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第 24 章

芒果和她的橘貓, 從小就處得很好。

從前在舊城區的時候，芒果還小小一只，被媽媽溫柔地放進懸浮車裏，和舊城區的鄰居打招呼。

漠然的大人們冷眼旁觀着懦弱的女人, 看不起她唯唯諾諾, 被丈夫扒筋吸髓還茫然地依附對方生存。

不争不搶, 甘于奉獻, 陳春蓮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

但陳春蓮雖萬般廢物，生下來的嬰孩, 卻着實可愛。

她白白淨淨，烏溜溜的眼睛會跟着動态的地方轉悠, 冷漠的大人們貪婪地湊上來，卻舍不得用粗糙的手指, 碰一下她嬌嫩的皮膚。

“也就那樣吧。”

如此評價後，陳春蓮的“人緣”，卻突然變好了。

這位讨好型人格的懦弱女人，把功績全都歸功于芒果，她跌跌撞撞地撿起落後了幾十年的育兒教材，試圖教出一位人人喜歡的乖孩子。

橘貓的流浪貓母親生下它, 芒果是第一個見證的人。

陳春蓮抱着幼崽的腰，還在一句一句地教：“小芒果, 這是小貓貓哦，可不可愛？我們要愛護動物, 愛護生命。”

幼崽黑白分明的眼睛，捕捉到地面還沒睜開眼的幼貓, 嗲嗲地喵喵叫着要喝奶。

不知所措的幼崽，哽咽兩聲, 跟着哇哇大哭。

陳春蓮笑着哄她，瘦弱纖細的手攬着她，女人對孩子的深切愛意，在此刻達到巅峰。

陳春蓮的教導，顯然非常有用。

蘇芒從小到大，都備受舊城區居民的關注。

她是一抹純白，居然托生在爛泥塘般的爾虞我詐、欺騙掠奪的舊城區，讓舊城區的冷漠大人們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注視着芒果的眼神，充滿了細碎複雜的百般滋味。

這樣的孩子，應該過富足的生活，她可以活潑地踩在自然草地上，而不是垃圾堆砌的，倒映着霓虹光污染的污漬地面。

她應該和電視裏一樣，被千嬌百寵長大，而不是一位出軌、冷暴力的父親，一位精神逐漸失常，将過多的期待寄予孩子身上的懦弱母親。

大人們的思考，芒果不曾了解。

她和樓下的橘貓，正式成為了朋友，在她連續投喂小胖十天之後。

舊城區的孩子沒幾個，芒果唯一的玩伴已經搬家，搬到了更舒适的城區，要結束居無定所的生活。

小胖就成了小崽崽唯一的同齡朋友。

像童話裏寫的一般，橘貓仗着液體般的身體，躲在垃圾堆的細縫裏艱難求生，但是它聽到“噠噠噠”的腳步聲，卻立馬與其他人區分開，辨認出了芒果。

它似一抹橘色的幽靈竄出來，貼在芒果的腿邊。

她的腳步像是音樂，輕而易舉，就可以召喚出橘色幽靈。

小朋友快樂地笑了幾聲，忙不疊地掏出自己的營養劑，大氣地說：“吃！”

陳春蓮死得突然，渣爹娶了出軌的小三，帶着他們嬌養着長大的私生女，霸占了芒果所有的生存空間。

孤孤單單的幼崽不被允許外出，她安靜地守在家裏時，有時候能聽到刺耳的撓門聲。

芒果就爬起來，在鐵門後，輕輕地敲一下，作為回應。

芒果沒聽到過貓叫聲，但她知道，鐵門外是小胖，一只爬了七十八樓累得喘氣都難的橘貓。

芒果被迫與世隔絕的半年裏，她不知道，門外的橘貓光是爬樓，虛胖的肚子就瘦了兩斤。

往昔的記憶隔了一輩子，似乎有些遙遠，現在被養得白白嫩嫩的幼崽，正樂呵呵地抓着橘貓甩來甩去的尾巴尖。

在橘貓很是無奈地回頭喵喵叫時，她漂亮的大眼睛裏帶着笑，無辜又可愛。

貓科肉墊透着粉，輕巧地落在基地的一處廢墟，朝着幼崽喵了一聲。

芒果了然，她扯了扯謝清辭的衣角，踮着腳尖兒湊近，“謝叔叔，大胖的意思是，這裏是讓它覺醒異能的地方。”

