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 4 章
次日,林白來換藥,依舊冷着臉。再加上秦武不在,他也不用有所顧忌,無論是拆腳上的布,還是給他上藥,都十分的粗蠻,像是要把陳小七的腳給折斷一樣。
陳小七忍着疼,不敢叫出聲來,怕被林白給欺負。換好藥後他自己放下褲腿,可憐兮兮地把腳挪到床上來,結果下巴卻被一支小秤杆給挑了起來。他用餘光看過去,發現林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長得果然不錯,難怪大當家的喜歡。”
大當家喜歡自己?陳小七很疑惑,嘴巴動了動,卻沒說什麽,他知道眼前這人對自己沒有善意,就算是問了他也沒答案。
“聽說你都已經下山了,為什麽還要回來?”林白收了秤杆,反手貼在自己身後,輕蔑地問,“你看上大當家了?想留下來做壓寨夫郎?”
聽見這話,陳小七急忙搖頭否認:“不是,我沒有,真的,你不要誤會。”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終于确認,這個林白是把自己當做情敵了。可自己明明就是暫住在這裏,等有能力了就要走的,所以根本沒必要和他結仇,萬一他背後捅刀子可就麻煩了。
“是嗎?所以你不喜歡大當家?”林白一臉壞笑地看着他,明顯不懷好意地多問一遍。
陳小七不再立即回答,而是垂眸思考,有點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這樣問自己,想了半天,還是決定謹慎一些,換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和他,昨天才第一次見面诶。”
話音落,房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看見走進來的是秦武以後,陳小七暗自松了口氣,心道還好沒有直接回答自己不喜歡他。
“換好藥了嗎?”秦武邊走邊看着林白道,“說什麽換藥不方便有人在,讓我在門口等着,原來你是想要逼問他!”
陳小七看着他現在這個樣子,和昨天對自己說話時完全不一樣。林白好歹是個哥兒,可他卻絲毫不留情面,指着房門道:“你走吧,山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醫術,以後不準再到我房裏來。”
林白氣得臉都白了,轉過頭來瞪了一眼陳小七,然後拎着自己的藥箱匆匆離開。
陳小七覺着自己有些許無辜,要不是秦武突然沖進來,林白說不定還不會這麽恨自己。
秦武對此全然不知,看着林白走後讓守在門口的人關上了門,這才慢慢走過來坐下。他先檢查了一下陳小七的腳,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一會兒我讓何老來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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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是誰啊?”陳小七邊說話,邊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腳從他手裏抽出來,果然,他沒有發覺,“何老是個大夫,醫術很好,本來昨天應該去請他的,但他年事已高,不能輕易打擾,這才找了林白。”
“哦,這樣啊,那沒事啊,林白也好,這是小傷,還是不要去打擾老人家了。”陳小七不覺得事情很嚴重,反而覺得秦武有些小題大做了,不想去打擾何老。
他說完以後,秦武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是獨自坐在那裏沉默。陳小七看不下去了,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好心地問:“你有什麽心事嗎,為什麽突然不說話了?”
“我……我有事想跟你說。”
秦武吞吞吐吐的,耳朵還有點紅,這可不像他硬漢的風格。陳小七很好奇,忙問:“什麽事啊,你說就是了,我在聽。”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得從我小時候說起……”
秦武是被人遺棄在青崀山腳的,當年的大當家也就是他的義父秦信将他撿了回去,并視如己出。秦信一生未娶,秦武小時候只隐約聽年紀大的叔伯們提起,說他義父是被財主逼得落草為寇的。
小小的秦武不明白這裏面的恩怨,只知道義父很可憐,而且也很善良,因為他即便是做了土匪,也從不幹傷天害理的事。有的時候還會幫助一些窮苦百姓,所以官府對他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後來當年的三當家有了個孩子,就是林白,秦信想着秦武過幾年也該娶媳婦兒了,便做主将林白給了他,并要求他等林白到了年紀後就得娶他。
那時候秦武雖小,但也明白自己不喜歡林白,更不想要他做自己的媳婦兒。後面跟秦信鬧了好幾天,這才将這樁婚事作罷,可林白卻不肯,一直把自己當做是他的壓寨夫郎。
去年秦信去世了,随後不久林白的爹也沒了,他孤身一人,更加有理由賴着秦武。山裏的人都覺得兩人挺配的,只有秦武不這樣認為,他不止一次地跟林白說過,兩人可以做兄弟,但不能做夫夫。
“等等等等!”陳小七急忙叫停,“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明白啊,這跟何老有什麽關系呢?你根本沒提到他啊?”
秦武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像個怨夫似的,“你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什麽?”
