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第005章 5
周懸魂不守舍地回了辦公室,翻來覆去在折疊床上折騰半宿都沒有睡意,根本接受不了自己做了0這種事。
再回想那時發生的一切,他的腦子只有一片空白,也想不起自己激戰之後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了。
但裴遷脖子上那個暧昧紅痕他卻記得很清楚,難道是他幹的?
……那也太刺激了吧。
周懸這人性子鐵直,他對同性之愛的了解全是來源于身邊的幾對同性情侶,還處于懵懂階段,完全是因為不想被父母催婚才在被逼急的時候硬跟家裏出了櫃。
難不成就是因為随口找的借口讓他在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是彎的?所以才幹了傻事……早知道就說出家了!
被這件事鬧騰,周懸一夜無眠,好不容易在天亮時合了眼,沒睡上半個小時,高局就推門踢他的床腳:“臭小子,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早餐的咖啡都快涼了!”
對上周懸那亂成一團的雞窩頭和熊貓眼,高局怔了怔:“你是哪個動物園跑出來的?不會是因為接了新任務在激動吧?你是等着春游的小學生嗎。”
周懸哼哼唧唧地應下了所有的數落,裴遷要是知道風水輪流轉,一宿睡不着和頭疼的人換成了他,還不得笑暈過去?
高局把含着牙刷的周懸拎進辦公室,揣了兩個肉餡包子給他,“等下秘書會發文書給你們,你們今天的工作內容就是熟悉任務流程,後天就要到目的地去,別把事情搞砸了。”
周懸用紙杯接了水,咕嚕咕嚕漱幹淨嘴裏的牙膏沫,剛把包子塞進嘴裏,裴遷就敲門進來了。
兩人一對上眼,周懸耳邊就開始循環吟唱這人昨晚那幾句鬼話,好不容易轉移到別處的注意力又被迫移了回來,腦子裏只剩下“我做了0,他是我的1”這一個念頭。
滿腦子都是這點龌龊事的他一見裴遷就把自己噎了個好歹,昨天還對他冷嘲熱諷的人這會兒倒是人模狗樣地對他噓寒問暖,還從紙袋裏拿出咖啡來幫他順食。
“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周懸接過咖啡猛灌兩口,抱怨道:“怎麽是熱美式!這玩意和中藥有什麽區別?”
裴遷額上青筋一凸,含怒勉強翹起嘴角,笑得駭人:“中藥可以刷醫保,咖啡不能,少挑三揀四,不想喝就給我吐出來。”
周懸轉頭就想向高局賣慘,讓後者親眼看看這人有多過分,讓他們一起執行任務鐵定得把事情搞砸,得趁早給他換個懂事的搭檔來。
哪成想一扭頭,裴遷已經裝模作樣地去找高局讨論任務細節了,周懸在心裏大罵這人兩面三刀,狠狠咬着包子,就像在咬對方的脖子。
高局嚴肅道:“按照暗網上公布的消息,拍賣會會在一周後舉辦,三天後你們就要啓程去十安縣的鴉寂山區提前做好準備。這次任務沒有太多的情報支持,直白點說你們就是到目的地去收集情報的先遣小隊,一切情況都是未知,一定要萬分小心。”
周懸接過文書,裏面詳細安排了這次任務的流程。
本次行動代號“鴉殺”,首先他和裴遷要到當地調查有關拍賣會的情報,鴉寂山腳下有個同名的村落,當地村民過着相對原始的生活,很少與外界溝通,也保持着高度的戒備,相當排外。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高局才沒有提前派人打探情況,以免打草驚蛇。
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他們需要混入拍賣會中,調查“寒鴉”的來源與最終去向,查出關系人,最後将情報傳遞回指揮部,就算大功告成。
高局針對文書上描述比較模糊的部分做了說明:“幾年前有開發商在鴉寂山區進行游樂園的建造項目,後來資金斷鏈,工程被迫中止,土地幾經轉手,至今也沒有投入使用,網上有些人會稱這片地皮為‘鬼門關’,就連當地人也不會輕易到工程地去,而那裏恰恰可能是拍賣會的會場。”
裴遷追問:“有當地的地圖嗎?簡易的地形圖也可以。”
“前些日子有人用無人機航拍錄下了整個山區的俯視圖,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是在夜間拍攝的,效果不是很好,你需要的話等下可以拷一份。”
周懸聽出了這話裏的不對勁:“誰拍的?總不能是熱心市民吧,說好的我們兩個是先遣小隊呢。”
高局嘆氣道:“這也是我今天一大早把你們叫來的原因,有人極力要求參與到這次行動中,計劃有變,先遣小隊由原來的2人調整到4人,分為兩組各自行動,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幫襯你們,必要的時候可以一起行動。”
周懸無從吐槽,指望裴遷說兩句公道話,眼巴巴瞅着那人等着他開口,沒想到對方居然接受了這個安排。
對此,裴遷只有一個疑問:“這兩人是誰?”
