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烏龍
烏龍
淩钰見霄兒和九長老甚為熟稔，想來在雲萊洲和在淩霄閣相差無幾，便開門見山的問道：“九長老，晚輩有些疑問，可否為晚輩解惑？”
九長老捂着已然殘禿不全的胡子，理了理道：“我知曉你要問什麽，請坐下慢慢問。”
說着引着淩钰坐在了竹搖椅上，自己先搖了起來，吱嘎吱嘎。
淩霄閣衆人各自找了喜愛的石椅也紛紛落坐。
淩钰用內力鎮住搖椅，不讓其搖晃，端坐問道：“這次引我下山可是九長老與霄兒謀劃的？”
小老頭點頭道：“不錯。”吱嘎吱嘎。
然後捋着胡子眨着眼睛繼續等淩钰發問。
淩钰：“……”
淩霄閣衆人：“……”就不能多說幾個字？
淩钰便繼續問道：“霄兒醒來後為何不第一時間傳信給我？或者說雲萊洲在這七年間為何不傳信給淩霄閣？”
小老頭收起眨着的眼睛，悲切道：“此事說來話長。”吱嘎
接着又嘆氣道：“又不能長話短說。”吱嘎吱嘎
又是一嘆三連。吱嘎吱嘎。
淩霄閣衆人：“……”
“敢情這九長老嘆氣是因為故事太長，又不能兩個字說完啊！”
“真是懶惰，他搖的那椅子都比他說的字多。”
“就是，就是。”
九長老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淩霄閣衆人，卻想不出話來堵回去，清晰可見胡子都不平靜了。
淩霄見狀馬上攬過老頭兒的肩膀，邊哄邊拍說：“九師叔，九師叔，咱不理他們，他們就是嘴欠，沒有人身攻擊的意思。”
九長老拍開淩霄的手：“走開，妨礙我的搖椅搖了！”
然後嘟囔道：“我算是知道你們淩霄閣都随誰了。”
又看向淩钰，轉頭瞪了淩霄一眼：“就沒一個和你們閣主一樣穩重的！”
接着看向堂外，止住了吱嘎吱嘎的搖椅：“實不相瞞，當年十師弟出島去淩霄閣是去為我求一味藥。”
然後收回目光，看向淩霄：“如果沒有，便試着請小師侄親自登島。”
淩钰：“九長老可是中了什麽毒？”
九長老：“是，也不是。我從出生時就被當成藥器，被人喂了長榮草汁，而那是僅存世上的最後一株，江湖都傳這長榮草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其實只有二次煉化的長榮草才有這些功效，而未經煉化的長榮草其實是有劇毒的。”
淩澈問道：“要如何煉化？”
九長老：“所謂煉化，就是将長榮草熬成汁，分七七四十九天喂給我，同時配以雲萊洲得天獨厚的氣瘴，只要活下來，就能變成長榮草的藥器。”
淩澈：“藥器？這是什麽？”
九長老：“藥器就是，只要熬過了長榮草汁的劇毒還沒死，藥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會是有長生功效的長榮草。”
淩钰思索道：“這藥器不是誰都能當的吧？”
九長老的目光深沉下來：“這個自然，當時的雲萊洲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那些人為了得到可以起死回生的長榮草，便抓來了百名嬰孩，用作藥器，最後只有我們十個人活了下來，并且只有我一人成了真正的藥器，從此我便不能離島。”
淩澈：“這又是為何？成為藥器怎麽還不能離島了？”
淩钰：“莫非與島上的氣瘴有關？”
九長老：“不錯，離開島上的氣瘴，藥器便會被長榮草反噬，毒發身亡，他們九人雖沒變成藥器，卻也沒中毒，所以只有我不能離島。”
淩澈：“那不就是被困在島上了？”
九長老：“所以十師弟是想去淩霄閣為我求一味藥，讓我可以離島，見見外面的世界罷了，只是沒想到他回來後帶着昏睡的小師侄，自己還瘋瘋癫癫的，七日後便也昏睡不醒。”
衆人靜靜聽着，無不為長榮草的煉化所震撼，雖然江湖買命殺人之事屢見不鮮，但抓百名嬰孩煉藥還是聞所未聞。
淩澈：“那些人是什麽人？從哪裏抓來數百名嬰孩煉藥？”
九長老：“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把我們抓上島，還帶了幾十名女人來照顧我們，從嬰童時期喝的米湯到長大後的一日三餐，都被放了長榮草汁。”
衆人沉默，數百名嬰孩最後只有十名活了下來，這群人可不止心狠手辣這般簡單了，這可是視人命如草芥。
