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疑團

第068章 疑團

大堂上, 周岷看向晉醜:“他們怎麽去了那麽久?”

晉醜道:“大概在想着法兒栽贓陷害我們吧。”

“不……不該如此吧?”

不過她也不了解崔妩和謝宥的性情,莫不是提舉相公發現了他們的安排?

“說不準,那位司使夫人沒什麽良心, 為了省事說不得就推到咱們身上了。”

晉醜對崔妩的“良知”不抱一點希望。

正說着話,夫妻倆就過來了。

崔妩落後謝宥半步,晉醜從未在她臉上見過如此小女兒家般的嬌憨,他記憶裏那個方定妩永遠張牙舞爪,狡黠多詭計。

若是日光不錯, 晉醜大概能看到她臉上的胭脂色。

原來這人也不是一直像頭刺猬。

是女子嫁了人就會這樣,還是她嫁對了人, 只在那個人面前才如此?

晉醜自覺想得太多, 抱着手臂問道:“如何?”

謝宥輕咳了一聲,“周縣令房中沒什麽可疑的痕跡。”他進去一趟出來,對晉醜倒是和善不少。

不過謝宥說的是沒有可疑的痕跡,卻沒說周岷和晉醜就此擺脫了嫌疑。

兇器仍舊沒有找到,謝宥問道:“可查清孫拱的去向了?”

元瀚說道:“到處都找了,沒有見到他, 除了縣衙大門,別的門都上了栓,都沒有動過,孫拱沒有回去過的痕跡。”

三個學子也都拷問過帶了回來, 口供并沒有矛盾之處, 看來并未合謀。

周岷不解:“孫拱為什麽要殺劉彥呢,他們二人無仇無怨, 要想殺目擊者, 也該四個人都殺了才對。”

“那誰和劉彥有仇怨呢?你們四個同是縣學同窗,又同路回家, 該是好友,不過好朋友嘛,也可能是最想對方死的那個。”晉醜說得雲淡風輕,目光飄到那三人身上。

“主簿明鑒,我等皆與劉兄無仇無怨。”

“便是有仇,怎麽會挑這樣的機會下手呢?”

崔妩沒聽着,她還在想着孫拱的事。

前後都細細搜查過了,連一只老鼠都不會遺漏,更何況是一個人。

孫拱難道沒有逃回家去,難道就這麽逃出春安縣去了?

何必呢,他原本的過錯根本不會有什麽嚴重後果,崔妩已經砍傷他的手,阿宥不過捆他一夜,最多打幾個板子以示懲戒罷了。

她慢慢轉了一個圈,把這公堂的每一個角落都仔細打量過。

沒有哪一處還能藏一個人。

除了——

“那些屍首,”她擡手指向前堂,“把那些屍體全都翻過來,檢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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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瀚道:“娘子,可是這些人都已經碼好,屬下方才又數了一遍,一個沒多一個沒少啊。”

謝宥道:“把臉都翻過來,一個個檢查。”

無法,衙差又将那些屍首一具一具翻過來。

變故終于出現了。

堆疊的屍首和元瀚所記的不一樣了,多出來一具,臉已經被劃花,随意套了一件衣裳,被幾具屍體壓住,從外面看不出和先前的區別。

元瀚又數了數,并未多出一具屍首。

可他記得,自己清點過的屍體之中,沒有一具這樣的。

謝宥殺人多是一劍斃命,并未刻意毀壞面容,這具屍體的臉這麽花,絕對不是謝宥所為,元瀚清點時更看過,沒有這樣傷口的屍體。

最重要的是,這具屍首左手手背有一道刀口赫然在目,和崔妩砍孫拱那刀位置一樣,再看身形肚子,正是失蹤的孫拱無疑。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人已經死透了。

仵作趕緊上來,檢查孫拱的傷口,幾盞燈湊了上來,他聚精會神。

兩盞茶之後,仵作擦幹淨手:“臉上的傷是死後所劃,一刀斃命,手段利落,但兇器卻不是普通的刀,刀口很寬,略鈍,怕是和前一具屍體的上來自同一件兇器。”

若是崔妩沒有發現,天亮之後孫拱就會被當作尋常殺手,搬到外頭掩埋起來,從此就成了個逍遙法外、不知所蹤的嫌犯,這也就成了一樁懸案。

“孫拱在這裏,那就是殺手少了一個。”周岷道。

安守辰道:“難道殺手中有人還活着,将二人都殺了,然後逃走了?”

無人進過衙門,但可能有人逃出去過。

一次又一次地發現的,蔡師齊已經鬧不明白了:“眼下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可事情真有那麽簡單嗎?

