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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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主優姬或許永遠不會知道,高傲的純血之君将脆弱的脖頸交付給低微的LEVEL E需要承受多大的悲哀恥辱。那是渎王的舉動,但是在王的默許下完成了這個荒謬的事實。

玖蘭樞擡手覆蓋上脖頸,仿佛還能感受到尖銳獠牙刺穿血脈的疼痛,兇狠的,仇恨的,參雜着憤怒和無法自抑的渴望。

一切都過去了。

玖蘭樞這樣告訴自己,視野忽然一暗,那些靡靡細雨被透明的雨傘阻隔在外。舒宴同玖蘭樞約好了今晚放學來接玖蘭樞一起回家,卻沒想到突然下起雨來。

本來因為逐漸上升的氣溫而換上了校服短裙和短袖白襯衣的少女把書包抱在身前,左手舉着從摯友臨白那裏借來的傘遮住自己和玖蘭樞,右手放在唇邊呵氣。順便不滿的抱怨:“果然天氣預報都是騙人的啊,早知道就多穿點了。”

一陣帶着濕意的風拂過,舒宴徒勞的跺着腳。玖蘭樞見狀,脫下風衣披在少女的肩頭,接過舒宴手中的傘撐在兩人頭頂上。随即微微遲疑,輕輕握住舒宴的左手,聲音溫柔:“這樣好些了嗎?”

就算不是第一次聽到玖蘭樞說話,但舒宴還是被溫柔清澈的聲音秒到了一會。

相比于玖蘭樞的猶豫,舒宴明顯自然很多。她點點頭,反握回去。少年的手指修長,體溫偏低。可對于舒宴這種在風中吹了半天的人來說,也足夠溫暖。

舒宴晃了晃兩個人交握的手,仰起頭來笑的眼瞳微眯,臉頰邊梨渦淺淺:“走啦,回家吧哥哥。”

因為下雨天的關系,舒宴并沒有選擇做公車,她和玖蘭樞坐在出租車上報了地名。玖蘭樞看着雨刷擦拭幹淨玻璃上的雨滴,随即又沾染上朦胧的水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A市算得上二線城市,臨近下班時刻,堵車也頗是嚴重。主幹道上許久不見向前挪動。在A市有名的商業街堵了接近二十分鐘左右,商業樓上巨大的LED廣告不斷變換着色彩,間或有穿着職業裝的OL行色匆匆,高跟鞋敲擊在街道聚集的水窪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舒宴把頭靠在玖蘭樞肩上,拿出手機來刷微博,看到新番預告的時候一邊轉發一邊擡起頭來:“九月份新番會有吸血鬼題材的動漫呢,叫做《吸血鬼騎士》,哥哥相信吸血鬼的存在嗎?”

玖蘭樞對動漫一向不感興趣,聽到吸血鬼三個字的時候身體微微一僵,他看了看舒宴的表情,卻發現少女盯着屏幕一派自然。并不像是察覺到什麽的樣子,于是回答:“如果不存在,那麽這些傳說又是從何而來呢?”

他彎下身來替舒宴把風衣的扣子扣好,舒宴身材嬌小,穿上玖蘭樞的衣服寬寬大大。舒宴本來也就是随口問問,聞言點點頭:“傳說什麽的,看看就好,也不能太較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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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直身子,從後視鏡裏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忍不住做個鬼臉:“等到萬聖節,我就可以直接穿着哥哥的衣服扮巫師去敲門要糖了,哥哥一定要給我準備很多很多巧克力啊。”

玖蘭樞微笑着應下說好,正在開車的司機聽得身後兩人對話,忍不住贊了一句:“你們兄妹兩個感情可真好啊。”

玖蘭樞淡笑沒有答話,倒是舒宴眉眼彎彎,扯過玖蘭樞的手臂抱在懷中,開玩笑的語氣卻是無比認真:“那是一定的,我的哥哥,永遠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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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恰逢晚高峰,等出租車在小區外停下來,也差不多到了六點多。舒宴和舒華的家位于市中心偏南一些的位置,不過也算是黃金地段了。能住在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有自己的車,由此拉着玖蘭樞打着雨傘跑向住宅樓下的舒宴還是很顯眼的。

不過玖蘭樞并不覺得意外,能支付起舒華在精神病院中特護病房中的費用,家境肯定還算不錯。雖然不知道……這具身體的母親去了哪裏。

舒宴和玖蘭樞的家在七樓,簡簡單單的三室一廳。玖蘭樞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挂在牆上的全家福。氣質高華的女子坐在中間,身邊少男少女趴在她膝上笑對着鏡頭。

