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衆判

第029章 衆判

崔雁塞嘴的東西松脫, 在崔妩的意料之外。

劇烈的疼痛讓她緊抵着地,将自己把塞口的布蹭松了,崔妩嫌腌臜不想去碰, 只等她說完話,讓周卯進來把她嘴再堵住。

“崔妩,我絕不會出家!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我去佛堂,你在謝家就好過了嗎?崔妩,你是不是忘了, 你根本不可能有孕!”她破罐子破摔大喊,“我要去告訴大夫人, 你在謝家也待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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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 她才覺得自己贏了一籌,哈哈大笑起來。

崔妩一點也不慌,慢悠悠道:“這樣也好,我不用再保你了,數罪并罰,判個秋後處斬應是不難。”崔妩瞳光冷冽, “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能做的,崔信娘、劉選,你們全家都得下獄,什麽太師之門, 都不複存在。”

“你……我、都是我做的, 跟我家人沒有一點關系!”

“有沒有關系,不是靠你的嘴說的, 現在我松了你的繩子, 盡可以到大夫人面前說,你除了要害我的命, 還早早給我下了藥,看季梁府一查,能不能保住你爹你娘!”

崔雁身子縮了縮,殺崔妩是罪,下藥是罪加一等,她不敢。

而在門外聽到秘密的高氏,現在也不想進去了。

她眼珠子滴溜一轉,快步往外走。

妙青趕緊又攔住,楓紅進門朝崔妩急喊了一聲:“娘子!高娘子剛在門外。”

壞了!

崔妩心一沉,立即走出門去,道:“二嫂留步。”

這時候走,傻子都知道高氏要去找誰,高氏被妙青攔着,轉身站定,神情睥睨:“怎麽,我來不得,也去不得?”

看她表情,崔妩知攔人已是無用,此刻她還無法随意殺了高氏的滅口。

崔妩默然片刻,開口:“妙青,讓她走吧。”

這樣也好,她也不是那麽想留崔雁的性命,是她自己作死,劉選應無話可說了。

況且,崔妩也想看看謝宥知道這件事……會是什麽反應。

回到柴房,她看崔雁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現在,你連最後一點生機都沒有了。”

崔雁不知道高氏怎麽會在外面,她剛剛說出那些,只是想威脅崔妩放她一馬,現在事情無可挽回,崔妩再無顧忌,哪裏還會對自己心軟。

她不想死!她怕死!

“崔妩,你不是要我出家嗎,我去!多遠都行!”

崔妩兀自陷入沉思中,并沒有答話。

“我……”崔雁越來越惶恐,索性什麽也不管了,張口罵她:“我死了倒幹幹淨淨,可崔妩,你一輩子注定無子無女,不會有人要你了!”

“就算謝家可憐收留你,早晚也沒有你的立錐之地!”

“紅顏未老恩先斷,你注定一輩子徒有正室虛名,只能孤獨終老,看着謝宥和妾室生兒育女……”

崔妩靜靜聽她咒罵,思索着應對之策。

她性子如此,就算到了絕路,也不會輕易認輸,非得找出一條生路來不可。

“你從何處聽說我此生不會有孕?”她出聲問道。

“……”

崔雁不知她為什麽還要這麽問。

高氏果然把雲氏和謝宥帶了過來,進來的人恰好聽到這句話。

在路上,二人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

謝宥心中百味雜陳,這就是阿妩怎麽都不肯讓自己見崔雁的緣故嗎?

一進了屋子,他的眼睛裏只看得到崔妩。

在問完之後,她眼睛就紅了,那一瞬間的凄惶、不安、慌張……看得謝宥的心隐隐生疼。

他什麽都顧不得,踏步越過了雲氏,将崔妩拉到身邊,讓她躲進自己的懷裏,手一下一下撫着她的腦袋。

“還是說,你恨我,才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吓我?”