九長老接着道：“也就在十師弟昏睡當日，島上來了個人，我和八位師兄都以為和往常一樣，來人是對雲萊洲好奇，過來探寶的，便告訴他了沙灘竹林的功效，也如往常一樣提示了要适可而止不要貪欲橫行，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二閣主：“莫非他不是來探寶的？”
九長老沒回答，只是接着道：“他在島上一共停留了三日，這三日的确都待在竹林，但第三日當晚他卻和我們說起了江湖最近發生的事，他說，七日前，承玉門屠了中洲城，還誤殺了淩霄閣的小閣主，然後便被淩霄閣報仇滅了門。當時我和八位師兄除了震驚，還知道我可能永遠被困在島上了，活了百十來年，江湖事已經離我們很遠了，生生死死與我們的關系也不大。但當晚，那個人給整座雲萊洲下了毒，他确認所有人都昏迷不醒後便離島了，其實只有我這個藥器沒中毒，那人離島後，我把所有人都搬到了竹林中，想着溫養着應該不至于立馬死去。這六年多，島上只有我一個能吃喝拉撒的人，也再也沒有登島的外人。”
說道這，九長老看了眼淩霄，喝了口黑衣使者送來的茶接着道：“直到五個月前，小師侄醒來，給衆人查驗過後，配制了解藥，衆人才陸續醒來。我們才知道小師侄原來是小閣主。幸好那個人用的是小師侄的毒，小師侄雖喜毒，但不會配制立馬致人死地的毒，再加上雲萊洲的氣瘴，都還留有一命，因此雲萊洲衆人服了解藥後，又溫養了幾天都痊愈了。”
說完又看向淩钰，才回答了淩钰最初的問題：“所以，我其實是等小師侄醒來後才知道他原來就是小閣主的。然後我們第一時間是傳了信給淩霄閣的，但這七年淩霄閣都很隐蔽，且避諱提到小閣主，第一個月我們這些老骨頭用了很多方法都傳不出去，小師侄七年前又服了自己還在研制中的新毒藥，藥性強了些，雖醒來後馬上服了解藥，但也需溫養一陣子，剛好雲萊洲适合，所以也沒出島。但其實小師侄溫養了幾天後就決定出島了。”
淩霄接過話頭：“我第一次離島，只到東洲便覺不适，惜命的我馬上返回了。”
淩霄閣衆人：也不用特意強調自己惜命……
淩霄嘿嘿笑了下：“後來陸續幾次出島，最遠可到黃洲，黃洲到島上只需半日，如若不适，一日內可來回往返。如此便折騰了月餘。”
淩钰不解：“既然到了黃洲了，為何不讓老掌櫃傳信？”
淩霄也不解：“難道老掌櫃沒傳信嗎？”
淩霄閣衆人點頭，如搗蒜。不由想着：老掌櫃真是掌櫃做久了，忘了淩霄閣的規矩了，當該打屁股十下。
淩霄皺眉接着道：“我中了自己新配置的毒藥的毒，這毒藥的特性就是讓人不能暴露自己，我見到老掌櫃時說了我和老掌櫃間耍玩的暗語，老掌櫃當即就震驚到失語，不停的擦眼睛，眼眶都擦紅了，把臉上的褶子都擦平了，還有臉上的——”
“說重點！”淩钰黑臉道。
淩霄閣衆人：閣主真是太正經了，我們還想知道還有臉上的什麽也給擦沒了呢！
淩霄嘟囔道：“老掌櫃說沒想到我還活着，雖然我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但老掌櫃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就是我。”
說完還觑着淩钰：“你都沒一下子認出我。”
淩钰黑臉轉為自責。
淩霄得意揚眉：“然後老掌櫃說，正好他要去養老了，這裏缺個新掌櫃，讓我暫時代替一下，順便給你們個驚喜。”
淩霄長嘆一聲，團團的肉仿佛都在跟着嘆氣：“然後我就在這裏等了三個月，淩霄閣都沒人來。”
淩钰看向二閣主，二三四閣主一齊看向五閣主，五閣主甚為緊張，結結巴巴道：“當時老掌櫃只說找到新掌櫃了，還說非常優秀，如果見到了一定會給我們驚喜的，也沒說是小閣主啊！！！！”聲音都劈叉了。
淩钰氣的牙癢癢，随着吱嘎一聲，搖椅也搖了起來。
淩霄閣衆人：“……”閣主都氣的不能控制自己了。
淩澈問道：“那老掌櫃沒說其他的了？”
五閣主：“說了啊！”
淩霄閣衆人一副恨鐵不成鋼：說了你不早點講出來，害我們這麽晚才知道小閣主沒死，真是罪大惡極！
淩钰咬牙：“說了什麽？”
五閣主：“說讓閣主趕快下山，來玉簫樓接驚喜。”
淩霄閣衆人：老掌櫃真該打屁股，二十下！！
淩钰氣到：“以後所有人都有話直說！！” 誰知道驚喜是什麽。
