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10章 第 10 章

對即将迎來人山人海的“游客”毫不知情，幼崽正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眼前是黑沉沉的被子，她伸出手越過腦袋，往下一扒拉——

正午的陽光照進窗臺時，清晨的迷霧早已驅散，留下光影璀璨。

芒果迷迷瞪瞪地坐起，擡手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從模糊的視線中看到清晰的現實。

研究所地方偏，氣候幹燥，窗外連綿不斷的群山，是這裏的研究員們花了力氣養護，才換得一從又一從的健康青綠。

從眼前的樹梢出發，又消失在天際。

芒果安靜地看了一會，風從窗外吹來，混雜着清新的空氣。

她稚嫩的臉上，慢慢地流露出了懷念——

好多次，她都清晰地夢見這片窗外的景色。

芒果靜靜地坐了一會，清澈見底的眸光，将峰巒疊嶂收斂。

半晌，她才轉着腦袋，四處張望。

房間裏沒什麽裝飾，簡單的純色牆紙，一張原木的床榻和櫃子擺在中央，內置了一個衛生間，走的是很實用的風格。

芒果咕嚕一下爬起來，先是拍了拍松軟的枕頭，又努力拉扯被她滾成一團的被子。

她板着一張小臉，眼神裏滿是認真。

眼看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才一蹦一蹦地去開門——

先她一步，房門自己就打開了，門外站着笑吟吟的郁靈星，她手裏還提溜着新鮮出爐的大肉包，“小寶貝，睡醒了？餓不餓？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星星姐姐！”

幼崽軟乎而又驚喜的喊聲，讓郁靈星壓不住嘴角，她忍不住蹲下身，将那小小的身軀一把抱住。

猝不及防，就聽到芒果肚子裏咕咕的叫聲，郁靈星看她害羞，笑着哄道，“太陽都要曬屁股了，我們芒果起的這麽晚，早就餓了！都怪昨天他們問太多了，讓小芒果累着了。”

芒果紅着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使勁去瞅郁靈星，卻又腼腆地搖頭，“不累的，叔叔們要知道的，我要說的。”

郁靈星嘴角一翹，擡手就揉亂了幼崽的頭發，又溫柔地用手指做梳子給理順——真是個乖孩子啊。

郁靈星愉快地投喂完幼崽，動作利落地抄起芒果的腰，單手抱在懷裏：“今天不問問題，去做一些測試，芒果怕抽血嗎？”

“抽血？”芒果懵懂地問道。

“抽血就是——”

郁靈星還沒說出口的話被一雙骨節粗大的手蓋住，她瞳孔一縮，下意識地護住幼崽，反手就是一個擒拿。

唐煜的反應力毫不遜色。

拳掌相撞，在空中發出砰砰的撞擊聲。

兩人的拳腳功夫都不差，郁靈星要更勝一籌，卻帶了芒果這個拖油瓶，讓唐煜抓住機會過了幾招。

芒果穩穩地坐在戰場最中間，好幾次拳風都和她擦肩而過，揚起她的頭發。

這崽子膽子大得很，不慌不忙，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看這邊，又瞅瞅另一邊，嘴角居然還抿出一個甜味的笑。

“唐煜你發什麽毛病？”郁靈星翻了一個白眼。

唐煜冷哼一聲，手卡着芒果的腋下把崽子提溜出來，放在肩膀上坐着，“小芒果，過來。”

這小孩乖乖地晃着小腳丫，咧着嘴朝着他們笑，一幅無憂無慮的模樣。

郁靈星反思了一下，瞬間後悔了起來，她怎麽沒想起來芒果那該死的渣爹後媽？

她連忙追在唐煜身後：“小果果，來，姐姐抱你，我們不和臭男人玩。”

“誰臭了？”唐煜當即反駁，在這時才嗅到了早起操練後勃發的汗味和熱意。

唐煜心虛地瞅一眼芒果，幼崽毫不介懷地伸出藕節般白細的手，抱住唐煜毛茸茸的腦袋，像是貓崽毫不猶豫地露出了肚皮，喚一聲：“唐叔叔。”

他笑了：“走吧，還是太瘦了，得讓方大廚給你開個小竈。”

郁靈星還不甘心地在後面追着：“那是我的小芒果，還給我，混蛋！”

*

芒果澄澈的眼睛裏倒映着純白色的房間，龐大的儀器設備正在無聲地運轉，遠超市面上的檢測設備，在這裏随處可見。

三兩站着的白衣研究員們，本該專心手上的試劑，稍不留神，就會炸出焦黑的不穩定試劑在他們的手邊滾動，此時卻沒有一個人留心。

他們都悄悄地把餘光，投向毫不自知的幼崽。

唐煜把人放下來，她就乖乖地站在唐煜身邊小，白嫩的手爪子輕輕地扯着他的衣擺，身高不過一米多，嬌嬌小小的團子模樣。

柔軟的頭發透着烏黑，發尾卻還有些焦黃，軟嘟嘟的臉蛋透着粉意，烏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四處打量，頗有一種适應新環境的動物小崽的模樣。

看起來好小一只……

衆人的面色都不禁透露出了慈愛，手邊的動作都放緩了許多。

穿着白大褂，胸上挂着金色胸針的女士走了過來，芒果初一見她，便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侬醫生！”