謝清辭點頭。

他身後跟着的幾人探頭探腦，郁靈星還上手撈起地上的磚，“莫非下面也藏着一株變異植物，和椰洲那種相似作用？”

這片廢墟是隕石雨落下時，砸出來的。

罪魁禍首的隕石塊，已經被拉進實驗室裏，被殘忍地切割成無數小塊。

而明光基地的人三天兩頭有緊急任務，不是在救人的路上，就是在救災的途中，實在是騰不出手去重建。

所以，這連片的廢墟，就留在原地。

站在最後面的席明悅，敏感的神經一動，她突然想起：“這裏損失過一批進化試劑，價值高達千萬紅洲幣。”

謝清辭眼神一厲，随即恍然：“原來如此……我記得沒錯，侬醫生曾經和我們彙報過，當時分批存放進化試劑，避免被隕石雨全毀了。”

“這一批試劑碎得很徹底，玻璃試管全都砸在地上。”

謝清辭探究的眼神看向懶散舔着爪子的橘貓，“看來，是這貓‘幸運’地發現了試劑，還借助進化因子進化出了異能。”

橘貓只仰着貓臉親昵地貼在幼崽腿邊，随便看了謝清辭一眼。

謝清辭沉默。

當時的情況如何，已無從得知。沒有這貓的截胡，人類也不一定能保住這批試劑。

反倒是現在，橘貓給了他一些靈感。

變異植株可以通過進化因子培育出來，變異的動物何嘗不是如此？

一位偏向于人類，忠誠可靠的變異動物，同樣可以成為末世之下，人族的有生力量。

端看芒果和橘貓的相處，就可以窺見一二。

芒果本人倒是沒那麽在乎，她欣喜于自己的朋友，擁有了保護自己的力量，目光灼灼地看着橘貓似一縷輕煙，穿過斷垣殘壁，眨眼就閃現到了另一邊。

“哇！”她很給面子地驚呼，還舉起爪子鼓掌，滿臉羨慕，“大胖好厲害！”

嘚瑟的貓咪一路穿行，讓圍觀的無能兩腳獸眼睛都看綠了。

郁靈星幽幽發問：“咱們派去椰洲接應的隊伍，現在走到哪了？到了沒？”

*

“……催催催！就知道催！”

錢隊氣得罵人，面板鍵盤一拉，兩只手都在蹁跹起舞。

“有種自己來試試？！紅洲外喪屍都開派對呢！能走到這就不錯了！……咋，說什麽說？來，你來，你倒是過來啊！”

雲洲和椰洲還有些距離，最主要的是，中間還有一片海。

末世前飛行器兩個小時可以跨越的距離，末世後卻如天塹般雄偉。

本來背了一路的能源，就是為了使用小型飛行器跨海，方案現在直接作廢。

原因很簡單，飛行器起飛後，墜毀幾率百分之百！

首先排除掉被噪音吸引過來的喪屍，其次排除掉擁有飛行異能的極個別喪屍，最後排除掉可能存在的變異鳥群。

等排除萬難，飛行器終于要跨海了，駕駛員會發現，海峽帶來的絕望，更恐怖。

錢隊呢喃地低語：“……末世第十二天，就出現了這樣的怪物，這真的是人類能對抗的東西嗎？”