六分相似的眉眼,少女的梨渦在右頰,而舒華的梨渦在左頰。玖蘭樞驀然覺得記憶中有什麽翻湧起來,他擡手死死摁住額角,面上卻裝作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

玖蘭樞的卧室在舒宴的對面,玖蘭樞本來以為空了一年多的房間會需要整理一番,但推開門的時候卻發現裏面幹幹淨淨,書桌上白釉細頸瓶中插着的香水百合猶在盛放。

舒宴回房間換衣服,玖蘭樞打量着對自己而言完全陌生的房間。舒華喜歡運動,牆角立着網球包。靠窗的牆壁鑿空裝上了書架,放着整整一套精裝版的《史記》。

原木相框擺在第二層,穿着淡黃色連衣裙的少女一手扶着遮陽帽,對着鏡頭微笑。而身邊穿着淺藍色襯衫搭配牛仔短褲的少年把手搭在妹妹的肩頭,笑的見牙不見眼。

……陡然看到這張自己對着鏡子熟悉了一個半月的臉做出這樣逗比的表情,玖蘭樞心情很微妙。他打開衣櫃,拿過換洗衣服去浴室。淋浴噴頭将鏡中籠上一層朦胧水汽,玖蘭樞取過毛巾擦了擦,第一次認真端詳自己這張臉。

嚴格來說,舒華這張臉和玖蘭樞本尊相差太多,血族的美麗是毋庸置疑的。五官精致的仿佛精心雕琢過一般。作為人類的舒華真是無法比拟。

大概是氣質有所改變,曾經在陽光下爽朗大笑的男孩在精神病院中束縛,膚色是少見陽光的蒼白,長時間沒有打理過而垂下的劉海遮住英挺的眉,玖蘭樞左手撫上額角,微微一笑。鏡中陌生又熟悉的少年緩緩上揚了唇角,流海遮掩下的眼瞳沉靜的過分。

“哥哥,晚飯做好了。”浴室門外傳來舒宴的提醒,玖蘭樞下意識溫聲回應:“稍等片刻,我一會就來。”随即換好了衣服,離開浴室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鏡子,唇邊泛起奇異的笑意,語聲是一貫的溫柔,但分明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意味:“那麽,這具身體從現在只屬于我了。”

他頓了頓,推開門走了出去:“永別了,舒華。”

——

舒宴的廚藝算不是高明,吃完晚飯後舒宴收拾好餐桌,将剩菜倒掉準備洗碗。卻被玖蘭樞阻止住,他從舒宴手中接過碗筷,替舒宴把散落下的鬓發別到耳後:“這些事情還是交給我做來吧。”

舒宴總覺得自家哥哥是個易碎品,洗碗這種小事都下意識想要拒絕:“這個……”玖蘭樞看着舒宴糾結的表情,沒忍住擡起手來捏了捏少女的面頰,手感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這個親昵的動作做完,舒宴和玖蘭樞齊齊一怔。舒華是個爽朗的性格,對待妹妹最多只是勾肩搭背。而玖蘭樞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麽親昵的動作。到底還是玖蘭樞先反應過來,他若無其事的放下手,笑意溫柔:“就當是對阿宴做出很好吃的晚飯的報酬吧。”

然後不等舒宴回複,就裝作無意的轉移開話題:“阿宴不是還有作業要做?記得阿宴昨天還說英語期中考試的事情呢。”

以玖蘭樞對舒宴的了解,舒宴的成績基本中上,只有英語差了一些。果然舒宴聽到這裏,苦着臉點點頭:“那這裏就先交給哥哥了,我去複習。”

她向卧室內走去,玖蘭樞看着少女沒精打采的背影微微一笑。純血之君有生以來第一次做洗碗這種事情,他彎下腰打開水閥,取過放在一邊的洗潔精查看使用方法。畢竟四月春寒未褪,手指觸到冷水是感覺到陣陣涼意。

可玖蘭樞做的細致認真。

等到一切收拾好,差不多也到八點左右,玖蘭樞對電視劇并不感興趣。于是回到房間取下那一套還未拆封的《史記》,坐在書桌前翻看起來。想了想自己身體的年紀大概還是在上高中的階段,又打開電腦查詢了一下入學所需要準備的資料。如今玖蘭樞行動自由,自然也不願意繼續求助于舒宴。