崔妩這是在給她遞臺階,崔雁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下去。

“雁娘子,你說三息婦不會有孕,到底知道些什麽?”雲氏手中念珠撚得很快,顯然憋着大火。

“我、我只是胡說八道而已。”她答得飛快。

崔妩擦着眼淚,如釋重負道:“姐姐,你沒事為什麽要說胡話吓人呢?我知道你是一時糊塗,已經答應不追究你……”

高氏卻不肯放過她:“雁娘子說的真是胡話?不會是怕罪加一等,不敢說吧,還是崔氏拿你的命在威脅?事關謝府子嗣,可不能輕易聽信一面之詞,還是要查證清楚的。”

崔妩實在想把高氏打出去,只可惜找不到借口。

“有人要你的命,弟媳還如此寬仁,不就是有把柄在手裏嘛。”高氏突然迸發出急智來。

謝宥道:“無論阿妩身子如何,這都是三房的私事,還請二嫂先出去。”

他不滿高氏的咄咄逼人,說話也不客氣。

“你……”高氏不怕崔妩,但對謝宥還是有忌憚的,“嫂子我也是好意,三郎君怎不領情,難道真被弟妹蠱惑了神志,要蹉跎二十載光陰?”

這話戳到了雲氏的命門,她今日非要徹查不可。

“雁娘子,你若是還不說實話,我就讓人用刑了。”

崔雁有些茫然,她要反口嗎?

眼前的謝宥一如既往,是她心中的寒山冷月,即使這麽近的距離,崔雁仍舊發覺與他隔着天塹,無論怎麽努力,也靠近不了他。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偏偏能站在他身邊那個,是自己最讨厭的那個!的

從進屋到現在,謝宥一眼也沒有看自己,而是在給崔妩輕輕擦拭眼淚,把她小心護在懷裏,萬般疼惜。

要是承認了,他們夫妻又複往日恩愛,自己茍且下一條性命,困在山裏,有意思嗎?

崔妩怎麽能過得比她好,怎能一輩子得謝宥偏私愛護,那她崔雁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健奴已經上前将崔雁架了起來,要開始動刑。

崔雁忽地笑了一下,眼睛發紅,“沒有,我沒說胡話,我想嫁給謝宥,所以偷偷給你下了藥,所有你不管是成親一年、十年,都不會孩子,你根本就不能生了!”

“崔妩,你為什麽問我,你自己不是知道嗎?那發簪上裝藥的珠子你都喂到我嘴裏,現在,我也跟你一樣了,你為什麽要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她說完了,只覺得痛快。

反正都是要死,索性把罪全攬自己身上,絕不牽連家人,往後,爹娘一定會給自己報仇的。

崔妩第一時間不是辯駁,而是擡頭看向謝宥的反應。

她害怕從夫君眼裏看到驚詫、失望、厭惡……但長久的生存本能又逼她必須去看謝宥的表情,認清他的态度。

要是謝宥知道這些之後,對她的感情變了……

那就變了,崔妩攥緊拳頭,她絕對不會對他留戀半分!

崔妩淚眼之下,藏着熊熊待燃的火。

可謝宥神色未有半分變化,懷抱像繭一樣護着她,堅實可靠,甚至低聲安慰她:“別怕,阿妩別怕。”

他偏愛她。

明白這一條,那火沒有燃起來,崔妩的心算定了一半。

這謝家,還有些待下去的價值。

沒有人管崔妩給崔雁灌藥的事,那只是她咎由自取罷了。

雲氏拍得案幾“砰砰”作響:“去把崔家的人叫過來!”

下人連滾帶爬下了山,兩個時辰之後,人就被請上來了。

崔信娘沒來,來的人是劉選,還有崔雁的親弟弟崔玮,另外,就是崔珌。

崔玮卻沒有進屋,而是被劉選留在了外頭,看來是難堪大任。

因為崔妩的刻意隐瞞,童大娘并不知道劉選和崔雁“合謀”,還以為他是從山下趕上來的。

劉選彬彬有禮道:“信娘實在起不了身,大夫人請勿見怪。”

雲氏高居主座,說話更是毫不客氣:“你一個贅婿,能做自家的主嗎?”

“信娘纏綿病榻,家中一應事務都是小老兒打理,不知雁兒惹了什麽事,讓大夫人如此生氣?”

