的私欲讓那麽多的少女去白白送死?”夏青溪撐着下巴的手輕點了點自己的臉頰,幽幽的總結這個故事的主要內容。
“嗯哼。”蠱女爽快點頭。
“所以每一任的苗巫都知道祭雷神的具體原因,也知道其實不需要死那些少女?”夏青溪的神色有些不對,眼底的冰冷一閃而逝。
“知道啊。”
“每一任苗巫都願意那麽做嗎?”徐然突然問道。
看到衆人有些神色不對,那蠱女就開心了,果然,笑容不會消失,它只會從一群人的臉上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臉上。
因而,即便對于來自他人的插話,她也好心情的回答了:“肯定也有例外的啊。但是有前任的苗巫壓着,他們即使不願意,也得必須去做。”
衆人的臉色更是難看了。
就僅僅為了自己的私欲,為了所謂的權利和地位,就毫不在意他人的性命。
用他人的生命來為自己鋪一條康莊大道。
惡心。
真是令人作嘔。
“這就是你想殺了苗巫的原因?”徐然疑惑道。
對于徐然的這番天真的猜測,夏青溪倒是覺得可能性不大。
畢竟蠱女看着就不是那種為了他人而甘願做出奉獻的人。
這啊,恐怕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對于這位青年的天真猜測,蠱女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那麽高尚的人啊。
于是她沖着徐然莞爾一笑,聲音輕柔:“你猜。”
徐然:“……”那就應該不是了。
餘穢沒去管他們的那些談話,而是直接問到蠱女沒說清的細節:“為什麽種了蠱就可以延長壽命?”這種作用的蠱,即使是他,都沒怎麽聽說過。
人的壽數都是有限的,怎麽可能想延長就延長,這簡直是違背自然之理。
即使是現代發達的科學技術也不見得能有這樣的功效。
料想餘穢應該不知道,于是蠱女自覺貼心的回答他:“他們平時就錯誤的接觸蠱,還常用自己的身體去供養它們,所以壽命短很正常啊。”
“之後苗巫又給他們種了蠱,對他們身體的傷害那可就更大了。”蠱女的話鋒一轉:“當然啊,也不都是壞事,新種的蠱也能制衡他們自己養的蠱,所以會表現出一種他們壽命能延長的假象。”
“更何況,對于種進去的蠱會給他們帶去的負面影響,在每次祭雷神活動的時候都會借機幫寨民們壓制一下,這就更使得‘種那個蠱能延長他們的壽命’這個觀念更加真實可信了啊。”
“說到這,他們可真愚蠢啊。”蠱女諷刺一笑:“不僅就這麽天真的信了,還把苗巫奉為神的代表,多麽恭敬的供着啊。”
“可惜啊,他們連是藥是毒都分不清,也更不知道原來他們壽命短暫的原因都是人為的,是他們尊敬的信任的每一任苗巫所做的事兒。”
“唉。”聽到這兒,陳教授和李教授沉沉的嘆了一口氣:“人的劣性啊,為了一己私欲做出這種事。”
“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為此喪命的人啊。”
他們雖說都活到這麽大年紀了,什麽大風大浪的也都見過不少,但對于這種事,他們還是感到心有戚戚,讓人不知該對這種事說什麽好。
“既然祭雷神這件事我們弄清楚了,那接下來,該輪到你說說為什麽想要殺了苗巫吧。”夏青溪似笑非笑的看向蠱女,眸中滿是探究之意。
一樁樁一件件,那可都是要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