高局若有所思:“他們的身份暫時不方便透露,到了鴉寂村彙合後,你們就能認出彼此了。”
這也就說明突然殺出來的兩個程咬金是周懸和裴遷都認識的人,很可能也是市局某個部門的同事。
周懸覺得自己上了高局的套,被老家夥打骨折賣給了裴遷。
高局千叮咛萬囑咐:“不管情況怎樣,你們都要萬事小心,切記不要與當地人發生沖突,你們的任務是收集情報,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收繳‘寒鴉’,而不是端人老巢,一切以安全為主,知道嗎?”
說這話時,高局特意一怼周懸,顯然這話就是說給他聽的。
“老高,這事不對勁。”周懸指着規劃上的任務周期,提出了質疑:“拍賣會一周後舉辦,最多拍個三天三夜,就算發生什麽意外,預留兩周的時間也足足夠用,但為什麽規劃上預估的時間在一個月到一個半月?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告訴我?”
高局看向裴遷,示意這個問題他來回答。
裴遷啜了口咖啡,解釋道:“當地氣候特殊,每年11月都會下一場足以封山的大雪,如果我們不幸趕上了,被封上一個月甚至等到明年開春雪化才能離開也是有可能的。”
周懸一拍額頭,他果然是被套路了,怪不得高局會特意把他從總隊借調過來,畢竟這種苦差事就是得有經驗的人來做才更保險。
高局給他們塞了定心丸:“你們放心,不會讓你們被困在山區太久的,如果超過這一個月的期限還沒有跟你們取得聯系,我會派直升機去接應你們。除此之外我也會安排人在附近的縣城盯梢,你們覺得需要增援的時候随時可以放出信號彈。”
周懸很清楚,以他自己的身份肯定不值得這麽大的陣仗,以前他在邊境的時候可是單槍匹馬,就算呼叫救援,等人趕到也得幾個小時,真發生什麽事的話他人也涼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一向以沒有退路的心态執行任務,老高的關照還真是陌生。
難道,這是給裴遷安排的特別照應?
他瞄着身邊的人,無比好奇對方的真實身份,心被撩撥得癢癢的。
接下來他們就此次行動又讨論了幾個小時,從高局的言談來看,他最擔心的就是周懸這容易沖動的性子,怕他不考慮後果地跟着直覺做事。
這也是正常的,周懸的父輩是武警出身,他自小就是高局看着長大的,對方了解他,會操這份心也是完全正常的。
他沒想到的是,散會之後高局竟單獨留下他,交代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高局毫不掩飾他的擔憂:“小懸,我讓你跟裴遷組隊行動是有原因的,我希望你……”
周懸的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好好好,我會聽他的指示,不自作主張行動,做什麽事之前我都會跟他商量的,您就放心吧。”
高局話鋒一轉,眼中的憂色被無奈取代:“我希望你也能替我看着他,別讓他做出什麽傻事來。”
周懸愣了愣,懷疑自己是不是聽漏了什麽。
高局起身,負手站在窗前,惆悵地望着市局大院裏裴遷獨行離去的背影。
“小裴這個人身上有很多秘密,他背負的壓力遠比我們能想到的更多,我很怕他一時犯傻,做出什麽不好的事來。”
“可我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性子,您要是想控制他,不是找個成熟穩重的人會更好嗎?”