案子似乎就該是這樣了,可殺手殺了孫拱尚能解釋成孫拱離他最近,又為什麽要殺劉彥?

殺手假死,待無人之後偷偷逃走就是,殺孫拱僞裝成自己的屍體,可是費這個時間,都能逃出春安縣去,誰也追不上了,誰有幫他把門闩挂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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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是堆在這裏的殺手殺的。”元瀚忽然說道。

他負責清點屍首調查身份,若其中真有人裝死,那就是他的失職,熄燈之前,所有人他都查驗過,沒有一個活口。

“說不得詐屍了呢?”

許僅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看向他,他默默打了自己一記嘴巴。

謝宥說道:“确實不可能是詐死的殺手,兇手在黑燈之時做了那麽多,都只有一個原因。”

許僅趕緊問:“是什麽?”

崔妩接過夫君的話:“當然是為了藏住自己的身份,第一次把我們的懷疑引向安守辰,因為他離劉彥最近,第二次是孫拱,只有他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讓我們懷疑他畏罪潛逃,第三次就是少的那個殺手,讓我們覺得是殺手隐藏蹤跡,才殺了孫拱湊數……”

晉醜不得不嘆服,這夫妻倆還真是般配,個頂個的聰明。

兇手想要逃脫法網可就有點難了。

“所以兇手做這些都是為了騙過我們,他一定是我們身邊熟悉的人。”

“一切都證明,他還在這個衙門裏,并且會以一個無罪的人一直待在這兒,或是變成懸案之後,平安離開。”

許僅幾人聽得頭都大了,“那就是說,這附近還有一具殺手的屍體,被藏了起來?”

“可各屋還有裏外各處都找過了,連水井都撈過,就是沒有啊,唯一藏屍的地方不就是這兒嗎?”

“裏外,那上下呢?”崔妩道。

衆人聽她這麽說,齊齊擡起了頭,然而屋頂除了瓦片跟橫梁,什麽都沒有,元瀚不信邪,

這一次卻算漏了,屋頂也沒有屍首。

“沒有,難道真的逃跑了?”

崔妩輕咳了一聲,搖搖頭:“就當那個殺手真的是兇手,那他的刀已經被繳下,行兇時是怎麽精準摸到兇器的?這麽黑的天,伸手不見五指,他又怎麽在不驚動安守辰的情況之下,摸到大堂上又把劉彥殺了,擺成這種形狀?”

“說來說去,這樁懸案就是查不出來了嘛。”許僅終于找到機會奚落崔妩。

“也不是查不出來,線索已經那麽多,不笨的人想一想,也能知道設計這麽一出的人只能是誰。”

謝宥看着許僅,似乎在問:“你也能猜得到吧。”

被提舉相公盯着,似乎在等他給一個答案,許僅坐立難安,“鄙、鄙下猜不出來。”

崔妩也沒有生氣,說道:“兇手費了這麽多事肯定不是為了好玩,而是刻意遮掩,如果安守辰确實牢牢捆着,又中了藥,那了解這衙門的構造,知道宕村習俗,把人迷暈又有能力把人殺了,思來想去,兇手只能從你們二人之間出來了……”

夫妻倆看向了周岷和晉醜。

又詐到他們身上了。

晉醜拱手,淡定說道:“兇手不可能是周縣令和下官。”

崔妩很不想問出那句“為什麽”,她知道晉醜這麽說話的時候,事情就要壞。

“為什麽?”

有人已經先問了,她閉了一下眼睛。

“習俗、這屋頂的構造,在衙門當差的衙役也知道,他們被捆住,誰都可以随手殺掉,但不同的是,我們還有一個人證。”

“誰?”

“妙青娘子。”

“妙青?”

“是啊。”

崔妩看向自己身後,“妙青人呢?”

元瀚扯了扯嘴角:“她跟郎君娘子去搜查時就在屋外回廊裏睡着了,我推了幾次,她倒是醒了,事不關己一句話都沒聽着。”

顯然一點不覺得死了一個劉彥一個孫拱是什麽大事,當然也沒有交代自己熄燈的時候去哪兒,更沒人關心。

娘子找人,妙青立刻被喚醒,迷迷糊糊地上來:“娘子,怎麽了?”

“今晚劉彥未出事前,你同縣令和主簿在一塊兒?”

妙青想了想,點點頭:“當時元瀚在清點人數,我看晉……主簿和周縣令在小廚房忙活,就進去看看有什麽要幫忙的。”

“一直待在裏面?”