淩霄抓了抓淩钰的胳膊，又拍了拍安撫，接着說：“後來九師叔才想到這麽個法子，一來想引你下山，二來也想查一下那個給雲萊洲下毒的那個人，三來想着如果有關聯順便也查一下煉制藥器的那幫人。”
淩霄閣衆人：小老頭也挺聰明的嘛，還想着一石三鳥。
二閣主此時問道：“小閣主，你新配制的毒還能改頭換面嗎？為何現在是這副樣貌？”
淩霄羞愧，九長老吹胡子瞪眼：“他因為貪吃，用我的胡子熬藥，吃多了！！！！也不想想我這個藥器活了百十來年了，哪怕是胡子，藥性也足足的啊，他可好，都給我薅禿了！你們看！你們看！我現在只有這一撮胡子了！都被他熬成藥喝下了！！！”
淩霄閣衆人：……
淩霄摸了摸鼻子：“我這不是沒掌握好藥量嘛，何況這麽新鮮的起死回生的藥，我不試試，心裏也癢癢。”
淩钰：“那什麽時候能恢複？”
九長老哼道：“等一個月後藥性被他釋化了就恢複了。”
淩澈：“這麽說，這長榮草要是服的過量了，可以用作易容的的藥？”
九長老擋住胡子：“別打我主意。”現在的小孩兒怎麽都這麽不尊老愛幼。
淩钰：“那當時十長老喂了随從的易容丸藥也是您的……”身體部位嗎？
九長老撐着坐起來，随後竹搖椅搖的更厲害了，起伏了幾次也沒坐起來，最後黑衣使者過來止住了搖椅，扶着老頭兒坐直：“什麽？你們看到小七了？”
二閣主：“那個随從叫小七？”
九長老從搖椅上站起來，走了個來回：“十師弟出島只帶了小七，小七是我們島上功夫最好的，讓他跟着十師弟我們也放心，但功夫最好，和各大門派比也是差很多的，所以十師弟帶了不同劑量長榮草的丸藥，以便發揮不同效用。”
說着，九長老看了淩钰一眼，搓着手道：“如果我沒猜錯，十師弟當時想給小七吃的應當是瞬間增進功法的丸藥，讓小七保護他們兩人，結果……喂錯了，這易容丸藥服下後會昏睡進入假死狀态。”
淩霄閣衆人：………好嘛！小閣主試吃自己配制的新毒藥手抖撒了浮生散致使十長老瘋癫，被拎起來就跑耽誤了服解藥從而昏睡六年多，十長老沒瘋癫之前又給随從吃錯了藥，致使随從易容假死，合着裏外裏坑的只有我們閣主呗。
九長老問：“小七被葬在何處？”
二閣主：“小七被放在玉閣中，如果如前輩所說進入昏睡假死狀态，那應該可能還沒死。”
九長老震驚啧啧：“幸好你們對小師侄一往情深，小七最後一眼看到的又是小師侄，不然小七現在早成一堆白骨了。”
淩霄閣衆人聽到一往情深四個字，覺得九長老真會用詞，這一往情深用的，真是妙啊，恰到好處，恰到好處。
九長老問：“小七現在在何處？”
只見六個人擡着玉閣過來，輕輕放下。
九長老再次震驚：“你們竟然把小七帶來了？竟然沒把他放在淩霄閣？還以為你們擡着的是什麽寶物，沒想到是小七！”
淩霄閣衆人：在不知道小閣主還活着時，就是寶物
九長老忙走過去，看了眼玉閣中臉色煞白的人，啧啧出聲：“十師弟這是給小七吃了最大劑量的長榮草啊，瞧這真像死的透透的了。”
淩霄閣衆人：……
九長老：“怎麽，覺得我毫無忌諱？老頭子我啊都活了百十來歲了，生生死死已經不過心了。”
此時淩钰問道：“霄兒吃的劑量和小七比怎樣？”
九長老：“那沒法比。”
淩钰松了口氣。
九長老抖着胡子：“他可比小七吃的多多了！”
淩钰一口氣沒上來：“……”
九長老：“你想問為何小師侄沒進入假死狀态？”
淩钰點頭。
九長老：“小師侄經常自己試藥，體質已與大部分人不同，長榮草對他來說不會怎樣，應該說大部分毒藥對他來說都不會怎樣，只要不是他自己配制的，其他的都只會讓他昏睡，不會進入假死狀态。”
淩钰一口氣還沒松，只聽九長老繼續說道：“別的副作用就不知道了，就像這次，他吃多了我的胡子，就變了樣子，且與看到的最後一人無關。”
淩钰：“……”
九長老：“小七也夠幸運的，被你們溫養在玉閣中，沒把他埋了。”
九長老：“小師侄，給小七配副解藥吧？”
淩霄摸了摸口袋，直接拿出一粒：“這個就可以，前陣子給我自己配藥餘下的，扔了可惜，現在剛好用上。”
九長老招手叫來黑衣使者，給小七服藥。然後讓其把小七送到竹林閣中溫養。
九長老：“說了這麽久都餓了吧？”
淩霄閣衆人：都是你在說，但我們也餓。
話還沒說完便被堂外氣勢洶洶的聲音打斷。
九長老瞄了一眼：得，那些門派的人也進來了，真是想吃個飯都不讓人消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