周懸對自己有着準确的認知,一語道出重點。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我覺得你跟他性子契合,可能會擦出意料之外的火花。”
周懸心想您恐怕是看錯了,□□蛋的緣分安排到一張床上去的冤家就算真能産生火星,也一定是焚身的欲//火。
“……這只是一種感覺,小懸,你願意相信我到這個年紀的識人眼光嗎?”
周懸不置可否。
高局說話時的眼神讓他覺得對方一定有更深的考量,而現在對裴遷了解不多的他也不打算深究。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訪問公安內網,搜索裴遷的個人信息。
結果很微妙,那人履歷上的教育經歷一片空白,工作經歷也是從今年五月調到市局技偵支隊後才開始記錄的,在這樣的背景下,他的出生日期甚至姓名的可信度都不高了。
周懸見過這種被處理過的履歷,公安內部對那些曾在前線執行危險任務後全身而退,但随時可能遭到報複的卧底警察會采取保護計劃,讓人改名換姓,依靠一個全新的身份生活下去,甚至可以繼續留在公安系統內為人民服務。
……難道裴遷也是這種情況?
想到那人頸後的紋身,周懸覺得這種可能性很高。
在行動開始前,他有必要深入了解自己的搭檔,于是暫且放下心裏的芥蒂,去了技偵的大辦公室打算找本人談談。
那會兒裴遷正在用拷貝來的航拍視頻繪制鴉寂山區的數字地形圖,每完成一部分還會與衛星地圖做對比,檢驗誤差。
剛好當班的技偵為了剛發生的一起兇殺案全員跟刑偵出了外勤,偌大的辦公室裏只有裴遷一人。
為了還他昨天的人情,周懸也買了罐咖啡遞給他,随手抽了* 張椅子,抱着椅背倒坐着跟人搭話:“進度怎麽樣了?”
“航拍的水平是不怎麽樣,好在地形拍攝的很全面,再給我兩個小時就能完成了。”
裴遷伸手摸了下咖啡罐,皺起了眉頭,應該是不太滿意那冷冰冰的溫度。
“好意心領了,但我只有早上才會喝咖啡提神,過了中午十二點就不會再喝了,不然會影響晚上的睡眠。”
他從玻璃罐裏捏出幾顆枸杞,接熱水泡在保溫杯裏。
周懸大開眼界:“這麽年輕就養生了,你的生活還有什麽快樂啊!”
裴遷似笑非笑地推了推眼鏡,“記得不久前還有人嘲諷我是奔四的老男人,現在就嫌我養生養的早了?”
這人看着挺溫雅随和一人,嘴上怎麽不饒人呢?
見時候還早,裴遷提議:“先去準備些進山要用的物資吧,我列了張單子,你可以看看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他打印了一張清單,從日常用品到幹糧零食一應俱全,條理性讓周懸甘拜下風。
他問:“就這樣翹班沒關系嗎,你的地圖還沒畫完吧。”
裴遷雙手離開鍵盤,給周懸展示着電腦自動繪制的地形圖,強調道:“我是技術,不是美術,科技改變生活。”
說完便讓電腦進入休眠狀态,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剛到市局停車場,裴遷就把車鑰匙抛給了周懸,無比自然地坐上了庫裏南的副駕駛。
周懸越看越覺着這車眼熟,“這不是昨天我剛還給姜懲的嗎,他又把車借你了?”
裴遷輕車熟路地打開暖風,從儲物箱裏拿出絨布擦拭着眼鏡上的霧氣,淡淡道:“這車姓裴。”
周懸剛握住方向盤的手一抖,連離合都踩不利索了。
敢情他昨天就是開着這輛車把車主送回單位,還以為自己順勢賣了個人情嗎……?
……丢人,太丢人了。
還有,為什麽跟他朝夕相處的同事都能開豪車住大別野,而他卻只能蜷在辦公室的折疊床上,早上還要蹭別人的早餐啊……命運這玩意也太偏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