“期間奴婢給您端過一趟晚飯,回來的時候大堂的燈還亮着,然後過了一盞茶,大堂裏的燈就黑了。”

那時候元瀚去了一趟廚房吃晚飯,吃完就回屋去了,被捆住的四人還醒着。

“他們二人為什麽在廚房待了那麽久?”

“昨夜三郎君不是遇上了刺客嘛,周縣令和晉主簿也受了點傷,特別是周縣令,整個人虛弱得不行,就在廚房裏等着吃飯,然後主簿讓我陪着縣令,就出門抓藥去了,我送他出門去的,然後回來跟縣令待在一塊兒,主簿帶藥回來熬好,二人喝了藥就回屋去了。”

妙青說得清清楚楚。

“下官确實是熄燈之後回來,但妙青娘子看着下官出門,看着下官回來,下官并沒有那麽多時間去大堂那邊做鬼。”

崔妩看向晉醜:“你為什麽不早說你出去過?”

晉醜聳肩:“沒有差別啊,下官從側門走,又從側門回來,別的門已經上了栓,要去大堂就會經過廚房的門窗,妙青娘子和周縣令一定會看見,而且我漏夜去敲醫館的門,郎中也可以為我作證,回春堂藥盅裏剩的藥渣和縣令吃的藥也對得上。

而且下官鞋子雖然打濕了,但熬藥的工夫也烘幹了,知不知道此事,對提舉和娘子查案沒有什麽影響。”

他說得倒不錯,不過不主動交代就是有鬼。

你給我等着!

晉醜清清楚楚從崔妩的眼神裏看到這句話。

常年相鬥,她好勝心被激了起來,低頭仔細琢磨着要抓住晉醜的漏洞。

“妙青,你真的一直看着公堂那邊嗎?”

妙青努力回想,“奴婢坐在靠窗的桌邊,正對着公堂那邊,元瀚什麽時候走的,燈什麽時候滅都知道,主簿确實是從側門一邊回來的。”

就算說話的功夫轉了幾下頭,也根本不夠時間都讓晉醜去殺了劉彥孫拱再做這一切。

自從妙青說話開始,謝宥的注意就不在這邊了。

他說道:“元瀚,把這些屍首全都翻過來,摸一摸他們的肚子。”

怎麽又要翻肚子啊……

好不容易歸置好的屍體又被一個一個掀開,被一個一個按壓着肚子,元瀚親自動的手,他沒想到自己清點的這堆屍體能出這麽多的事。

孫拱是在上層發現的,摸到中間的時候,元瀚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掀開衣服一看,豁然一個血口,因為死去多時,已經沒有血流出,一個黑色的東西在血肉之中冒出一點頭。

他皺着眉将黑色的鐵器拿出來:“兇器在這裏!”

藏在殺手的腹中,是一把鐵鎬頭,和孫拱身上的傷口吻合,看來是兇手殺完人,藏好孫拱之後順手把兇器藏在下邊一具屍體的肚子裏。

所有人看到那把鐵鎬,都深深吐出了一口氣。

整夜不睡,又面對這,實在有點想嘔的欲望。

可雖然兇器已經找到,可還是不能确定兇手。

崔妩已經困得不行了,她放棄查找真兇,甚至有一種還不讓她睡覺,這屋子裏的人全死光算了的念頭。

“……”她在謝宥耳邊說了一句。

“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

“知道了。”他應。

一屋子的人高高低低地坐着,謝宥讓人拿了毯子來,披在靠着自己的崔妩身上,她靠在夫君肩頭,在這兒血腥的地方也能安然睡着。

晉醜掃了一眼,收回視線,仰頭看着外面一方天空。

一夜沒睡,所有人的眼神都有呆滞。

天邊慢慢亮成了鴨蛋青,安守辰探頭望着天井,問道:“什麽時辰了?”

蔡師齊道:“卯時初吧。”

“周縣令,若是還查不出來,能否放了我等歸家去?”

周岷道:“官道被堵住,你現在就是出去也回不了家。”

“我可以走山道,天晴了,我得早點回去,已經耽誤時辰了。”安守成認真說道。

周岷跟謝宥請示:“提舉,可否放這位學子先歸家去,下官可以派衙役跟着,若兇手是他,也跑不掉的。”

“他想走就放了吧,這二人,一起松綁。”

謝宥把滑落的崔妩扶好,似乎也不在乎能不能查出兇手的事了。

三人如蒙大赦,他們已經被綁好久了,前半夜捆着,後半夜被帶去審問,又短暫得了自由,結果問完又被捆起來,他們都難受死了。

衙門的門重新打開,雨後的日光斜照在青石板上,還缺乏暖氣。

安守辰背好書箱,緊了緊褲腳,拱手同謝宥周岷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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