侬山月嚴謹的眉宇忍不住松動，看着幼崽毫不保留的信賴，神色越柔和。

她蹲下身，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下，也告知了待會兒要做的測試和檢查，随後試探性地伸出手。

令她動容的是，芒果毫不猶豫握住了她的食指，晶亮的眼睛帶着十足的信賴，“芒果聽侬醫生的話。”

需要做的測試和身體檢查種類繁多，從頭到腳，從頭發絲到心肺檢查，要是自個在醫院裏面跑，光是上上下下的樓層就廢掉了大半力氣。

幼崽能享受到的，是極為集中的一體化檢查。

侬山月牽着芒果坐在凳子上，随即就有研究員給她太陽穴等貼了傳感器，也有人小心地取了幾絲頭發，左右都有人蹲下身，開始捏捏幼崽的手腳。

眼花缭亂的片刻，體外檢查就已經結束，幾個腦子裏還轉悠着‘小孩子的肉肉真嫩’的研究員，一絲不茍地記錄。

“四肢發育正常，骨質發育偏慢，需要進一步檢查是否需要補充鈣質，皮膚層有微小創口痕跡，無出血部位……”

聽到這裏，侬山月眉目微皺，輕聲地詢問：“芒果小朋友，我們繼續下一步的檢查可以嗎？”

見芒果點頭，一群人把笨重的儀器推開，露出裏面的艙體。

侬山月：“不要害怕，這裏面就像是一張小床，只要三分種就可以出來了。”

芒果睜着眼睛，被送進散發着幽幽藍光的艙內。

幽暗的艙內，到處都散發着藍色的光線，看久了，卻覺得勝似銀河傾瀉而下。

芒果想不到那麽多，她只是單純地覺得好看，本來繃緊的臉都舒展了，軟嘟嘟的臉蛋看上去更好捏了。

獨自一人時的三分鐘，每一分一秒都如此漫長。

芒果忍不住開始走神，她今天見到了侬醫生。

侬醫生是明光基地的常駐醫護組長，她一手獨門的止血手法配合急救儀，救過很多人的命。

基地裏很多人都喜歡侬醫生，但是她時不時就會來看望芒果。

哥哥姐姐們都在忙碌的時候，是侬醫生陪伴着芒果，也将很多的時事熱論，講述給芒果聽。

“基地又有人向毀滅派倒戈了，”侬山月眉宇間滿是難受惆悵，“人類遲遲無法在這場異變中獲得突變的力量，靠血肉之軀去抵抗喪屍和變異植物，人類的未來……”

芒果躺在床上，嘶啞的聲線只能發出一點點聲音，試圖安慰侬醫生。

侬醫生笑着說：“你真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孩子，而且你的病情穩定，一直都沒有惡化。要是人類基因中也能加上一把穩定的基因鎖，是不是就不會被喪屍病毒污染了？”

“也許只需要一個因子，逆變因子也好，只要從0到1，就可以賦予人類全新的力量……”

侬山月邊說邊沉思。

她離開後，芒果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侬醫生，再次相見時，是喪屍打碎了保護罩，攻破了基地的南門，侬醫生匆匆地趕過來背走芒果。

芒果晃晃悠悠地随着侬醫生跑動，背後是絕望撕裂的叫喊聲，眼前是侬醫生托舉着她，一雙焦黑變異，蔓延着毒斑灰色的手。

又有很長一段時間，再沒見過侬醫生。

只是，最新研發出了一種，以變異因子注入人體，壽命作為代價獲取随機□□變異的方法傳遍基地。

郁靈星的眼珠子泛着猩紅，手上是變異出的焦黑利爪，對着芒果扯了扯幹裂的嘴角，字字艱難，“侬醫生她……出差了……去了別的基地，芒果你記得想她。”

芒果一直都很想侬醫生，知道她去出差了，不由得惆悵起來。

她死前都沒能再見到醫生，基地徹底攻破的時候，她還慶幸，幸好侬醫生去了別的基地……

“滴——”

設備長鳴，藍色的光線開始轉暗，芒果乖乖地抱着手，被穩當地拉出去。

侬醫生正皺着眉，白皙修長的手指，指着大屏幕上幾個不合格的檢查項目，低聲說了幾句。

她又利落地抱起芒果，朝着她笑笑：“芒果小朋友，現在還有最後的一項，需要抽一點血。”

“我知道你怕……”侬山月欲言又止，她溫柔地撫摸芒果的軟發，輕聲哄道，“我們不看好不好，會有一點點疼，但是這是為了你的身體好。”

她又示意唐煜上前來，唐煜的大掌扣住芒果的眼睛。

黑暗擋在眼前，芒果依偎在唐煜胸前，手臂被綁了膠帶，她感覺到了恐懼，她瑟縮地往唐煜懷裏鑽。

沒給她猶豫的時間，一種刺痛就從手臂傳來，芒果甚至下意識地掙紮了起來，耳邊是唐煜和侬山月不間斷的輕哄。

芒果克制不住，一大片水霧彌漫在眼睛裏，化作大滴大滴的淚水傾瀉而下。

乖孩子害怕地哭出了聲，等眼前的黑暗消失，模糊地看到侬山月又好笑又心疼的臉，芒果一邊哇哇地哭，一邊哽咽：“不要……不要……出差……”

可惜孩子哭得狼狽，口齒不清，衆人含着笑注視，誰都沒聽清那含糊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