“明白林白說的話是真的,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又怎麽……”
話說到一半,陳小七突然愣住,剩下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他悄悄地看向秦武,耳朵比剛才還要紅,跟被水煮過的一樣。
“我對你,一見鐘情。”秦武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不騙你,真的喜歡你,知道我帶你下山的時候為什麽不給你頭上戴黑布嗎?”
陳小七已經被驚到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呆呆地搖頭。
“因為我想要你記住來這裏的路,以後遇到麻煩了會想到來找我幫忙,我不怕你想不起我,我只怕你想起我的時候卻不記得進山的路,那樣我會內疚死的。”
秦武說話時看起來很誠懇,不像是裝的,再說了,他一個匪窩裏的老大,根本不用裝才對。真正需要僞裝的,是他陳小七。
不得不說,他被這個男人的這幾句話給感動到了。
“可……你不怕我下山後去報官,然後給他們帶路來抓你嗎?”
陳小七說完這話,再次看向他的眼睛。秦武笑得眼睛彎彎的,很好看,他說話時的語氣聽起來也很開心,“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意味着我可以再見你一次,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聽見這麽一個回答,陳小七都開始為他的山頭擔憂。正常情況下,他不應該說“你若敢帶人來,我就殺了你”嗎?為什麽還表現得這麽高興?難道不怕自己的兄弟被剿滅嗎?
想到這兒,他也就問了出來,沒想到卻聽見秦武随意笑了一聲,回:“不怨你,只怨我自己沒有保護好山頭,你是我放走的,明知會有這樣的可能,卻還是這樣做了,為何要怨你,只怨我自己罷了。”
陳小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笑他癡?笑他都不明白自己的底細就這樣用心?他緩緩躺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給蓋着,身邊傳來了那人擔心的詢問:“你不舒服嗎?還是我說錯話了,惹你不開心?”
都沒有,陳小七只是開始害怕自己招惹了一個人的真心。他什麽都不怕,只怕自己辜負了別人的好意。小的時候杜郎君見他可憐,給他做了一件過冬的衣裳,從那以後他就加倍地對杜郎君和陳小書好。
他這個人,不是在千嬌萬寵中長大的,所以旁人有惡意不要緊,最怕的就是愛意,你給他一丁點,他就能溺死在裏面。
陳小七抹掉自己滑落到鬓角的淚,啞聲道:“沒有,我就是想睡覺了,你出去吧,讓我自己睡會兒。”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過會兒再來看你。”秦武雖然想再和他說說話,但還是聽他的話離開了房間。
他離開後,陳小七翻了個身,望着他剛才坐過的地方出神。屋裏太安靜了,靜得讓人昏昏欲睡,再次醒來的時候屋裏的光線已經暗了,桌邊坐着個陌生男人。
“你是誰啊?怎麽進來的?”陳小七撐起身子坐在床上,看着那個男人,确定自己沒見過,便立刻提高警惕。
“大哥讓我給你送吃的來,怕你餓着了。”
男人說完,起身離開桌子,後面被遮擋住的烤羊腿露了出來。陳小七雙手撐在床沿上,伸長了脖子去聞香味,可聞了半天卻沒有一點肉香,他不禁開始懷疑這真的是羊腿嗎?
“你現在要起來吃嗎?可你腳受傷了,不如我扶你吧?”男人邊說邊往這邊走,想要掀開被子扶陳小七下床。
“等等,”陳小七急忙按住被子,看了男人幾眼後,懷疑道,“你是誰,他為什麽不來?”
男人見狀,笑着回:“我叫唐紹,是青崀山的三當家,你想見大哥?這麽離不得啊?”
話音落,他彎下腰和床上的人平視着。
陳小七看着在自己面前彎下腰的男人,笑意綿綿,讓他突然想到笑裏藏刀這個說法,不由得害怕地将身子往後傾。倘若此人是林白的朋友,來幫他出氣的怎麽辦?
“我,我要見秦武。”
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唐紹卻聽清了,“大哥現在和林白在一起,過不來,你要什麽就跟我說吧,一樣的。”
和林白在一起?
陳小七有些難過,他說不清這點難過從何而來,只是心裏堵得慌。想了一會兒,便開始暗自罵自己蠢,什麽都輕易相信,別人只是灑落了一點點愛,自己卻蹲在後面歡天喜地的撿,活該沒人疼。
他有些自暴自棄,臉色也不太好,唐紹看了出來,便歪着頭問他,“你不高興?是大哥沒來,你不高興了?”
陳小七沉默着搖搖頭,緊閉着嘴巴不說話。三當家的最體貼小哥兒們那些羞于說出口的小心思了,拍了拍手,叫來一個小喽啰。
“去把大當家的請來,就說哥兒看不見他不願意吃飯。”
“是!”
小喽啰抱拳應道,立馬轉身離開。
“等等!”
陳小七伸出手去喊停,但小喽啰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