眼前遼闊的海面，赫然卷起瘋狂湧動的海浪，拍擊着海岸迸濺出白色的浪花。

而一切躁動的源頭，任誰看到，都要吓得跑出三裏地。

一只章魚。

一只巨大到遮天蔽日，八只觸手呈現詭異青黑色的章魚。

它光是時不時浮出海面，舒展它的觸手，就已經龐大到給海岸邊全蓋上陰影，很難想象水下的身軀，到底是多麽駭人眼球。

這只變異大章魚的脾氣，肉眼可見的差，路過的鳥都被它甩了兩巴掌。

錢隊看到它觸手上淩亂斑駁的十字口，想起曾聽聞過這只章魚的名字，海姆斯。

它曾被一座非法實驗室捕撈，進行了多種改造實驗，那群瘋子試圖把陸地生物的基因，給海洋生物移植，從而打造新物種。

瘋子研究員們把這個項目叫做“造物主”，赫然彰顯了他們的野心。

要不是這個非法實驗室的觸角膽大妄為地伸到紅洲境內，還試圖對A市育幼園下手，也不會被紅洲一怒之下，精準打擊。

瘋子們全被抓了，紅洲還特意确認過，沒有任何遺漏的“主角”，會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幾年後再掀風雲。

拜托，藍澤星早就不流行卷土重來了，流行的是斬草除根。

而作為實驗品，章魚海姆斯被救助後，在紅洲境內動物園被飼養了一段時間。

錢隊沒去看，但他兒子看了之後，回來就是一臉唏噓。

“真殘忍，八只觸手十六種毒素顏色，體型也強行改造過，部分軀幹膨脹變異成了那種克蘇魯的樣子……”

錢隊滿臉木然地摸着兜，拉下面罩，點了一支煙。

橘黃色的火光如星點，微微閃爍。

白色的煙霧直沖大腦皮層，讓他感到了久違的清醒和放松，也讓他不自覺地吐出：“……艹。”

他的隊員龜縮在他背後，滿臉驚恐。

“完了完了，錢隊被逼瘋了。”

“哎，也是，這擱誰看了都要颠，這變異章魚把海當成洗澡盆，那咱們可不就是偷窺人家洗澡的蟲子嗎？”

“海姆斯……啊，資料查到了，非法改造的章魚實驗體，完了，人家末世前受苦受難，末世後原地變态，對人類的惡意估計是百分百加滿了。”

“眼睛不是紅的……媽呀，有理智的正向變異體，但是對人類敵意點滿？這個其他的紅眼變異體有什麽區別？！”

“要不繞路？”

“不好繞啊，海姆斯也會移動的，咱們繞路，它觸手在水裏撥弄兩下，就能從這片洋游到另一邊大洋了，空中跑不掉更被動。”

隊員們滿臉唏噓，萬萬沒想到，這趟行程如此艱難多舛。

錢隊靜靜聽着，指腹掐滅火星，“還有什麽招兒，都使使？”

“試試就逝世。”

隊員們一邊吐槽，一邊開動腦筋。

“咱們帶的巡航飛行器，現在沒有限飛令了，最高可以飛到高空七千米，再往上不行，亂流層現在是禁區。繞路加飛高，興許能行。”

“能源不夠了啊老哥，咱之前去安全屋不是還想補充能源呢嗎？菖蒲把窩都掀飛了，咱東西也沒拿上。”

隊員們計算着，“飛一趟耗費十庫* 能，高空飛行要再加五庫能，遇上事兒要加速吧？加速和防禦操作，還得再算兩庫能，來回至少三十四庫能。”

後勤的小夥滿臉尴尬，摸摸鼻子，“咱還有二十八庫能……”

他又馬上給找補丁：“但是！真要用這招的話，可以去雲洲路邊的懸浮車‘借’一點回來，規格可能不同，提純需要點時間。”

他們帶出來的能源精度很高，普通的商用懸浮車沒有這麽大的需求。

精度高的能源可以用在低精度艙體，但高精度混雜低精度，會出現渾濁污染，導致設備報廢。

錢隊越是聽，臉越黑，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就在這時，信號基站時靈時不靈的椰洲，發來了消息……