今天是入春以來第一場雨,一開始綿綿密密,帶着潤物細無聲的柔和溫文。可到了夜裏,淅淅瀝瀝,漸漸浩大起來。先前開着燈認真看書還不覺得,等關燈躺在床上,越發将雨滴砸在玻璃上的聲音聽得清晰。

玖蘭樞的靈魂習慣了早睡晚起的生活,盡管身體已經有了些許困意,但是精神仍舊清醒。就在這時,一陣雷聲隆隆,利閃劃破沉暗雲層,像是紫色蛛網密布。而就在這時,玖蘭樞敏銳的察覺到,有人推開了他的卧室門。

玖蘭樞擡起頭,摁亮了床頭燈坐起身來。然後就看到穿着白色及膝睡裙的少女抱着枕頭站在門口看向他。少女的頭發散下來,披在肩頭。露出不太明顯卻很誘人的鎖骨。

少女的嗓音有些顫抖,但卻被死死壓抑住。有些蒼白的唇角努力上彎,語氣帶着幾分強裝的不在意:“哥哥不要怕,我在這裏的。”

玖蘭樞默然一瞬,他忽然想起來出院前,醫生對舒宴的囑托。病人不宜受到刺激,尤其是能讓病人産生不好回憶的刺激。

舒華的精神疾病來源于下雨天失手重傷了一個殺人犯。雖然殺人犯被警方抓捕後,因為傷勢過重而不治身亡。而舒華只能算是防衛過當,但是對于舒華而言,最不堪回首的記憶,就是雨夜。

可是……舒宴也是一樣。

她也滿含着驚吓拉着哥哥的手奔跑,甚至被殺人犯用刀劃傷背部和大腿內側。殺人犯用手分開少女白皙光潔的大腿時用刀鋒貼近,那是一種變相的猥亵。而随即鮮血就在少女眼前飛濺開來,看着自己的哥哥用力舉着磚頭砸下去,随即刀鋒貼近了喉嚨割出一道傷口。

她也在害怕。

但是努力想要安慰他。

就算玖蘭樞不是舒華,但也覺得內心有什麽東西驀然柔軟下來。這種被關懷着,放在心上的感覺很溫暖,溫暖到…...讓人忍不住想要貼近。

玖蘭樞安靜的擡眸打量着少女,半晌忽然微笑起來。他向旁邊挪了挪,留下一半空位掀起被子,聲音溫柔:“阿宴,過來。”

舒宴聽話的抱着枕頭鑽到被窩中,她伸出手去擁抱玖蘭樞,然後輕輕拍撫着少年的後背,有些笨拙的開口:“哥哥不要怕啊,阿宴在這裏陪着哥哥呢,如果有壞人來,阿宴會保護好哥哥的。”

顯然是一派哄小孩子的語氣,但玖蘭樞聽在耳中,心中卻微微一暖。他微微嘆了口氣,擡起手揉了揉少女的頭發,他借着未關的床頭燈看向少女的臉,語氣裏有着自己也未曾想到的無奈和寵溺:“什麽啊,明明自己也在發抖不是嗎?”

他擡手将少女摟在懷中,語聲溫柔而缱绻:“阿宴,把你的害怕告訴我,讓我和你一起承擔不好嗎?這樣堅強的你,是會讓我感覺到失職的啊。”

他低下頭,看着少女睜大的雙眸,擡手捂了上去。少女的眼睫快速顫動,劃過掌心,微癢。他收緊了右臂,讓少女能更加貼近他的胸膛。

“有些話,應該我同你說才對。那麽,阿宴,別害怕,我在這裏。”

他微笑着說完這些,擡手關掉了床頭燈,在一片寂靜的室內,玖蘭樞的語聲低的近乎呢喃耳語。他輕聲道:“睡吧,阿宴。”

他的語聲恍如有魔力存在一般,響在耳畔。近處是少年結實溫暖的胸膛,心跳聲平緩而沉穩。那些令人懼怕的風雨聲仿佛真的被隔絕在外一般,舒宴側側頭,居然真的感覺到睡意慢慢上湧。

她有些不安的抓住玖蘭樞的睡衣下擺,閉上眼睛。居然就這麽沉沉睡了過去。一直在黑暗中睜着雙眼的少年聽得懷中少女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摸了摸少女的頭發,這才閉上眼睛。

晚安,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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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舒宴妹紙得到樞大人親口說出的晚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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