崔妩站出來,說道:“崔雁昨夜夥同丫鬟要謀反我的性命,方才她又說給我下了藥,會致我終身不孕,此事你可知曉?”

劉選立刻滿頭大汗,“小老兒怎麽會有這種事!”

雁兒怎麽連這件事都讓謝家人知道了!

劉選沒有把責任歸咎到崔妩身上,是深信此事絕不是妩兒故意誘雁兒說出來的,畢竟對她沒有半點好處,反而将她置于尴尬之地。

雁兒怎麽這麽蠢!自己好不容易為她求出一條活路,把這件事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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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會不會氣急了,把自己也供出來?

劉選知道,自己現在平安無事,是妩兒在幫自己隐瞞,但雁兒是個沒有遮攔的……

自己昨夜逃走,若見了雁兒,尚可以解釋為被妩兒提前捉拿,謝家沒有證據,不能扣押朝廷命官,只能放了他離開,如此還能安撫住她。

但謝家若聽見了,只怕會連自己一起追究。

他官職定然不保,家中就沒了支應門庭的人……

“能不能……再饒過雁兒一回,什麽罰她都肯受,只要留她一條性命就好。”劉選到底不忍心。

崔妩又哭了起來:“大伯,我是打算饒過雁兒一回,可她又自己說出了對我下藥一事,二嫂嫂聽到了,我是瞞也瞞不得,況且……要是我真被害得的,真的……”

她伏在謝宥懷裏嗚嗚地哭,再也說不下去。

眼淚打濕衣襟,謝宥眼眸垂下,掩住裏面漫無邊際的心疼,擡眼時,裏頭化作堅冰:“阿妩因我才受這麽大的委屈,我不會讓崔雁平安無事地離開。”

就連雲氏聽到兒子這話也如寒氣覆面,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遑論其他人。

劉選神情更加凄惶。

崔珌已經觀望了一陣。

今早謝宥匆匆出了崇德寺,他還什麽都不知道,沒想到稍晚就有人請他過來了。

得知緣由,他心緒複雜,見着夫妻共度艱難,更不是滋味。

他知道謝宥在人前謹守禮數,就是夫妻之間,在人前也絕不會有親密之舉,現在讓崔妩靠在他懷裏,還将她抱緊,一定是心疼得什麽都不顧了。

妩兒說他是她最親近的人,怎麽傷心的時候,找的不是哥哥呢?

見劉選不知道說什麽,他開口問道:“這兩樁事可有證據?”

兩房分開多年,崔珌對崔雁沒多少手足感情,但知道她蠢,是以尚能公正看待此事。

雲氏道:“害人是昨夜我手下的婆子親眼所見,親耳聽到,下藥的事是她自己說出來的,崔二郎要是不信,盡可去問她,謝家沒有動她一根汗毛。”

崔珌道:“不必了,若果真如此,謝家要怎麽做,崔珌沒有二話,請不用顧忌在下。”

若她真的害了阿妩,自該償命。

“那世伯您的意思呢?”謝宥問劉選,眼神裏是寸步不讓。

劉選抖着唇,低頭想不出對策。

雁兒是自作自受。

而且她只怕還以為自己也被關着,難保什麽時候又要說漏嘴。

眼看女兒已不能救,還白搭自己進去做什麽?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随謝家處置,保全自身,但雁兒畢竟是自己的女兒……

天下哪有老父親能親手推自己的女兒去死呢?

劉選面如死灰。

謝宥道:“既如此,晚輩讓人将她帶下山,咱們到季梁府衙裏公審吧。”

雲氏卻不贊同:“你還嫌謝家的事不夠多嘛。”

謝宥态度是從未有過的強硬:“兒子不管那些,只要給我娘子尋一個公平,來人——”

“山高——”劉選喊了一聲,所有目光彙聚在他身上。

他眼睛全紅了,聲音顫抖着:“山高林險,雁兒,不慎摔下了山崖,也是有的。”

崔妩揪緊了謝宥的衣襟,聽到這句,閉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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